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光芒迅速暗淡下來的火斑鳩,被滑落的碎石泥土覆蓋,立刻被吞沒在了黑暗裏,山岩激起的煙塵陡起,轟隆一聲就落在了眾人頭頂,我們躲閃不及,被塵土嗆得好一陣咳嗽,唯恐被大塊岩石砸中,急忙退進洞窟深處。  我用手撣掉落在登山頭盔上的一層灰土,見其餘幾人也是灰頭土臉的,好不狼狽,眾人剛才都已見到了洞窟上邊的情形,心頭都似壓著千斤巨石,這地仙墓裏恐怕沒有任何安全的所在,如果到了此地,又該怎麽理會?   麽妹兒在剛才放出火斑鳩之際,被火藥的後坐力攢得坐倒在地,見到洞窟深處有幾尊黑漆漆的怪獸,火光中也沒看得太清,似乎是墓門前鎮陵石獸,找到它們就能判斷出墓門方位,於是她帶著我們摸黑走了幾步,果然在不遠處的角落裏,見到有一尊鱗甲犄角的黑色鐵獸。  孫九爺說這大概是史書上記載的鐵麒麟,是一種皇陵地宮裏的照明設施,可不知鐵麒麟肚子裏是否還有燃料,它又是如何使用的。  我也知道這鐵麒麟叫麒麟鎖龍燈,古墓裏的燈燭大同小異,無非是幽冥中的長生燭、萬年燈,點燃這種麟燈的勾當,難不住專做倒鬥營生的摸金校尉。當下摸到鐵麒麟的獸頭前,找到鼻環,用力向外拽動,隻聽麟腹中「哢哢」數聲,鐵麒麟的甲fèng中冒出滾滾火焰。  麒麟鎖龍燈四足陷在地底,互相間有油渠灌注相通,這處火龍一起,附近便接二連三的,又有其餘鐵麒麟噴吐火焰燃燒起來,在洞窟間星羅棋布,竟有數十尊之多,將四下裏照得一片明亮,但是欞星殿前的麒麟鎖龍燈非比尋常,燃起的火焰不是油膏,而是暗幽幽、冷森森的磷火,把地下洞穴映得猶如一座鬼窟。  借著燈火望去,在洞窟縱深處,有一堵高大的門牆,兩扇墓門緊緊閉合,其上鑲嵌著許多銅釘,縱九橫十,排列成冥殿欞星矅宿之數,隻有方外之士才會使用欞星。門前站立著兩排泥塑,都是黃巾力士模樣,個頂個神頭鬼臉,一動不動地守護著地仙村最深處的秘密。  我看身邊的孫九爺臉色蒼白,正望著欞星門喃喃自語,也不知道他嘴裏在說些什麽,心想隔層肚皮隔層山,還是不得不提防他有什麽異常舉動,畢竟這老傢夥身上的秘密太多了,鬼才知道他嘴裏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胖子催我說:「老胡,趕緊走,咱可是帶著尾巴來的。」我聽得此言,心知不妙,急忙抬頭往上看了一眼,隻見鬼火閃爍中,有無數影影綽綽的屍仙,正從牆壁裏掙紮著爬出,不斷向地底的欞星殿湧來。磷火映照在它們身上,似乎完全被黑霧般的鬼影吞噬了,火光在地宮前洞窟裏再次暗了下來。  我見幾乎被趕得走投無路了,連停下來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不禁暗自咒罵,藏在地底的屍仙究竟是他媽什麽東西?竟然教我們在地仙村古墓裏撞上了。  我心想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句話不是真理,而是最起碼的常識,便對眾人叫道:「先進墓中找地仙封師古要緊,別在此跟它們多作糾纏。」說罷招呼其餘四人奔向欞星門。  我們五個人深知性命攸關,誰也不敢怠慢,跑到墓門前使出全力撼動石門。欞星門為千年鐵樹化石雕鑿,十分堅硬沉重,但並未灌銅注鉛加以鞏固,眾人個個使出吃奶的力氣,總算把半扇石門推開了一條fèng隙,裏麵陰氣逼人,雖然漆黑一片,卻沒見觸動什麽機括埋伏。  我看那墓門fèng隙雖窄,卻已可容人進入,便和胖子把麽妹兒等人先行塞了進去,然後才收腹提氣向欞星門中擠去,胖子進去之後立刻向回反推墓門,邊頂邊招呼:「我說同誌們哪,你們快發揚一下階級友愛,都來幫把手啊!」  我攔住他說:「別費力氣了,地仙的墓石門根本攔不住外邊那些傢夥,快往裏邊撤。」 第五十一章 告祭碑  我對眾人說:「咱們先往地仙墓深處走,途中見機行事。」說著話拿射燈的燈光一映,想要看看地仙墓的規模格局,然後再作理會。  隻見欞星門後的墓道皆為明磚堆砌,上邊是圓弧形的拱頂,棺材山裏有兩類古墓,一類屬於巫邪文化時期,另一類屬於明末地仙村裏的建築。欞星殿是建於明末的地宮,規模遠不及烏羊王古墓宏偉巨大,人在狹窄的墓道裏一抬手就能摸到上方的天頂。  在墓道兩側的磚牆上,各嵌著一排油盡燈枯的燭台,墓門後的牆角處散落著幾件瓦器。我看眼下的境地已經是華山一條路,墓道裏根本沒有依託之處,難以容人周旋,不免心中愈發焦躁,便打算硬著頭皮進去。  正要招呼眾人往古墓深處進發,卻見孫九爺站在墓牆前,用手去拔燈台,舉止十分詭異。我心中當即一沉,這孫老九一輩子忍辱負重,心機深不可測,絕非善主兒,他從墓牆上拔出燈盞,自然不是去學雷鋒做好事,難道想觸動機關將眾人一網打盡不成?  我念及此處,不禁無名火起,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問道:「你又想出什麽妖蛾子?」胖子站在後邊說,這老小子,肯定是想趁咱們不備,偷著轉動機關轉移明器。快說村裏的明器都藏哪兒了?」  shirley楊把我抓住孫九爺的手按下來,問他道:「教授你想做什麽?」孫九爺滿臉焦急的說:「墓中燈盞裏都是陽燧揮發後剩下的膏泥,這東西和黑狗血、天葵等物一樣,都是不潔之物,抹到門fèng處,說不定可以擋住屍仙。」邊說邊把燈盞裏的黑色油膏摳出來,往地仙欞星門抹去。  麽妹兒奇道:「九爺教授,這是動不得的啊,聽說男人要是碰了天葵,或是女人碰到黑狗血,都要跳火盆才去得掉晦氣。」  孫九爺道:「火燒眉毛,顧不上那許多了,你們快動手幫我一把!」  我沒有聽見麽妹兒這山裏姑娘的迷信思想,對孫九爺的話將信將疑。我雖然也聽說過天葵就是女子的月經,和黑狗血一樣都是破妖法的東西,卻從來不知道陽燧留下的腐油能有辟邪之用。  倒鬥摸金歷來是敬鬼神而遠之,幽冥之事沒人說得清楚,在鬼地方撞鬼更不奇怪,但從沒聽說有人盜墓遇仙。這些朽爛的臭泥真能管用嗎?有了先前的幾次教訓,我不得不對他多留個心眼兒。  此時我忽然生出一股殺機,有心想把孫教授宰了。地仙墓裏處處兇險,此人身懷妖術,總把他帶在身邊太危險了。以我的經驗判斷,孫九爺先前所交代的事情,應該有幾分可信,但至於他說他在進入古墓前就已經死了,此時又說燈盞裏的殘末能阻擋屍仙進入古墓,這些事實在教人難以捉摸,我猜不出他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如果會威脅到身邊同伴的生命,我對他下手絕不會手軟。  可我立刻又將這個念頭壓了下去,畢竟人頭不是韭菜,韭菜割了一茬還能再接著長,那人頭掉了卻再也長不回來。孫九爺這輩子活得不容易,我不能僅憑一己之念就決定別人的生死,這時候最需要的是理智和鎮定。又想孫九爺也是世家出身,口傳心授學過些祖上的真本事,說不定我是井底之蛙,對此少見多怪了。  孫教授卻不知在這一瞬間,我腦中已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隻是急著催促眾人相助。shirley楊和麽妹兒都拔出峨眉刺,從嵌在牆壁裏的燈盞中刮取腐油,塗抹到欞星殿的墓門上。  孫九爺好一通忙活,見墓門封得差不多了,墓磚上又刻著鎮符咒文,不用再擔心它們穿牆進來,這才鬆口氣,又多颳了一些枯土般的腐油,裝在水壺裏準備對付封師古。他見我和胖子始終袖手旁觀,便不滿地說:「你們兩個是不是還不信任我?《觀山掘藏錄》中記載著這類方術,不信你們自己去看。」  我見墓門外果然不再有什麽動靜,這才略微信服,但嘴上卻說:「信任就像是筆財富,可孫九爺你在我這裏早已經透支了,而且還欠了一屁股債。」  孫九爺冷哼一聲:「雖說是我拖你們趟了這條渾水,可你們摸金校尉就敢說沒有半點私心雜念嗎?」  他這句話倒真是將我問住了,至少我和胖子除了想尋丹救人,也確實曾打過地仙村裏珍異明器的念頭。我並不想就此事糾纏下去,找什麽藉口沒有意義,便對他說:「現在大夥都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多說無益,咱們之間有什麽過節,等收拾了地仙封師古再掰扯不遲。」孫教授點頭道:「算你識得大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的全部秘密早已合盤托出,你們再不相信我就不對了。地仙封師古所作所為神鬼難料,倒他的鬥可要加倍提防才是。」  我知道話雖如此說,但我們這夥人勢單力薄,又何從提防?棺材山地仙墓實在是棘手無比,層層裹住山體的九死驚陵甲、數以萬計的棺材蟲,以及玉窟中忽隱忽現的屍仙,隨便哪一樣都足以令人焦頭爛額了。眼下眾人連自保都難,至於揚言要收拾掉地仙封師古,恐怕也僅是我們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  可當前所麵臨的處境,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內在外在的種種因素,都迫使我們不得不前往欞星殿最深處,而且途中幾乎不容喘息。眾人隻好強行壓製住內心的彷徨,穿過狹長低矮的墓道,盡頭處是一道圓拱形的耳門。裏麵是深陷在盤古脈山腹中的天然玉窟,潮氣很濃,隱隱有股血臭撲鼻。有條極寬極長的古杉木化石台階,白練般聳立在門後,望去猶如一道天梯,雖然在黑暗中看不到上方殿堂,但隻看眼前的長階規模,也知必定非同小可。  我對眾人說,看這陣勢,石梯最高處多半就是欞星殿了,提前把傢夥都準備好,但誰也別輕舉妄動,都聽我號令行事。說罷從攜行袋裏掏出歸墟古鏡來,打了個十字襻,把銅鏡當護心鏡一般綁在胸前,剩餘的一罐火油也開了封塞在包裏。  胖子身上有連珠快弩和工兵鏟,另外還有條用登山繩臨時充當的捆屍索,其餘三人也各自抄了器械在手,拔足登梯上行。在射燈的光束中,可以看到古杉石化後質地如玉,晶瑩光潤,紋理雄奇異常,被光線一照,好似冷月射目,銀波翻滾。  胖子看得嘆為觀止,問我們說:「咱這些年也算沒少長見識了,進過不少大墓山陵,沒想到在這兒才知道什麽叫大開眼界。那封師古一個老地主頭子能有幾斤幾兩?造得出這麽壯闊宏偉的欞星寶殿?單瞧這台階,隨便鑿下來一塊兒多半也能換台彩色電視機。」  我也覺得驚嘆不已,對胖子說:「劍杉的化石在崑崙山裏也有,可我最大也隻見過巴掌大的樹皮,可看欞星門規模不大,和座土地廟似的,與明代尋常王公貴族的墳墓相差不多,怎麽內殿卻又如此壯麗?」  shirley楊說:「這些上古化石表麵鍥刻了許多星魚古篆,可能都是烏羊王時期的遺蹟,並不是觀山太保所造。」  這時孫九爺也發現了石階上的古老符號,停下來看了幾行,似乎看出了什麽奧妙,連連點頭,又爬上一步,去看另一層石階表麵的古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鬼吹燈8巫峽棺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天下霸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天下霸唱並收藏鬼吹燈8巫峽棺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