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頭看著四周,隻見無數雨燕正在峽穀中盤旋飛舞,淒血般的燕啼,使空氣中仿佛充滿了危險地信號,我對眾人說:「是真是假,很快就會有答案,如果此地果真是陷阱,在金絲雨燕回到燕子洞之前,咱們隨時都可能麵臨突如其來的巨大危險,可是等到金絲燕子完全回巢之後,如果附近還沒動靜,咱們的處境可能就相對變得安全多了。」 胖子也抬頭看了看天懸一線的頭頂,深沉的說道:「胡司令啊,你事先明知道可能有危險還帶大夥過來?要知道……進退迴旋有餘地,轉戰遊擊才能勝強敵,老爺子語重心長地說過多少回了,不能硬碰硬,早聽我的就不應該過那狗日的鳥兒橋。」 我說:「要不是你瓜兮兮地當先滾過仙橋,我自然不肯輕易過來,我最擔心人員分散,隻要集中兵力,握成拳頭,就算大夥擔些風險,即多少照應在一處,總比一個一個的折了要好,我也有原則有立場,態度客觀不客觀不敢說,隻是絕不會放棄掉隊失散的同伴。」 此時我望見天空成群的雨燕越飛越低,不知要發生什麽事情,急忙打個手勢,讓胖子別再多說,隻管把孫教授脫臼的胳膊接上,我又看了shirley楊一眼,她可能同樣預感到將要發生什麽,也把目光向我投來,四目相視,各自心照,她緩緩把金鋼拿抽出,擋在麽妹兒身前。 就在這當口,隻見一線長峽中的大群金絲雨燕,忽然分做數百股,便似一縷縷輕煙般地,投向兩側峭壁山根處,我們皆是一怔:「金絲燕子行動怪異,竟不歸巢、想做什麽?」 龍門後的峽穀,直如刀劈斧割般直上直下,穀中道路開鑿得很是平整,但盡頭處山勢閉合,幽深處薄霧輕鎖,被群燕一衝,朦朦朧朧地雲霧驟然飄散,把許多朦朧縹緲之所盡數暴露出來,我們站在峽口處,已能望到前邊是條絕徑,而不是真正通往古墓陵寢前的「神道」。看到些,眾人心裏已經先涼了多半截。 一怔之下,又見峭壁岩根處多是窯洞般的窟窿,洞窟前紮著許多人,茅糙人皆穿古裝青袍,腰纏黃繩,頭上戴著道冠,竟是一副道人打扮。 這條峽穀龍氣縱橫,無形無質的生氣氤氳纏繞,茅糙人的道裝至少已有數百年之久,雖然腐朽了,顏色和形質卻尚且未消,糙青色地衣襟輕輕搖擺,,糙人臉上蒙有布袋,上麵用紅彩描出的眉目俱在,還多畫著狗油鬍子,偏又用茅糙紮得瘦骨嶙嶙,活似一群藏在山穀裏的糙鬼。 那些茅糙道人手中插著的物事更為希奇,看不出它的名堂,我們去過很多地方,在鄉下田野間,沒少見過五花八門地稻糙人,卻從未見過似這般打扮奇特,滿身邪氣地茅糙道人,不免皆有訝異不祥之感。 成群結隊的金絲雨燕,似乎懼怕那些茅糙道人,都在洞窟前嘶鳴飛舞,不象是要離開,卻又不肯近前半尺,我見峽穀深處山勢閉合,幾麵都是猿猱絕路地峭壁,而龍門前的深澗懸空,又被風眼鎖住,雖然心知大禍迫在眉睫,但實不知該退向哪裏,又不知要發生什麽,隻得站在原地看這滿天燕子繞洞亂舞。 孫教授忽然問麽妹兒:「丫頭,你知不知道那些茅糙道人都是做麽用的?青溪以前有過嗎?」 麽妹兒搖頭,從沒見過,這回進「棺材峽」,才知道老家藏著這許多離奇古怪的東西,以前便是做夢也想像不到。 shirley楊問孫教授:「怎麽?您覺得那些稻糙人有什麽問題?」 孫九爺咬了咬後槽牙,惟恐會驚動了什麽東西一樣,低聲說道:「以前在河南殷墟附近工作過一段時間,當地有土地廟,裏麵供的都是稻糙道人,我們當時覺得這種風俗很奇怪,後來一調查才知道,明代天下大旱,飛蝗成災,那時候的人迷信,不去想怎樣滅蝗,而是把蝗蟲當作神仙,稱是蝗仙,民間俗稱茅糙妖仙,多用五穀茅糙紮成人形供奉,祈求蝗災平息……」 shirley楊問道:「您是說那些茅糙人是飛蝗茅仙?棺材峽裏有飛蝗?」 孫教授道:「象……我隻是說那些茅糙人有些象茅糙仙人,注意我的用詞。」 我奇道:「棺材峽裏怎麽會有飛蝗?這世上有在洞中生存的蝗蟲嗎?」 shirley楊輕輕點了點頭:「隻有響導蝗蟲會在山洞裏卵化,繁殖能力強大,一旦成群出現,數量極為恐怖,難道那些茅糙人全都是觀山太保布置的……」 她這是一語點醒夢中人,我心中立刻生起一股非常絕望地情緒,由數萬金絲雨燕組成的無影仙橋奇觀,也許並不是天然造化,而是高人精心布置而成,山穀間的無數洞窟裏,都養滿了響導蝗蟲,它們都是金蘭雨燕的食物。 響導蝗蟲的事我也聽說過一二,據說這種蝗蟲不僅啃五穀,餓急了連死人死狗都吃,後腳上有鋒利地鋸齒,振翅頻率極高,飛蝗所過,好比是一塊鋒利的刀片高速旋轉著射出,如果撞到人身上,立刻就能劃出一條血肉模糊的口子,所以也稱刀甲飛蝗。如果蝗災中出現響導蝗蟲,那後果絕對是災難性的,據說解放前就在中國基本上被滅絕了,而金絲雨燕正是它們的天敵,誰知棺材峽裏是不是至今還有大群的響導蝗蟲。 洞口排列的茅糙人,不知是利用的金絲燕子的習性,還是洞內鋪設了什麽輕久不散的秘藥、使得金絲燕子們不敢進洞將響導蝗蟲一網打盡,每天隻是將它們逼迫出來一批吞吃生存,若真如此,實是利用了星土雲物的循環往復之理,隻要方術得當,利用幾十幾百的人力就可以布置出來,遠比千萬人修築的帝陵墓牆墓城有效,這是一個活生生的機關!「大明觀山太保」難不成真是通天的神仙? 我自從做了摸金校尉的勾當,屢有奇遇奇聞、其中感受最深之事,莫過於陳教授對我說過的一句話:「千萬不要小看了古代人的智慧。」 類似利用萬物間「生克製化」之性的異術,來盜墓或是防盜的手段,我不僅多曾聽說過,也親眼見過不少,所以見此情景,便立刻想到了這些,我趕緊說:「別管洞中是不是真有此物,萬一出來了就是塌天之災,咱們得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但是看看峽穀深處,滿是道袍靴帽的茅糙大仙,也不知設有多少蟲洞,哪裏有什麽可以躲避之處? 這時半空的金絲燕子群,仍在嗚嗚咽咽地不斷盤旋,兩側的山洞裏,也是一片金風颯然,聽之猶如群蜂振翅,忽見空中燕陣一亂,各洞中流火飛螢般湧出大群響導蝗蟲,這些響導蝗蟲遍體金甲銀翅,體型沉重,蟲殼堅硬,也飛不到太高處,都在低空鑽來鑽去。 我們急忙退向山根,不料從後邊的洞中,鑽出兩隻亮燦燦金閃閃的飛蝗,在天敵相逼之際,沒頭沒腦地朝我們撞了過來,眾人看得眼中生花,見那兩道火星子一閃,金蝗已然撲在麵前了。shirley楊叫聲:「小心了!」迅速抬起「金鋼傘」往前擋去,猛聽兩聲挫金般的動靜,兩隻大如拇指的響導蝗蟲恰如流星崩濺,都狠狠撞在「金鋼傘」上彈了開去,未等落地,就被從半空包抄來的金絲雨燕吞進口裏。 但金光燦爛的響導蝗蟲實在太多,湧動之處翻天遮日,而且就憑shirley楊剛剛用「金鋼傘」擋住飛蝗的兩聲悶響,已經可以知道響導蝗蟲的厲害之處,疾撞衝擊之力不亞彈弓飛石,血肉之軀根本招架不得。 眼見峽穀中一片片飛火流星,其勢甚大,輕靈的金絲燕子們也不敢直攖其鋒,飄在空中飛躥往來,專擒那些勢單亂撞的飛蝗,而大批成群的金甲飛蝗,約有數十萬隻在峽穀底部聚作一團,沒頭沒腦地來回滾動,眾人皆從心底裏生出一股寒意,現在可能隻有「金鋼傘」能夠暫時抵擋,奈何「金鋼傘」隻此一柄,縱然能使得水潑不入,又哪裏護得住五條性命? 空中數以萬計的金絲雨燕,已然結成了一張鋪天蓋地的「燕子網」,盤旋飛舞著在外圍兜住金甲飛蝗,但是它們也懼怕闖入響導蝗蟲密集之處,隻瞅準空子不斷去吞食邊緣的飛蝗。 峽穀中本有一線天光,此時卻被百萬計的飛蝗集群遮蔽,響導蝗蟲勢如黑雲壓城,它們本身屬於冷血昆蟲,並沒有什麽智慧和感情可言,可是螻蟻尚且偷生,麵臨生死存亡之際,飛蝗竟然處於本能地擠在一處,響導蝗蟲的翅膀上似乎有發光體,黑壓壓地閃著金光,振動著翼翅在山間來回衝撞,恰似一團團燃燒著的金色煙霧。第十七章 暫時停止接觸(上) 我們身後就是風眼卷集的深澗,人不是飛燕,掉下去準得玩完,前邊則是無數利四刀翅的響導飛蝗,進退無路,眼見四周的響導蝗蟲飛火流星般破風亂竄,發出「嗚嗚嗚」的聲響,震得人耳膜都是顫的。 那些沒入群的飛蝗,在低空竄動極快,而且它們頭殼堅硬,兩扇分合式門牙後的口器更是厲害,撞到人身上就能立刻鑽到肉裏,shirley楊舉起「金鋼傘」擋了幾下,但四周撲至的飛蝗越來越多,一柄「金鋼傘」獨木難支,顧得了前卻顧不了後,顧到了左邊,便顧不到右邊。 我和胖子見狀,知道形勢危急,立刻拽出「德軍工兵鏟」來,又用另一隻手,把shirley楊背著的工兵鏟也給拽了出來,不料還沒握穩,就被麽妹兒奪過去一柄,三人掄起短鏟,對準四周飛過來的響導蝗蟲迎頭擊去,隻要鏟子拍上飛蝗,就發處「鐺」的一聲,如同打到了半空中飛來的石子,撞在「工兵鏟」和「金鋼傘」上的響導蝗蟲,斷足掉頭紛紛墜的。 須臾之間,我們周圍就積了滿滿一地肢離破碎的蝗屍,但更多的飛蝗,從四麵八方接踵而至,我手背和臉上,都被飛蝗劃出了口子,卻根本騰不出手來止血,其餘幾人也都帶傷了,雖然傷勢不重,畢竟是血肉之軀,支持久了難免肩酸臂麻,眾人隻得背靠著背。一步步退到峭壁岩根之下。 我發現不遠處成團的「金甲茅仙」正在逼近,身邊零零星星飛動的蝗蟲已經應付不過來了,那密如金牆地大群飛蝗,幾乎和巨型絞肉機一般,倘若被裹在其中,必然是有死無生。 我心中稍微一慌,就見眼前數條金光拽動,幾隻飛蝗同時撲到。我趕緊揮起工兵鏟掄上去擊打,發出「鐺鐺」兩聲敲中破鑼般地動靜,早把沖在最前麵地兩隻巨蝗拍上了半空,可就在與此同時,忽覺臂上一麻,另一隻飛蝗已經一頭紮進了肩膀,隻露了兩條長長的後腿在外邊亂蹬。 我咬著牙揪住這隻飛蝗後腿。硬將它從肩膀上扯了下來,隻見那「金甲茅仙」的前半端全都被鮮血染紅了,我又驚又怒,把飛蝗抓在掌中用力一捏,就覺得手裏象是握了幾根硬刺,雖將飛蝗捏得肚爛腸流,可它堅硬如針滿是倒齒的後肢,也同時紮進了我的手掌裏麵。 這一耽擱,我身前立刻又露出了空隙,shirley楊的「金鋼傘」向後收來,擋住了數隻撞著我飛來的響導蝗蟲,我趕緊把「金鋼傘」推開,讓她先照顧好自己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