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眾人再也不敢在黑樑上聚集一處,互相間分散開來,盡量使得木樑受力均勻,我裹了傷口,摸了摸包裏的黑驢蹄子,側身繞過孫教授,到得壁前探工兵鏟撥開藤蘿,隻見岩fèng中藏有懸棺一具,棺材是古鬆木質的,鬆皮猶如是一層層的龍鱗波濤。  懸棺的蓋子揭開了,棺中屍體坐了起來,眼窩深陷,皮肉幹枯臘黃,但古屍神采英容未散,頭髮上挽了個籫,以荊棘束為發冠,身穿一席寬大的灰袍,懷抱一柄古紋斑斕的長柄青銅古劍,眉毛鬍鬚全是白的,長髯微微飄動。  那棺中的老者,死了也許不下幾千年了,但在「棺材峽」這片藏風納氣的上善之地,依然栩栩然猶如生人,衣冠容貌至今不腐不朽。  我舉著「狼眼」,在那具從棺中坐立起來的古屍照了幾照,以前從沒見過種仙風道骨的「粽子」,對目中所見正自驚疑不定,隻聽身後的孫九爺說:「這懸棺墓穴不一般吶,恐怕是一位上古隱士的埋骨之所啊!」  我雖見那具古屍仙風道骨,卻對孫教授的話有些懷疑,憑我「摸金校尉」的眼力,也難立即辨認出古屍的身份,而他又怎能一口斷言是「上古的隱士」?簡直就是源於「缺乏知識、迷信、癡心妄想」而產生的主觀臆測,於是問他何以見得?  孫九爺繃著臉說:「你們幾時見我胡說過?這不明擺著嗎——鬆皮為槨、荊藤為冠,這就是古時隱逸之士的葬製,史書上是有明文記載的呀,肯定不會錯。」  巴蜀之的的崖葬懸棺,皆是古人所造,大部分都有幾千年的歷史,根據歷代方誌記載,除了古巴人之外,還有許多修仙求道的隱士,對懸棺葬情有獨鍾,臨終後葬於幽峽深穀的峭壁之上,以古鬆作為棺槨,陪葬品非常簡單,隻有些「竹簡、龜甲、銅劍」之物,大多是連古代盜墓賊都瞧不上眼的簡陋「明器」,在離巫山不遠的峽區,就有「兵書峽、寶劍峽」一類的地名,就是由在懸棺中發現的明器命名,可那所謂的「兵書、寶劍」究竟為何物?如今早已無處考證。  我們曾在「棺材峽」裏見到過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懸棺,全部都是岩樁式,也就是鑿在峭壁上幾個窟窿,再插入木樁,把棺木橫架其上,而在金絲燕子窟下方的這處「隱士」懸棺,則藏是在岩隙裏,利用了峭壁上天然的狹窄洞穴,人在其中難以站立,棺中坐起的古屍,頭部已經快碰到頂上的岩石了。  孫教授見懸棺墓穴渾然天成,更加確信他自己的判斷了,這古屍即便不是避士隱居之人,也多半是通曉河圖洛書,懂得天地造化玄妙的高士,可惜這處墓穴已經被盜發過了,否則棺中屍體怎可能自行坐立起來?必定是被盜墓賊用繩套從棺材裏拽起來的。  胖子卻不耐煩聽孫教授講什麽「隱士」,趴在木樑一端不住問我:「老胡,棺材裏邊有明器沒有?咱們能不能帶點小紀念品回去?」  我拿了手電筒撥開古藤,將半個身子探進岩fèng中的墓穴,上下左右看了個遍,墓中除了「一屍、一棺、一劍」之外,還有些陶瓦碎片,岩壁上刻著幾幅北鬥七星的簡易圖案,看得出這位墓主人生前很可能通曉「天文、玄學」之類的異術。  我又仔細打量了一番鬆木棺材,棺蓋被揭在一旁,破損得比較嚴重,而坐於棺中的古屍頸中掛著條索子,果然是被盜墓者光顧過,這些事無不被孫九爺一一料中,我看明白之後,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眼力,轉頭對木樑上的眾人說:「棺木顯然早就被盜發過了,而且我看倒鬥的手法很專業,應該是專家做的。」說完我試著拔了拔古屍懷中所抱的青銅古劍,劍在鞘中紋絲不動,好象死者依然有知,過了幾千年,還不肯鬆開貼身陪葬的銅劍。  我進棺材峽是有所為而來,對那柄青銅古劍並不感興趣,隻是有些好奇為什麽盜此懸棺的賊人,沒有將青銅劍取走?難道他們當初盜走了更重要的東西?心中猜疑了一陣,又想試試古屍是否僵硬幹枯,以便對棺材峽裏的風水龍氣有個具體認識,當下就戴上手套,想將這具仙風道骨的屍首輕輕放倒回棺中,不料竟是一碰就倒,屍身半點不僵。  孫九爺不解的問道:「胡八一,你動那古屍做什麽?看看就可以了,千萬不要動,懸棺裏不會有你們看得上眼的陪葬品,回頭把這個發現報上去,你的功勞不小。」第十九章 隱士之棺(下)  還沒等我回答,麽妹兒就在後麵說:「死人也是躺著才巴適呦。」我笑道:「沒錯,我就是這意思,坐著不如倒著,先前那夥盜墓賊幹活不地道,倒鬥之後就任由古屍坐著,我看著都替這位隱士累得慌。」  我知道以孫九爺的性格,隻要一談起他自身的歷史問題,就能隨時隨的開起「訴苦座談大會」,不把肚子裏的苦水倒痛快了就沒個停,其實他那點倒黴事多半都是自找的,現在我們落在「金絲燕子」窟下的峭壁之間,還不知要困上多久,根本不是扯閑篇的時候,於是趕緊岔開話頭:「這峽穀裏雲霧繚繞,懸棺墓穴的位置又十分隱秘,不是普通盜墓賊能輕易找到的所在,十有八九是觀山太保所為。」  孫教授聽到我的話,從黑樑上站起來看了看懸棺所藏的岩隙,搖頭道:「自古盜墓之輩多如牛毛,所盜發之丘塚數不勝數,在這裏無依無據的,難說……難說啊。」  shirley楊卻同意我的看法:「懸棺中不納金寶玉器,很少會有盜墓賊打它們的主意,觀山太保擅長古之異術,那燕子橋和洞中滋生不絕的金甲茅仙,咱們都已經親眼見到了,看來這傳說絕不是假的。崖葬懸棺裏有很多古籍,竹簡、龜甲之物都有,也許觀山太保的奇門方術都是得自於此。」  孫教授蹙著眉頭想了想,對此也不置可否,看樣子是默認了,卻不肯從嘴裏說出來,隻是說:「倒也巧了,怎麽黑木樑不上不下,偏偏就被卡在這懸棺岩隙之處?」  shirley楊說:「隻怕並非單純的巧合,你們看看四周……」說著話她將「狼眼手電筒」的光束掃向峭壁深處,我們放眼望過去,隻見在薄霧輕煙中,還有許多岩fèng,裏麵半隱半現,都是鱗紋古鬆木的棺材,原來金絲燕子窟下,竟然是極大一片岩隙懸棺群。  隻是峽穀間雲霧升騰,隱約可見身周兩道絕壁上藏有不少懸棺,可是其分布的範圍和數量,在此還都難以判斷,料來規模可觀,我們隨著黑木巨粱滑落到此地,恰好被一處岩fèng卡住,那岩fèng中正是懷抱青銅劍的古屍,而這裏僅僅是懸棺群中的一個墓穴,相比四周幾處懸棺,也並無特別之處。  眾人滿心疑惑,倘若墓中真是隱逸山林的修仙求道之士,必定應該是孤高淡薄地人物,總不該有如此密集的懸棺群,葬在此地的究竟都是些什麽人?  我坐在黑樑上思前想後,猛然靈機一動,找到了一些頭緒,拍了拍那根木樑,對眾人說道:「這條粱就是答案……」  《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雖以「形、勢、理、氣」為主體,但其中涵蓋涉及的風水之術,無不脫身於古法,根據青溪當地流傳的民間傳說,這片神秘的「棺材峽」,不僅在峽穀山間有許多被遺棄的古代礦坑隧道,而且曾經是「烏羊王」疏通洪水的浩大工程遺址。  我們進山以來,首先見到密如繁星的一片懸棺群,幾乎有上萬之數,按照「烏羊王石碑」上的記載,那些人都是在開山過程中死亡的奴隸工匠,而烏羊王,也就是移山巫陵王的古墓就藏在「棺材峽」內的一處古礦坑裏。  巫山一帶除了上古巫鹹和移山巫陵王之墓以外,再也沒有其它更加著名龐大的陵墓,巫鹹墓幾乎完全是一個傳說,而移山巫陵王盡管同樣比較神秘,但在山中畢竟留有遺蹟可見,而且按照封團長所留下的半段「觀山指迷賦」來看,觀山太保的那座「的仙村古墓」,百分之九十九是造在了巫陵王的陵寢之中。  巴山之的以群龍為脈,而且是行雲暮雨、龍氣縹緲,巫陵王既然能疏通洪水,肯定是懂得陰陽脈向之理,所以他的墓穴附近,有許多纏鎖龍脈,使生氣不散的布置,近萬具懸棺組成的無頭巨像,有足踏山川之勢,千百條鑿在壁上的淩空鳥徑,也是九轉纏龍的高明設計,而無影仙橋那片「藏風納氣」的所在,應該就是這一片巨大陵區的中樞。  而金絲燕子窟下的懸棺群,所葬之士都不是普通工匠奴隸,似乎是一片貴族或者近臣的陪葬陵區,按照陵製和這附近的陪葬格局來推斷,「地仙村古墓」所在的巫陵王地宮,就應該藏在「風眼」前後左右的四條峽穀之間,不會超出這個範圍。  我估計在「觀山太保」盜發巫陵王古墓之前,這條峽穀的山頂,應該還有一座祭祀懸棺群的殿堂廟宇,說不定裏麵還有石龜托負的高大墓碑。  在懂得風水秘術的摸金校尉眼中看來,祭祀墓中死者的饗殿,有明暗之分,暗處的沒什麽價值,可明處的在倒鬥行喚做「墓眼」,有的朝代比較早的陵墓有,晚期的知道墓眼是個禍害,就不再設置了,即便有也是虛的,隻要古墓有真正的墓眼,能教人找到了「眼睛」,又何愁找不到入口?  雖然摸金的手段在「棺材峽」中受雲霧所阻,沒有機會施展「分金定穴」,但隻要能找到山頂的殿址墓眼,便可以順藤摸瓜找到地宮,那樣的話,「地仙村古墓」就算找到一半了。第二十章 巴山猿狖(上)  可是那夥「觀山太保」,也真不愧是盜墓掘家的行家裏手,更是精通風水古術,對這些門道再清楚不過了,竟然事先把設在明處的墓眼毀了,要不是有根殘梁橫倒在深澗半空,我也不會這麽快想到此節,看來這世上終究是沒有天衣無fèng的勾當,留下些蛛絲馬跡,總有一天要被人識破。  孫教授等人聽我所言,皆是又驚又喜,這可是目前最重要的一條線索了,那座「地仙村古墓」的位置,究竟是在何處?  我對眾人苦笑了一下:「先別著急,話還沒說完呢,如今墓眼這個重要標誌,隻剩下一條殘梁,而且破損得幾乎麵目全非了,更沒辦法分辨這座建築原本的朝向和方位,想以此來推測主墓道的位置,可沒想像中的那麽簡單,但現在可以斷定地仙古墓就在嚇魂台這兩座大山之中,也許是古隧道一側,也許是龍門峽穀一側。」  shirley楊說:「這兩座山陡峭險峻,迂迴出群峰數裏,而且千仞之高,無論地仙古墓在哪一側,都並非可以輕易找到,咱們的時間和裝備給養都十分有限,大海撈針的找下去也不是辦法,何不出奇製勝?」  大夥一商量,盜墓秘術歷來是「望、聞、問、切」,號稱四門八法,眼前這處「棺材峽」地勢地形不比尋常,很多倒鬥的高招都用不上,想來想去,也唯有「問天」之術可行了,隻好啟動「備用計劃」,用歸墟古鏡占驗出古墓地宮的位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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