「嗯。」張恩溥點頭,習慣性的拈了拈那根不長不短的山羊須:「也不知道是哪個頭腦少根筋的傢夥幹的缺德事,這裏東臨水壩,西接亂墳崗,葵水生陰,陰中帶水,偏生的還帶著一股子奇怪的煞氣,以至於兩種氣流合二為一,形成了一個循環往復的螺旋,周而復始的運作著。而這下葬者,卻剛好將她埋在了這個漩渦的中心----聚陰池中,如此一來,倒好了,不但成就了這隻旱魃,還連帶著屍體骨肉,成就了一對母子連凶!」


    張恩溥這番分析太深奧了,其中還帶著些特殊名詞,劉大少這半大娃子自是聽不清楚,隻覺得墜進了雲裏霧裏,腦門兒發漲,但聽到那母子連凶四個字時,卻陡然間心肝兒一顫,他確實想起來了,當初自己和田村長陰差陽錯的從這旱魃手中死裏逃生之時,確實遇到了一個丁不點大的小孩,難道這就是阿蘭的兒子?可她死的時候明明就未曾有身孕啊,這又是怎麽回事?於是,便簡要的和張恩溥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張恩溥皺了皺眉,眼神一凜:「那便是死後才懷上的了!」


    「這怎麽可能?」劉大少膛目結舌,覺得這老頭子就跟說書得一樣,淨往瞎裏扯。


    「我不信……」田國強也是連連搖頭,渾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張恩溥眼神一瞥,就捕捉到了三個人的表情變化,嘴上冷笑一聲:「凡事隻要未成定數,便是有可能的,這也不稀奇,鬼生子便是了。」


    「鬼生子?」劉大少覺得自個漲了見識了,隻聽過鬼害人,沒聽過鬼生娃娃的,這老頭子越來越愛胡謅了:「興許是她帶的小鬼呢?」劉大少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哼哼,你們自己看看她的肚子吧!」張恩溥一抖袖子,桃木劍半空中轉了個圈,平平穩穩的躺在了掌心,這手功夫的確挺漂亮的,跟雜技似地。


    聽了張恩溥的說辭,劉大少趕忙將眼神挪向了那許久未動的旱魃,隻是這眼神一射過去,就再也挪不開了。這卻是為何?原來他驚訝的發現旱魃的小腹竟然微微的隆起,短短幾個呼吸的功夫,肚子就大了一圈,將那血紅色的嫁衣都撐的有些開了:「張……張伯……」劉大少的手停在半空,虛指著前方,顫抖不已。


    「我早就看見了,所以剛才給你們提個醒。」張恩溥強調一收,語態變得嚴肅無比,頗有氣度。


    「看緊點,這小的快出來了,一個都難纏,要是來了倆,指定討不著好。這旱魃怨氣太重,為今之計,必須要狗血淋頭才能夠給予重創。現在我去將她纏住,不讓這小的露頭。你們找準機會將最後一桶狗血從她頭上淋下去,我不管你們是打悶棍還是丟板磚,隻要又準又狠就成了,記住隻有一次機會,如果失敗了,接下來可就難辦了。」


    「又要淋?」劉大少臉皮子明顯的抽搐了一下。


    「是啊,我抽不出來手。」


    「那……那這次誰來啊?」劉大少牙齒有些個上下打架,但說出這句話之後,他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因為他發現,此時此刻,田國強,馬曉燕的眼睛珠子都跟聚光燈似地刷的一下就看向了自個,就跟他劉大少身上有花園似地。


    「你……你們看我幹嗎?」


    「大少……嘿嘿……你懂得。」田國強傻笑了兩聲,但在劉大少眼裏,這笑聲怎麽聽怎麽比旱魃那笑聲還要恐怖三分。


    「我……我不幹了啊!都幹過一次了。」劉大少連連擺手。


    「兄弟你放心,盡管放心的上吧!我在邊上給你搖旗吶喊,祝你馬到成功!」田國強拍了拍劉大少的肩膀,懇切的說道。


    「滾你個蛋蛋!」劉大少此刻算是連哭都省下來了,因為他發覺自己都他娘的哭不出來了,大海啊,全是水,肚裏阿,全是淚。


    「別磨蹭了,時不待我。我數一,二,三。分頭行動!」張恩溥說完


    喊了三聲,緊接著就義無反顧的提著桃木劍向旱魃砍過去了,不過走了好幾步他才發覺,竟然隻有自己一人喊口號,後麵三個傢夥沒一個跟著的,張恩溥頓時覺得頭皮發麻,但既然步子都邁出去了,也隻能硬著頭皮幹了,臨來還罵了一聲:「別怪我沒提醒啊,要是鎮不住這旱魃,大家一起歇菜!」


    張恩溥這句話算是起了作用,讓翹起大拇指,直誇這老爺子比劉胡蘭還劉胡蘭的劉大少不得不咬牙提上桶,踩著小碎步跟去了。田國強呸呸的朝手心吐了兩口唾沫,揉了揉,囑咐下馬曉燕注意安全,便找了根大腿粗的樹幹子,跟扛小鋼炮似地在後麵攆,準備瞅個時機,給這旱魃不旱魃的就來一棍子,這粗細,這質量,就算你丫的是孫猴子投胎,也給你打的三屍暴跳,七竅生煙!


    眼見的張恩溥偷襲,旱魃早就怒了,好在她怨氣太重,又成了旱魃之體,一點點黑狗血對她起不了作用,能力根本沒收到一丁點兒影響。狂怒之下的旱魃,拚命的舞動著那對黑指甲,頓時飛沙走石,狂風大作,密密麻麻的石子和樹枝,就像下雨一樣攻向張恩溥。


    旱魃的狂怒讓張恩溥險象迭生,躲避四周飛來的石子和樹枝都來不及,就別說攻擊了,不一會就因一個躲避不及被迎麵飛來的石子打中,然後摔倒在地上。當然,張恩溥活了這麽久,而且修道多年,豈會就這麽兩下。當下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地上爬了起來,扣在桃木劍上的五指一緊,刷刷刷就是三劍搶攻,旱魃對此卻是不管不顧,隻是一味的朝著張恩溥撲來,誓要將他撕成碎片。張恩溥見不是頭,心道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阿!於是牙關一咬,身子往後一仰,成了一個鐵板橋,而此時,旱魃的一雙爪子正好從他的臉上擦過去,由於距離貼的太近了,以至於張恩溥都能感覺到自己臉頰上的擦痛感。好機會,與此同時,張恩溥右腳跟往後支開了一段距離,穩定了自己的重心,腰部發力,原地就是一個陀螺旋轉,左手五指結靈虛指,快如閃電的探到了旱魃的肩膀,接著如大鐵鉗子一般掐了下去,哎呦,旱魃皮厚肉糙,倒是沒啥,張恩溥指甲陷進肉裏,卻是痛的叫了一聲,不過現在哪個更關鍵,他還是知道的。隻見他那隻扣住旱魃肩膀的胳膊,手肘一收,再一伸,就發出了一股巧妙的力道,將他的整個身子都扯到了半空中,大概離地兩三米高的位置,而這個時候,旱魃還沒緩過勁兒來,正四下裏尋找著張恩溥,張恩溥冷笑一聲,桃木劍緊攥,接著下墜的重力,狠狠的刺向了旱魃的後脖頸。


    「啪!」吃了這麽大的重量,桃木劍自然受不了。當下虛弱的發出一聲悶響,一頭釘在旱魃的脖子上,一頭抓在張恩溥的十指裏,彎成了一個圓弧。


    「你去死吧。」正在這時,劉大少毫無預兆的出現在旱魃身後,將盛有黑狗血的木桶罩在了她的身上。在張恩溥給他說隻有唯一一次機會後,劉大少就趁旱魃和張恩溥戰鬥,悄悄從另一邊繞到她的身後,屏住呼吸,等著這個老頭子給自己創造機會。


    「啊……」旱魃被狗血淋頭,發出悽慘的叫聲,全身冒著青煙,不住的顫抖。


    「漂亮!」張恩溥大喜,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他跳回地麵,將被折騰得差不多的桃木劍插回了後背,就掐著指訣沖向了旱魃,他相信,自己今日一定能收服這個禍害,不然等她們進了村子,濫殺無辜的話,可就惹下大麻煩了。可這張恩溥卻也是倒黴催的,剛一接觸旱魃,卻是渾身一麻,被生生彈了開了,摔了好幾個大跟頭,才灰頭土臉的呻吟了兩聲。與此同時,旱魃的兩腳之下隱隱出現了一灘烏黑色血跡,其中正有一個肉-團在慢慢蠕動。慢慢的,那肉-團便化成了一個嬰兒。


    「不好!小旱魃出來了!」張恩溥大驚,剛準備起來,肩膀一陣連鎖式的劇痛,又讓他趴了下去。


    劉大少的呼吸一窒,那孩子的左眼正血紅血紅的看著自己,幾乎要滲出鮮血。詭異的身子忽然完全沒入旱魃的身體,隻留下一隻左眼仿佛鑲嵌在旱魃的衣服上一動不動的死死看著眾人。那衣服上的眼睛正巧是這孩子的高度,連一米不到。可是那大大的血紅色的左眼,盯得讓劉大少這兩男一女渾身發毛。整個墳地忽然傳來一聲好像出生嬰兒的啼哭:


    「呱啊呱啊……」


    那聲音不是新生的喜悅,而是充滿了出世的仇恨和輕蔑。那叫聲幾乎讓劉大少渾身的汗毛豎了起來,盡管他一直喃喃的告訴田國強和馬曉燕這就一犯了抽風的傻幣孩子,沒啥好怕的。


    嬰兒的啼哭還在繼續,遙遠的好像來自另一個世界。漸漸地轉變,轉變著…從啼哭變成了冷笑,那笑聲一下子鑽了出來刺入眾人的耳膜。尖銳的笑聲,導致所有人整個心都是毛毛的,好像隨著它的笑聲變成繃緊的弦,緊緊勒著大家的心髒!


    「大家當心,這東西我見過,就一傻幣孩子!」劉大少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的靠攏馬曉燕他們。雖然他說的倒是輕巧,可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現在究竟是怎麽回事。也許是自欺欺人,但總比丟盔棄甲來的好吧!那東西尖銳的笑聲越來越悽厲,好像是嘲笑他們一樣離所有人越來越近,如果說剛才的哭是另一個世界,那這笑聲就好像藏在你的耳邊,讓你無處可逃!


    這時,劉大少的腳踝一緊,腳上被磕出來傷口此刻再次裂開!那種冰涼的觸感,他的布鞋幾乎如同黏在地上無法動得分毫。劉大少低頭看去,一雙幾乎可以稱得上白骨的手緊緊的抓住了自己受傷的腳踝!


    那雙消瘦的幾乎是皮包骨頭的手掌,牢牢地扣住劉大少的腳踝,白色的皮膚幾乎是披在一塊白手骨一樣僵硬而冰冷!劉大少驚嚇之餘,趕緊想辦法脫身,這才發現自己的兩條腿如同灌了鉛一樣無法挪動!


    漸漸地,從灰青色的土壤中慢慢的冒出一個小小的腦袋,漸漸的往外凸了出來,它仰著臉看著劉大少,血紅的左眼映著他的倒影。還有著緊緊閉著的右眼,此刻也顯得怪異非凡。它仰著腦袋,大大的額頭髮著黑青色,蒼白的唇包裹著不屬於人類的野獸的牙齒,參差不齊的衝著劉大少大大的咧開。


    「我糙!」劉大少使勁的想要甩開腿,可是怎麽也無法動彈。現在他終於明白什麽叫做她妹妹的任人宰割了,自己就是人家刀板上的菜啊!此時此刻,我們的劉大少忽然想起了看《西遊記》時,對自己來說印象最為深刻的一句話:悟空,趕緊來救為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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