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僅是我的猜想,隨著棺材山的土崩瓦解,其真實情況已經無法考證了,三人推杯換盞,眼花耳熟後傾心吐肺,說了許多肺腑之言,我對老掌櫃說起麽妹兒的事情,倒鬥的手藝跟我學不著什麽,其實學了也沒有大用,而且一旦陷進摸金行裏,再想脫身可是難上加難。 我本身就是個例子,想當初我和胖子去東北野人溝,是想撈筆橫財幫襯那些窮朋友,沒有多大追求,但自從我們在金國將軍墓裏拿到一對鱺壁開始,那些沒完沒了的麻煩就開始找上門來,沒少遭罪,沒少吃苦,能不缺胳膊少腿的活到今天也不容易,這期間誰身上沒添幾處疤痕?胖子的鼻子在崑崙山被削掉一塊,都破了相了,虧得我們腿腳利索,又承蒙祖師爺保佑,才得以三番五次從鬼門關裏闖出來,而麽妹兒她一個山裏姑娘,學倒鬥摸金這營生,絕不是她的妥善歸宿。 說道這裏,我轉頭看了看屋外,shirley楊和麽妹兒正在外廂說話,聽不到我們交談的內容,便壓低聲音對老掌櫃說:「女人嘛,關鍵是嫁個好人家,我以前在部隊的戰友挺多,多半都打光棍呢,所以這事不用你發愁,全包在我身上了。前幾天我問過麽妹兒了,她不願意出國,但是挺想去北京看看,我和胖子在北京潘家園琉璃廠都還有點麵子,可以讓她到喬二爺的古玩店裏工作,學些個鑑別古董的手藝,然後再嫁個可靠的男人,喜樂平安的過上一世,您也能跟著享享清福。」 老掌櫃點頭說:「我看人從不走眼,你的主意準錯不了。我舊病纏身,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說不定那天就撒手歸西了,麽妹兒這孩子能有個好歸宿,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隨後李老掌櫃說起他最開始見我們識得金剛傘就已經猜出我們都是掛符倒鬥的摸金校尉了,他是舊社會過來的人,當然知道倒鬥行裏的摸金秘術,對風水陰陽之事非常信服,想請我在他死後幫著選塊墳地作為陰宅。 我勸他說,風水之道我算不上精通,略知一二而已,隻不過憑著祖傳的尋龍訣和分金定穴混口飯吃。生平所見所聞,確實有許多事和風水有關,但我同時也發現,風水並不能左右吉凶禍福,它隻是一門地理生態學。 為了讓李掌櫃相信,我給他講了以前我祖父親身經歷的事情。解放前我的祖父胡國華以測字、看風水、相地維生,這些通過術數為他人占卜吉凶來餬口的,因為知識含量比較高,所以往往被尊稱為金點。胡先生的本事得自半本《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都是真才實學,加上為人精明仔細所以得了個「金點先生」的名頭,置辦下的家業在當地來講也算是比較富裕的大戶。 金點胡先生每天坐堂打卦,為南來北往的各色人等講談命理地理,一天細雨如愁,街上行人稀少,生意冷清,店鋪都提前打烊關門。胡先生正在館中閑坐做喝茶,忽然聽街道上馬蹄聲響,馬上乘客行到金點卦鋪門前,猛地勒住韁繩翻身下馬,急匆匆走進店來。 胡先生趕緊起身相迎,同時放眼打量來者,隻見那男子四五十歲,體態魁梧矯健,一派有錢有勢的土豪模樣,行事如此張揚,應該不是響馬盜賊,但他神色陰鬱,滿臉弔客臨門的衰像,不知是不是家裏死了什麽親戚才至如此。 胡先生不敢怠慢,請那客人落了座,敬茶敘禮,無非是說:「貴客臨門,不知有何見教? 那土豪抱拳道:先生點金知名,咱們是多有耳聞,今日冒雨趕來,自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想問胡先生可懂相地之道?」 胡先生就指這買賣吃飯養家,見到外行人,他如何能說不懂,當下裏便自抬身價道:「非是小可自誇,小可早年曾有奇遇,於雁盪山中拜天目真人為師,得了許多傳授,那些個宅經葬經青囊奧語、靈城精義、催官發微諸論,無一不曉,無一不精,相地取宅是咱家本等的生意,自然不再話下。」 那土豪聞言大喜,這才說起緣由,原來他姓馬名六河,祖籍銅陵,後來做生意遷到洞庭湖附近居住,最近這幾年來,馬家憑著手段豪強,上通官府下通響馬,壟斷了當地的許多生意,錢多了就想造一片豪宅莊園,請個風水先生相形度地,選中了一塊寶地,於是強取豪奪地占了土地,大興土木建造宅院,費了許多的錢財,造的是高門大戶、深宅廣院,奢侈非凡。 馬六河最信風水,選這塊地就是看上了納財進寶的形式,宅中所有的院落格局,不分巨細,都請高明地師指點布置。等新宅落成後,全家老少高高興興地進去居住,誰想剛入住,馬老太爺就在園中滑了一跤,老胳膊老腿受不得摔,沒趕過半天,就撂屁咽氣了。 喜事變成了喪事,還沒等把馬老太爺發送入葬了,馬六河的大兒子就在外地被仇人劫殺了。總之自打搬進馬家新宅之後,家裏接二連三地死人,算上仆傭幫工,全家七十幾口的大戶人家,不出一年,裏裏外外就橫死了十三條人命。 尤其是馬家老太爺死的時候,曾大半夜坐在院子裏一個人打麻將,嘴裏還念念有詞,好像其餘三家都坐著個鬼魂一般,這詭異無比的舉動,把家中的女眷們駭得個個麵無人色,老太爺這是怎麽了?莫不是鬼撞克了?但馬老太爺平日裏在家作威作福,說一不二,大夥心裏嘀咕,積威之下卻是誰也不敢言明。不料沒出幾天,就在家中無疾而終,找人來驗了屍,既沒中毒也沒得病,總之死得不明不白,至今也沒結果,現在馬家全家想到此時,還都覺得有點毛骨悚然。 但說來也怪了,死的人越多,馬家的生意就越興旺,賺錢賺得叫人眼暈。馬六河貪圖錢財富貴,硬挺著不肯搬家,但財運雖旺,家門卻是造了大難,眼看仍然不住有人橫死暴亡,實在挺不住了,隻好找人來改動風水,附近的地師都請遍了,卻始終沒有一點作用。 馬六河經人介紹,得知城裏有位點金胡先生擅長相地,便打馬加鞭趕來,邀請胡先生去看看,馬宅那塊風水寶地,究竟哪裏出了差錯,竟然如此折損人口,若有結果,不吝重金相謝。 胡先生一聽之下,也覺得這是非同尋常,想不到死了這麽多人,什麽樣的凶地如此厲害?他生性謹慎,唯恐破解不得,對馬家難以交代,正想找藉口推辭,卻見馬六河從懷中摸出四根金條擺在他的前麵,這四條大黃魚隻是定金,事成之後,必定再有比這多十倍的心意相送。 胡先生被金子晃得眼鏡一陣發花,心想:「馬宅的形式如何,總要看過才知道,這是我憑本事賺來的錢,有何所礙?難道將送上門的買賣就此推掉不成?再說那馬六河冒雨趕來,我不可辜負了人家的心意。」當即接了定金,收拾起應用之物,帶著「黃紙、硃砂、羅盤、短鐵劍、馬燈、洋油、風釘、鴨舌鍬、花椒」之類「看風望水」的器具,雇了輛驢車乘坐,跟隨馬六河回去相宅。 到了馬宅已是深夜,先在外邊用過了酒飯,隨後宿在客棧中,等轉過天來,馬六河陪著胡先生自內而外的相形度地,胡先生師傳的《十六字陰陽風水秘書》中,有八宅明鏡之法,專能分辨宅院格局的吉凶興衰,這些年來從沒失手過。 胡先生進宅之後取出一枚小小的銅鏡來,照著日影辨認方向角度,摸金之術出自後漢三國時期,實際上最早發源於西周時期的神符古術,不論是尋龍點穴還是察形觀勢,歷來都不用羅盤,用羅盤的不是古法。 胡先生隨馬六河一路進去,穿宅過戶,看了各房擺設,覺得條理詳明,雖然談不上十分高明,卻也該算可觀,但條理詳明隻是一個因素,還要依八宅明鏡之法繼續推算,因為古書有雲:「夫宅者,人之根基也,大小不等,陰陽有殊,若不遍求,用之不足。」 自從宋代以來,陰陽二宅多取五姓音利,從形式的讀音來分金木水火土,配合五行八門的方位來布置宅子。馬六河家的姓氏與此宅並不犯沖,而且利財興旺,所以這個緣故也很快就被胡先生排除了。 隨後又論黃白之道,推測日月、幹坤、寒暑、雌雄、晝夜、陰陽等等細節,隻見馬宅「以形勢為身體、以井泉為血脈、以磚瓦為皮肉、以糙木為毛髮、以門戶為冠戴」,一切形勢製度沒有任何不恰當的地方。 胡先生又提出要把馬宅上下人等一一照麵,於是馬六河傳話下去,得了馬老爺的吩咐,全家上下都不敢怠慢,按輩分順序肅立兩廂,恭恭敬敬的與胡先生相見。當地的鄉俗重男輕女,包括幾位姨奶奶在內,隻要是女眷,不管什麽時候都隻有「依倒明柱,站破方磚」的份,平日裏更是不能輕易拋頭露麵,這次能讓她們參與實屬罕見,所以家中的女眷不論輩份都站在最後。 胡先生走了三圈,一一看過了麵相,又問了幾個人的生辰八字,卻也沒發現其中藏有「凶神惡煞」之輩,到此胡先生不僅額頭冒汗,不知馬家是撞了什麽邪,吉宅吉地,又有富豪之象,為什麽家中屢屢有人暴病夭折?第六十六章 鬼帽子 看罷宅內,一無所獲,隻好到外邊再看,星雲土物億兆萬千,自然造化無奇不有,現在隻看了陽宅格局又怎能猜得到,隻好即刻動身去山上縱覽全盤,自然便見分曉。當下要求去高處觀望,馬宅後邊有片山坡,胡先生隨馬六河帶人上了山,登高俯瞰下來,隻見好一片「山明水秀、龍飛鳳舞」的風水寶地。 據說過了這片山,有個隱晦沉積的去處,以前蓋過「城隍廟」,又名「淤泥廟」,後來毀於戰火了。因為廟前有條「淤泥河」,所以才得此名,是由於這河中是半水半泥,也不管是澇是旱,這條河始終都有這麽多爛泥,近年來河水流量逐漸變少,原本一條數丈寬的河流,又被淤泥分割成若幹段,隻有在雨水最大的時候,才偶爾連成一片。河床則全是一叢叢幾尺高的亂糙,有那些不明究竟的外地人,路過的時候想在河邊喝口水洗把臉什麽的,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如果一腳踩到糙下的泥潭,往往就陷在淤泥中丟了性命,誰也說不清這淤泥河陷死了多少人。隻是這條河由於死人太多,除了河道最中間極窄一段的水質還算說得過去,大部分河道中一年四季都留著黑水,散發著一股股強烈的腐臭。 可淤泥廟舊址離此甚遠,與馬宅根本不在一條地脈上。不禁抱怨師傅傳下來的半本風水秘術現在已經式微,八成是前幾輩人傳漏了什麽,隻留下半本殘書,要不然怎麽會不太準確呢? 馬六河見點金胡先生始終沒瞧出什麽名堂,心中更覺忐忑,就問他此地如何,究竟是吉是凶。胡先生無奈的說:「端的是塊貴不可言的風水寶地,可為何。。。。。。」說著話突然停下,倒吸了一口冷氣,臉上竟已變了顏色,驚呼一聲,「果然兇險!」 馬六河被胡先生嚇了一跳,知道多半是找出家中觸兇犯煞的根源了,忙問:「先生何出此言?那裏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