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等五顯靈官廟按照那道士的方法建起以後,莽山裏的惡鬼們真的都不再出山溝了。而那個道士也在廟建成的當晚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了秀水村,從此再也不知去向了,一時間村民們都說那老道士是神仙下凡來拯救村民的。


    至此這五顯靈官廟在山民的眼裏就成了有靈性的神廟了,時不時的有村民來此供奉,逢年過節更是熱鬧,雖說山溝裏的惡鬼不再出來了,但是在山溝外不知道哪朝哪代的亂墳崗裏還不是很太平,不過危害倒是不大。所以村民們也就徹底放下了心來,隻是那些終日裏霧蒙蒙的山溝腹地,卻成了山民們的禁區。


    當然,天不怕地不怕,隻怕親娘老子的四個小傢夥,膽子比水缸都大,自然是不會被這些沒根沒據的傳說所嚇退半步的。


    越往上走,風聲越是呼嘯的緊。一級級青石鋪就的階梯因為常年失修的緣故,已經明顯多了許多坑坑窪窪的坑洞,就像小麻子他爹的臉似地。更有甚者,從中斷裂開來,一頭粘在地上,一頭掛在坡子上,要是誰不小心踏上去,指定摔的頭破血流。幸好,兩台滿滿的煤油燈派上了用場,帶著四個人越過了不少兇險的地方,到十二點四十的時候,終於來到了五顯靈官廟的腳下。


    放眼望去,這座陰森森的廟宇依山而建,四麵荒廢了的圍牆破敗不堪,黑漆漆的屋簷上爬滿了蜘蛛網,將廟們邊凶神惡煞哼哈二將圈了起來,似乎想護著它們免受風雨的侵襲。


    「差不多快兩年沒來玩鬧了,未成想,好好的一座菩薩廟竟然破敗成了這幅吊樣!」看著周遭半人多高的蓬蒿和雜糙,劉大少感嘆道。


    「我說狗少啊,拜託這是靈官廟好吧!哪裏來的菩薩,虧你還是上過學的,下次進了鎮別說俺認識你,別俺和俺當村長的爹臉給丟了!」田國強帶著濃厚的方言說道。


    「切……」劉大少不屑的拉了個長音:「別成天把你爹掛嘴裏,老子說話關你爹啥事,幸好是村長,要是縣長,省長,咱們秀水村的天,估計都能給你捅個窟窿。」


    他這話一出口,小麻子和狗蛋都笑了出來,田國強則給說叨的鬧了個大紅臉,不吭聲了。等劉大少走進了廟,才低聲罵了句:「死貨!」


    風呼呼的灌,凍得人骨節子發酸。廟是破了點,不過兩扇門卻沒壞沒通,待會掩上,正好擋擋風。想到這,劉大少站直了,憑空踢了踢腿,舒展下痛麻的四肢。抬起頭,看著廟上的匾額。


    匾額上,「五顯靈官廟」幾個字極是突兀。字是瘦金體,不知道是為了驅邪還是好看,這些個大字都被塗上了一層厚厚的硃砂,在昏暗的煤油燈下蜿蜒遊動,血糊糊的,在夜色中看來卻有種難以言明的妖異之感。


    劉大少拾級而上,當先推開了被風吹攏的廟門。這廟白天還有些香火,一到晚上卻顯得荒廢不堪。明明神像都上過彩繪,欄杆也用朱漆漆過,漆色依然鮮艷,但是現在看來總覺得一切都有些異樣。


    兩個蘋果,一碟子臘肉被當做供品堆放在供桌上,一對紅燭燃得正旺,映得神龕裏的五顯靈官張眉怒目,似正在怒吼,但隻聽得廟外的風聲,廟裏卻靜得怕人。五顯靈官本是宋高宗趙構所封的五個忠臣,但此時此刻,這廟中的五顯靈官卻並非穿著正二品的大紅色朝服,而是一個個衣著破爛,青麵獠牙,再加上黑暗的承托,差點讓劉大少錯認為自己不小心走進了閻羅殿。


    「狗少,這地兒怪嚇人的!」剛伸進來一隻腳的小麻子正巧被廟門口的石像絆了一下,待爬起來看到正怒目猙獰望著自己的五顯靈官時,頓時駭的哎呦一聲,小心肝差點都蹦出了胸膛。


    「怕?」劉大少隻覺得好笑:「這有什麽好怕的,都是一幫子泥巴捏的,白占著場子。」


    掃了一眼那五個泥像,喃喃道:「知道餓的沒飯吃,你們這些不知道餓的卻總有人送吃的。」說完,他搖搖頭,抓起供桌上一個蘋果,掂了掂。這蘋果還不小,已裂開一道口子,大約是村子家自種的。雖然爛了一小塊,不過這對村裏的孩子來說,不算個啥。


    劉大少將蘋果在髒兮兮的衣服上擦了擦(其實倒不如不擦,這蘋果比他衣服幹淨多了。),不管不顧的就啃了一個缺口,隻覺酸甜可口,他咧嘴一笑,又揣了個放在了懷裏。


    「哎,狗少,你可別害人害己,蘋果放回去,村子裏的老人家都講這五顯靈官靈驗的很,有求必應呢!」田國強斥責道,邊說著邊從神像下的香案裏扒拉出三根燒剩下來的檀香,故作模樣的拜了三拜,然後插進了銅爐的土灰中。第九章 五顯靈官廟(3)「哎,狗少,你可別害人害己,蘋果放回去,村子裏的老人家都講這五顯靈官靈驗的很,有求必應呢!」田國強斥責道,邊說著邊從神像下的香案裏扒拉出三根燒剩下來的檀香,故作模樣的拜了三拜,然後插進了銅爐的土灰中。


    誰曾料到,這三根香剛一插進爐子裏,就齊齊的從中折斷,上半截軟軟的滾落到了桌子上,四散開來,將還沒反應過來的田國強嚇了一跳。


    「這齣啥事了?」田國強皺了皺眉毛。


    「嘿嘿,給老菩薩拍馬屁拍到馬腳上去了吧!人家根本就不吃你那套!」劉大少幸災樂禍的捧腹大笑起來。


    「滾蛋!」田國強白了他一眼,暗道一聲晦氣,不過潛意識裏還是認為是這香做的不結實,稍微一用力,便不牢靠了。當下又翻來覆去的搜出了三根精挑細選的檀香,檢查了好幾遍後,這才小心翼翼的一點點插進香爐裏。


    這次,三根香終於安然無恙的燃燒起來,不過十來秒,青絲般繚繞的霧氣就盤旋起來,朦朧了神像的麵貌,亦真亦幻。


    「行了,打牌打牌,好不容易溜出來一趟,別再耽誤了。」劉大少不耐煩的捋了捋袖子,露出了兩條白花花的胳膊。


    田國強點了點頭,尋了幾個廟祝的蒲團,拍了拍灰,丟給眾人一人一個,排著個正方形坐下,兩盞煤油燈被撥了火,一左一右照著,正好覆蓋了中間的場子。


    「狗少,門又開了,你去關上,再找個東西頂住!不然咱們沒安歇的!」田國強一屁股坐到墊子上,擱下兩幅牌,說道。


    「就你事多!」才坐下來的劉大少自然不願意再起來,不過背後的風確實嗖嗖的,迫使他打了好幾個寒戰。想到這,劉大少終究還是不情願的站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的趕到廟門口,將那兩扇又被吹開的木門合了起來,一對小眼左右環顧,片刻,才用腳尖將一塊大石頭勾了過來,卡在了閉合的門上。這下,屋子裏頓時暖和了不少。不過因為地上坐著的三個人都在埋頭洗牌的緣故,沒人瞧見,就在門哢嚓一聲合上的瞬間,一股冰冷的氣流從fèng隙裏鑽了進來,將剛剛還在燃燒的三柱香齊刷刷的全部吹滅!


    「狗少,趕緊的,三缺一,就剩你了!」那邊洗好牌的田國強按耐不住心性,喊道。


    「糙,叫老子關門的是你,嫌老子動作慢的也是你!有本事你來啊!」劉大少不高興的罵了句,接著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當先摸起牌來。


    「我擦,怎麽是黑桃三?哪個混球洗的牌,耍我是不是?」本來期望開門紅的劉大少捏著手上牌,放也不是,丟也不是,徹底傻了眼。


    「咱都是光明正大的,別血口噴人呀!」田國強猥瑣的笑道,將自己手裏的大鬼抓的更緊了:「是你自己太歲星當頭,今兒出門沒看黃曆。」


    不對!望著田國強那老謀深算的笑容,以及其餘兩個小子勾勾搭搭的目光。劉大少就算是再傻,也瞧出點門道來了,何況,他還挺聰明的。


    「田國強,你小子把牌給我看看,摸的是啥!」


    「不給。」田國強連連搖頭:「我的牌憑啥給你看?」


    「給不給?」這下子,劉大少終於肯定這一切都是田國強做的鬼,缺德事,他從來都沒少做。


    「不給!」田國強撇著嘴,把那張牌往懷裏縮了縮,語態強硬。


    「好,老子直接搶!」說完,劉大少就餓虎撲食似地沖了上去……


    「我靠,你小子太毒了吧!自己拿大鬼,給我個黑桃三,我刨了你們家祖墳了咋地!」


    「別,別,誤會誤會……」被看到牌地田國強苦著臉,連連解釋道。


    「還誤會,你當我不知道你的為人,都說為兄弟兩肋插刀,你個犢子不給我兩肋插刀就算了,還天殺的把往我兩肋上插!」


    兩個人再次扭打在了一起。


    半晌,田國強和劉大少終於在狗蛋,小麻子的聯手勸阻下,熄了火。而且第二次洗牌,是讓狗蛋在眾目睽睽之下洗的,田國強再也做不了弊了,隻得抱著牌在那一會兒齜牙一會兒皺眉的,也不知道拿著好牌了還是這晦氣的黑桃三又奔他那去了。


    打牌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比在學校念書時度日如年的感覺強多了,愛因斯坦這大花鬍子的相對論還是有點門道的。幾輪下來,田國強的嘴厥的都快要掛油瓶了,而劉大少卻是一改往狀,今個兒手氣變得特別的好,就算偶爾來三子這種小牌,都能湊出一幅炸來。


    狗蛋和小麻子更別提了,幾個月的零花錢輸的一幹而盡,差點沒哭出來,田國強贏了幾毛錢,剩下的全給這劉大少賺的滿盆缽盂。


    「哈哈,待會回去跟我到大腦袋家的小賣鋪去,本少爺要買瓜子和糖果,請客!」劉大少數著錢,笑眯眯的道。


    「小人得誌!」田國強黑著臉收著牌,嘀咕道。不過片刻,他就叫了出來:「不對,怎麽多了好幾張牌啊!」


    「多了嗎?你眼花了吧!」劉大少打著哈哈,聲音弱了幾分。


    「奧,我知道了,你出老千!」田國強忽的恍然大悟,一把抓住劉大少的胳膊,罵道。


    「把錢還給老子!」


    「還你妹,你哪隻眼睛看到本少爺出老千了,我這麽純潔的人,會幹那種缺德事嗎?」劉大少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


    「不行,今天就沒完了!」田國強拚命的搖著劉大少的肩膀,氣的夠嗆。不過,或許是他的動作太大了,一張紙牌也從他的褲兜裏掉了出來,在眾人麵前飄飄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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