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火燒火燎的跑了好一陣,仍然不見地仙墓的蹤跡,胖子不禁嘀咕起來:「老胡,你是不是領錯道了?怎麽跑了半天都跑不到頭呢?咱的原則可一直是吹牛不吹淺的,走路不走遠的。  麽妹也支持不住了,問我這條路還有多遠,我隻好拿以前shirley楊的一句話支應:「你們可千萬別泄氣,別問路有多遠,而是問問你們自己——有沒有信心和勇氣走完這條路,無論路有多遠」  胖子說:「歇菜吧,別忘了地球是圓的,不問路隻顧往前瞎走,那不成瓜娃子了。」  這當口,我心中也沒底,便對眾人坦言相告:「這墓道裏漆黑曲折,說實話我都有點發蒙了,看指南針的指向,咱們大致的方向肯定沒錯,但也備不住走過了。」  眾人稍一商議,決定先看看《觀山遇仙圖》,確定一下處在什麽位置,否則在古墓裏繞來繞去不是道理。於是多點了兩支火把,在墓道中清出一小塊安全區域來,從背包裏取出那幾卷古畫,一幅幅地展開,想從中找出繪有地仙村陰宅的圖畫來。  我見第一卷翻開的是《觀山遇仙圖》,就隨手遞給了胖子讓他收起來,剛把第二卷古畫展開,卻是那幅描繪入墓殉葬情景的《秉燭夜行圖》。我心中越發焦急,地仙親手所繪的幾幅破圖,紙張裝裱全部一模一樣,捲起來後根本無法區分,正待再取出第三幅古畫來,竟發現這張《秉燭夜行圖》與我先前在藏骨樓中見過的不同了。   我記得十分清楚,原來的《秉燭夜行圖》中,是許多人點著燈籠火把,走進一個地層中埋著玉璧、銅器的山洞,而現在眼前這幅古畫,卻多了一些東西,在那些祭山的器皿中,出現了許多模糊的黑影,細看起來竟像是一個個猙獰兇惡的幽靈,又似乎是陰曹地府中的厲鬼,在幽冥之中注視著進入古墓殉葬的鮮活生命,教人一看之下,頓生不寒而慄之感。第四十九章 秉燭夜行  shirley楊和孫九爺等人,也都不記得《秉燭夜行圖》中曾有此情形,應該不可能拿錯了,難道是進了古墓陰宅裏,畫中就自行顯出異象?  shirley楊晃了晃手中所持的火把,《秉燭夜行圖》裏的鬼影也隨著忽隱忽現,眾人這才醒悟:「古畫裏曾用墨魚禇筆描繪過,這些幽靈鬼影隻有在火光下才會顯形。」  孫九爺倒吸了一口冷氣:「哪裏是什麽仙宅?簡直是鬼窟地域,在地仙墓裏肯定有些可驚可怖之物,隻是封師古為什麽要把這個信息藏在畫中?這是否暗示著什麽秘密?地仙村裏的人早就死光了,他這麽做又是留給誰看?   眾人看到《秉燭夜行圖》中有異像浮現,心裏無不又驚又疑。孫教授所言果然不錯,但往深處一想,棺材山裏雖有忌火之例,可明朝末年,仍然是主要依賴燈燭火把在黑暗中取亮照明。地仙親自描繪的幾幅畫卷,一直懸掛在漆黑的地下樓閣中,外人不明就裏,自然會掌燈觀看,想必是故意留給日後有機緣進山之人所看。  歷朝歷代的盜墓賊很少使用礦物光源,雖然傳說古時也有人曾經用過夜光明珠盜墓,但夜光珠極其珍貴罕見,等閑也難得一見,而且不能探測地下空氣品質和防身,所以僅僅是盜墓者中的特例,從未在官盜、散盜中普遍流傳,探地掘墓都離不開火燭。  地仙封師古把《觀山指迷賦》留給封氏後人,留了條十二年一現的暗道,讓他們以後有機會進入古墓,這也是大違常理之舉,多半因為封師古心知肚明,知道普天下從無不發之塚,世間沒有任何一座陵墓是永遠堅固永守秘密的,即使不是被倒鬥之輩盜掘了,隨著山川河流滄海桑田的變化,也早晚要遭到破壞。   封師古如此布置,其心機之深實是令人心底生寒,這座地仙古墓的玄機不是「藏」,而是一個「出」字,在有外人進入棺材山之時,就是地仙出山之際。不僅封氏後人孫教授,甚至連我們這夥摸金校尉,也全是被其掌控利用的「棋子」,九死一生地進入古墓,隻不過是來為地仙封師古接宣引聖。明知進到屍脈肚腹中的冥殿裏,必定會遭遇不測,可情勢所迫,我們不得不同先前那些殉葬者一樣,一步步走向深淵,唯一的區別是我們清楚這極有可能是一條有去無回的絕路。  這時隻聽墓道遠處咬噬朽木的聲響漸漸逼近,難以計數的棺材蟲,在進入地仙村後四處亂鑽,追逐著陰腐之氣而動,古墓中多有銅棺鐵槨,無隙可入,但有些漆木棺槨,就不免被它們連棺帶屍一併啃碎。  我們這夥人在烏羊王地宮中沾染了不少陰晦的屍氣,孫九爺的狀況更為嚴重,我至今沒搞清楚他是死人還是活人,甚至懷疑他隨時都會「屍變」,所以我們此刻都成了吸引附近棺材蟲的活動目標。   其實屍蟲和棺材蟲等物雖然可怕,也不見得就沒辦法抵擋,眼下最恐怖最教人頭疼的還要數九死驚陵甲,一旦它穿破棺材山的山壁,勢必把地仙村和無頭屍脈攪個粉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屆時不論是陰宅中的古屍,還是古墓中的活人,都將玉石俱焚。  我盯著《觀山相宅圖》看了一陣,腦中接連轉過幾個念頭,都沒有良策可以脫身,如今不能怪階級鬥爭的形勢太複雜,隻能怪自己的思想太麻痹了。  shirley楊提醒我說:「咱們的火把快用完了,不能在到處都有fèng隙的陰宅裏過多耽擱。」  我咬了咬後槽牙,心想這回豁不出去是不行了,大不了拚個同歸於盡,有了精神準備,心裏反倒踏實了許多,就對眾人說:「棺材山中的地仙村與其下方的古墓群,無不貫串相聯,隻有屍行山腹部的地仙墓相對獨立。從圖上來看,咱們距離地仙墓已經不遠了,還是按照先前的計劃,不管裏麵有什麽,咱們都得冒險進入墓室,想辦法把封師古的屍體找出來,燒化了以絕後患。」  孫九爺有些精神恍惚,封師古傳下來的《觀山指迷賦》,仿佛是勾人魂魄的迷咒,把封師歧和他的後人蒙蔽了幾百年,如今才隱隱預感到這是一個陰謀,他現在便不主張再進地仙墓,又後悔當初沒有計劃周全,早就應該從外邊直接用炸藥崩了此山。   胖子罵道:「別他媽再發春秋大夢了,想把棺材峽這麽多高山炸平了,得需要多少軍用級別的高爆炸藥?你個臭知識分子上哪兒搞去?」當即伸手將蹲在地上的孫九爺拽了起來,一邊拖著他向墓道前邊走,一邊對他說:「加強紀律性,倒鬥無不勝,明不明白?孫老九你聽胖爺和老胡的最高指示肯定沒錯,趕緊給我走。」  我也招一招手,叫上shirley楊和麽妹兒,眾人晃動手中火把,沿著墓道徑直向前,參照圖中方位,轉過一座鐵繩懸棺的北宋墓穴,就已到了地仙村陰宅的邊緣,至此我們手中僅剩下三支還未熄滅的火把。   在我的攜行袋裏,尚且留有一罐火油燃料,足可以增加火勢驅散從四麵湧來的棺材蟲,但我對歸墟古鏡能否鎮住地仙封師古心存疑慮,還指望留下這火油作為最後的殺手鐧,所以絕不肯輕易使用,隻好橫下心來硬闖過去。  於是我帶著眾人,一同推開暗道出口的殘破石門,以火把開路,合身撲了出去。沒想到村後的情形卻很是出人意料,成千上萬被銅蝕驚動出來的棺材蟲,並沒有爬至屍形山的腹部,這裏仍然保持著幽冥寂靜的詭異氣氛。  我定了定神,見村外山坡上有座巨碑,碑上鍥著「地仙墓欞星殿」六字,並刻有精美的星宮紋飾,碑麵有石雕的靈獸相馱。我想看清楚前邊的情況,便攀上碑頂,在高處放眼看向四周。  隻見屍形山腹部有幾條圓弧形淺溝,每隔著十幾步,便有一尊魁梧高大的獨腳銅人,銅人赤身裸體,形貌七分活像鬼,三分才像人。它們的麵貌惶怒可畏,怒目圓睜,口中不斷湧出陽燧,流淌在溝中石槽裏,猶如一條條暗紅色的血河纏繞循環,把從四周爬過來的棺材蟲全部阻在了外邊。陽燧雖然屬於冰冷的礦物質,自身並沒有熱量,卻足以使懼怕光線的棺材蟲不敢越雷池半步。  位於數條環形燧河當中的山體上,陷著一條山fèng形成的深壑,壁上嵌著棧道,兩側建有幾座淩空橫跨的牌樓,飛簷鬥柱,高低錯落,看起來氣象不凡。《秉燭夜行圖》中描繪的地仙理應就在這條深壑的底部。  我回到石碑底下,招呼眾人縱身跳過陽燧湧動的石槽。大夥暫時擺脫了身後窮追不捨的棺材蟲,心中稍稍安穩了一些,可走到牌樓前向盤古屍脈的深壑中一張,見裏麵漆黑莫辯,寂靜詭異,又都有種剛離虎穴,復入狼窩的不祥之感。  麽妹兒雖然膽大過人,但她這幾天所見所遇,盡是從死邊過的驚奇駭異之事,免不了有些六神無主。而且地仙把活人騙入墓中殉葬的傳說,在青溪鎮自古流傳,她望著壁上青石棧道,就像是一條條青蟒蜿蜒著鑽向洞窟深處,更是心裏發慌。  我隻好給她吃點定心丸,一邊熄掉火把,給戰術射燈更換最後的備用電池,一邊告訴她地仙封師古想出山度人的傳說,是非常不靠譜的。這人死了多年,屍體非僵即腐,最多是個木乃伊,哪裏成得了仙家?我這輩子走南闖北,進過不少古墓,從沒見到哪座陵墓裏有什麽屍仙;退一萬步說,封師古這老地主頭子就算真詐屍想出山害人,它也絕不會得逞,我相信歷史和人民是肯定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麽妹兒點了點頭,表示雖然緊張過度,但還能跟著隊伍走。胖子說:「你們盡可放心,我看要死也是孫九爺這個觀山封家的孝子賢孫先歸位,到時候也得拉上墓穴裏全夥的觀山太保給咱們墊背,不把他們這事給攪和黃了不算完。」  孫九爺無奈地搖了搖頭:「都到這時候了你們怎麽還顧著逞口舌之快?」他又對我說:「你也別太揀大的吹了,是不是還留著一些火油準備焚燒墓中古屍?到時候可別看見滿室明器就捨不得動手,千萬不能猶豫手軟,墓中屍仙如果真的逃出棺材山,咱們的麻煩可就大了。」  我正想說:「此事完全不用囑咐,我自然知道輕重緩急的利害關係。」卻忽聽頭頂上空的岩層裏發出一陣陣裂帛般的聲音,裂帛聲連綿不絕,震得人耳底都是疼的。  眾人下意識地抬頭往上看,但一來地底暗無天日,二來半空猩紅色的霧氣瀰漫,根本看不到岩層中的情形。麽妹兒奇道:「這山要塌了?」shirley說:「不是,棺材山是沒有蓋的石棺,好像是埋在山殼裏的九死驚陵甲快要脫落下來了。」  雖然近千年來從沒有盜墓者遇到過九死驚陵甲,但是對於此物的犀利之處卻也曾有耳聞。這種混合著青銅與血肉生長的地下植物,絕不是三五個人就能應付的。銅蝕血甲在岩層中掙紮蠕動的響聲,在我們耳中聽來,就如同是死神的咆哮,每聽空中有一陣裂帛聲發出,就恰似潑在自己身上一盆冷水,不由得心驚肉跳,寒意陡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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