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少聽得眼都直了:「範婆婆,唱個經就這麽多錢?」


    範婆婆苦笑一下:「說是有人擔心錢給少了,唱經的人唱錯幾句,害得亡人不得安息。這都拿我們當什麽了?」


    劉大少還在滴咕:「一下這麽多,我還以為就是給幾毛錢哩……」


    範婆婆又說:「平時也有很多人找我學藝,不過我就是看不上那資質。碰上你這麽個不錯的,又不願意。這收個像樣的徒弟也是真難啊。像我,平時就是唱唱經,寫寫符,像昨晚這樣出勁費力的事又基本沒有。讓你個年輕人跟我學這個,是有點憋著你了。」


    劉大少忙問:「這平時都不除鬼?我還以為做法事都是和鬼打架哩……」範婆婆說到:「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凶鬼除,所以我也怕閑著你了。秀山村的毛小六求過我好幾回了,說是要跟我學個藝在身。我看他心也誠。這回回去,便收下他做個送終的徒弟吧!」


    劉大少一下急了:「那小子成天不幹正事,聽說還是個抽大煙的貨。婆婆這樣神仙一般的人物,怎麽能收這樣的徒弟了?這怎麽行,先前我是怕自己蠢,耽誤了婆婆,不過,婆婆如此看得起我,我劉大少自然願意跟著婆婆學藝,把老道公的本領發揚光大。隻望婆婆不要怪弟子學得慢便罷了。」說完,臉色無比誠肯的望著範婆婆。忠心的就像關羽之於劉備,李逵之於宋江。


    範婆婆大喜:「你可願真心拜我為師?」劉大少一見這事成了,喜的馬上按戲台上看的樣子,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範婆婆受了他這幾個響頭,大嘆後繼有人,可以了無牽掛了,高興的連說:「好,好……」


    劉大少本來就累了兩天兩夜,這一下磕了響頭,隻覺眼前金花直冒,隻不過這金花在眼裏一會兒就變成一堆堆的人民幣,在頭頂上盤旋不定。


    這劉大少一答應拜師,範婆婆立馬走了快上很多,害的馬三刀這廝給累得跟個驢似地。一會兒功夫就到了馬家。馬三刀一看張招娣仍在昏睡,忙急著找範婆婆幫忙除了鬼胎。範婆婆正色道:「這除了鬼胎,你的孩兒肯定就是保不住了……」


    馬三刀一聽呆住了:「婆婆,這……這怎麽講的?」範婆婆道:「你的孩兒失了魂魄,便是保住了,生下來隻怕也是個癡兒,活不到一歲!」馬三刀聞言,淚就掉了下來,後悔的隻打自己嘴巴。這賭真是害死人啊!


    範婆婆繼續說道:「這除了鬼胎,隻能救你媳婦性命……而且就在今晚,越早越好……你可得準備了!」馬三刀心疼的看著昏迷不醒的媳婦兒,眼上淚止不住往下掉。範婆婆拍拍他的肩膀:「你先睡會,晚上還要你出點力哩。」接著示意劉大少支開馬曉燕,到外麵溜達去。範婆婆現在是他師父,師父說的話劉大少自是不敢不聽,便依言照做了。範婆婆嘆了口氣,回去家裏做準備去了。


    這馬三刀哪裏睡得著?可是這兩天兩夜沒合眼,便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了。不一會兒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卻見範婆婆突然來了,告訴他,這媳婦的孩子都能保住。高興的馬三刀一下跳了起來。卻一下醒了過來。驚覺原來隻是一個夢。


    天黑了,範婆婆和馬三刀一起把張招娣抬到堂屋中。這時劉大少早已在床板四周貼上符咒,範婆婆對馬三刀說:「現下擺一個十方天尊救苦驅魔大陣。等會,無論你媳婦如何,你都不可以近到前來,一定要記住了!」馬三刀點頭稱是。


    範婆婆將那塊玉拿了出來,放在張招娣旁邊。叫劉大少手持木劍站在一邊守著,怕有外麵的靈物闖了進來。劉大少手握木劍,手心裏全是汗。


    範婆婆低頭念起法咒,忽的劍指張招娣,大聲道:「惡鬼,出!」剎時堂屋裏就像起了陣大風。床四邊符紙吹的嘩嘩直響。嚇得劉大少橫著劍抱在胸前。卻見範婆婆咒越念越急,風越來越大。直讓劉大少都睜不開眼了,馬三刀更是平地打了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個狗啃泥。劉大少眯了眯眼睛,卻看見幾張符咒吹得都快開了,正自著急。範婆婆大喝一聲:「還不出來受死!」


    風一下就停了,四下裏靜的馬三刀毛骨悚然。回過頭來,卻見自己媳婦正從床板上緩緩坐了起來。神色一片詭異。馬三刀嚇了一跳:「那口子,你好了?」


    範婆婆甩了他一個大耳擴子,大喝一聲:「不要講話,好好守著。」馬三刀完全不知道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直急得抓耳撓腮。


    卻見那張招娣坐起上身,眼睛直勾勾看著前方,以一種怪異的姿勢扭動著自己脖子,眼珠不動,光扭脖子來看人。馬三刀頭皮一炸,這還是人麽?我的老婆也保不住了?一旁的劉大少越看越邪乎,心說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當下對掌心吐了兩口唾沫,操著劍就要上去。


    卻聽道張招娣開口說話了:「是哪個人要趕我?」這聲音男不男女不女,又有幾分像小孩子。聽得劉大少渾身起了一層綠豆大小的雞皮疙瘩,再不敢輕舉妄動了。範婆婆橫了他一眼,大聲道:「你這個瞎了眼睛的惡鬼,敢來奪人家的胎,我今天不隻要趕你,還要收了你!」


    張招娣卻隻是裂開嘴大笑:「嗬嗬,人家正主兒都不急,你急什麽?」


    馬三刀氣的抓起板凳就要劈下去,:「我-操-你個媽的,誰不急?」這板凳要砸的時候才想起這是自己媳婦的身子啊。一時真如老虎咬刺蝟,沒得個下口的地方。範婆婆一口咬破食指,乘著那張招娣扭著頭看馬三刀,一下衝上去,在她額頭上畫了個六丁淨靈符。


    這下子隻見張招娣身子在床上直哆嗦,抖的那床板不停吱吱響。幾次都欲張口說話,卻都沒能說出來。


    範婆婆忙道:「你若要是求饒就點點頭……」


    話沒完,那張招娣突然開口了:「哈哈,哈哈……」那怪怪的笑聲中,又傳來張招娣的聲音:「三刀……三刀……我這是怎麽了?」直聽得馬三刀心如刀絞,忙問:「婆婆,這可咋整是好呀?」


    範婆婆嘆了口氣:「你媳婦太疼這孩兒了,被這鬼迷了心竅。」馬三刀跳著腳道:「那快救回來啊!」


    範婆婆哼了一聲,點了一支安魂香,恨恨的說道:「我看你笑到什麽時候!」那床上張招娣還在胡言亂語:「哎喲,那是爸爸吧……我先叫幾聲啊……刀兒……你去哪裏了?……我頭好疼……哎喲,媽媽頭疼,怎麽辦啊,爸爸……?哈哈哈哈……「馬三刀把個耳朵堵上,心想待會你出來了,我先讓你叫個三天三夜,再叫犯老婆子把你打個魂飛魄散。


    那香的煙漸漸飄到床上,那塊玉突然一亮,一點綠光飄到張招娣的肚子裏。


    張招娣隻覺得頭暈腦脹,肚子又疼。自家男人又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一會兒就稀裏糊塗的來的一個地方。睜著眼一看:這不是上次自己來過的水盪嗎?自己怎麽會來這個地方?昏昏的腦中想著:我還是要回家的好,要不丈夫和丫頭見不到我了肯定會著急。他擔心著我哩,還有我肚裏的娃。這樣想著就習慣性的一摸肚子,誰知道這一摸去,原本都有點小脹起來的肚子已經平平如也了。


    這一下就如晴天霹靂一般,張招娣頭一昏,一下坐在地上,手抓著路邊一棵樹。這沒了娃兒,怎麽辦?我是不想活了。


    是啊,沒了這個娃兒我還活著有個什麽勁?這樣一想,就哭著站了起來。叫了聲:「我的兒啊……姆媽來找你了……」就欲往旁邊盪裏跳下去……


    這剛要跳,突然有隻手抓住了她,張招娣扭頭一看,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孩抓著自己的手不放。她見那孩兒生得好生漂亮,就好聲好氣的問:「你是誰家孩兒,個要抓我的手哩?」那小孩笑了笑,臉上兩個淺淺的酒窩。一張嘴就叫:「媽媽,媽媽!」張招娣心中一陣發苦:「你?個會是我家孩兒哩……你看你這麽大了……」說著又看了那孩子一眼,這一看眼睛就再也移不開了,隻見這孩子嘴巴和馬三刀生得一個樣,這眼睛和鼻子卻是跟自己像了十分。


    這要不是自己的孩子,怎麽會長的這麽像,狂喜之下,一把抱住這孩兒:「我的寶,我的寶啊。」那孩子也顯得十分歡喜,直叫媽媽。突聽得有人在背後說話。「這個不是你孩兒,你快離了他遠些!」張招娣回頭一看。隻見一個穿著紅色嫁衣的女子,也大了肚子,對她說:「這個是個鬼,你快離他遠點!」


    張招娣警覺的一把把孩子護在懷中,說道:「你是什麽人?個喜歡在這裏瞎說些?」那女子嘆了一口氣,「我是你家男人救下的一個苦命女子,你懷中這個孩子就是殺我的那個惡人……」


    張招娣低頭一看,剛好這孩子也用兩隻大大的眼睛看著她,眼中充滿了害怕。張招娣一陣心疼,把他摟得更緊了。那女子有些著急:「馬家妹妹,千萬不要受他的騙,你細看看他倒底是誰……」


    張招娣又一看,自家孩兒的臉突然變成一張滿麵是血的獰猙男子的臉,不由嚇一跳,卻見那臉又變回來了,還是那張白胖的小臉,心裏哪肯聽那女人的話。


    隻見懷中孩子突然一臉陰森的說道:「媽媽,她是生不出來孩子,想搶了我去做她的孩子。」張招娣心一提,站起來護住孩子:「我不要聽你說話,你走遠些!」那女子嘆了口氣,突然伸手抓來。竟是要搶奪這孩子。


    「馬家妹妹,你想想,你的孩子還沒生下來,怎麽會有這麽大了?你快些把他給我,要不,他連你的命也害了!」那女子一把扯住了孩子肩膀,就要拉開。張招娣不知道從哪生出股勁來。一把推開了那女子。那孩子卻哭個不停,「姆媽,要是她把我搶去了,你就再沒得孩子了……」張招娣一邊躲著那女子,一邊不住口的安慰他:「有娘親在,誰也搶不走你……」


    那女子一急,動作更快了。幾次都抓住了小孩,又被張招娣又奪了去。突的一下,她眼明手快,一下夾住那孩子雙手,扯了起來。張招娣大驚,一把扯住孩子雙腿,用力回扯。就這一用勁,那孩子被扯成兩截。


    那女子鬆了口氣,可是手中那半截男孩子突然回頭一口朝她咬來:「你阻我好事,你也不要活!」小臉上盡是陰狠之色。眼見那小孩就要咬上自己,她一慌,猛的一甩,把那半截小孩甩到水盪邊上水裏去了。張招娣早就嚇得癡了,呆呆的望著自己手中兩截斷腿,心中一片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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