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沉船墓場(下) 一入水中,shinley楊就在沉船旁稍作停留,她探出手來,掌心下壓,向前方橫向輕輕一擺,我明白了她的意思,扶著她的肩膀,在她身後將「波塞冬之炫」的光束射向漆黑一片的深水,光線到處,隻見水底盡是粗大的石板巨磚,林立倒塌的廢墟,似乎有很大一部分並非是被海眼吸進來的遺蹟,從水底看來,有相當的廢墟先前就是建立在這歸墟海洞之中的,不過幾千年下來,都被海水和從海洞裏卷進來的事物砸得房倒屋塌,麵目全非。 我想這些古老的巨石建築,也許就是為採挖歸墟中陰火礦石而建造的,在這片遺蹟中,混雜著大量沉船的殘骸,有的大船沉在水中,生滿了鏽蝕,也有的附著無數灰白色的死珊瑚蟲和船底藤壺的屍殼,如果說每一艘沉船都是一座海底的墳墓,斷裂的石柱石板,便如同是這些沉船墳墓無言的墓碑。 混雜其中的還有很多折斷的大珊瑚樹,就在這由巨石、沉船、珊瑚樹堆積而成的海底墓場中,穿梭著無數千奇百怪的遊魚,一些巨蟹和螯蝦在礁岩fèng隙中探頭探腦的爬動,我們身上帶了用搬山道人傳下秘方所配置的驅鯊劑,兇殘的鯊魚倒不必擔心,可據明叔所言,在海底最兇惡之物,以深海蜘蛛蟹為首,吞舟之魚尚遜一籌,蟹之猛惡,魚龍鮫鯢等水族皆莫能敵,深海之巨蟹及螯蝦,大如車船,就算是被視為龍王爺的海蛇海蟒,被他們的螯鉗夾住,也自性命難保。對於體積稍小的潛艇,深海巨大的螯蝦甚至能夠一鉗而斷。 我用探照燈掃視了兩遍,未見有明叔提及的斷船巨蟹,暗罵那老賊又在聳人聽聞,眾人看明了地形,便相互打個手勢,繼續下潛,瑪麗仙奴號疊壓在一片廢墟之間,船體倒斜。船尾撞入了一艘古代木船的艙體之中,按照船體結構圖上的信息,我們計劃直接潛到接近船尾的底部貨艙,尋找裝在裏麵的秦王照骨鏡。 可就在接近沉船中部的時候,感覺身邊的潛流開始加大,身體不由自主的被往深處卷,那艘古老木船是艘大腹貨船,它沉下來後可能正好堵在了一個海底旋湧的洞口,木船船體所使用的材質是木料中的上品,在海底這麽多年,尚未消爛,但此時也快被沉重的遊輪壓垮了,下方潛湧奇強,水流卷著一股股黑色的水旋,使人難以承受。我們趕緊抓住瑪麗仙奴號船側的鐵欄,才使身體穩住。 shinley楊讓我看了看水壓計,顯示當前深度為七點五米,她回頭做了個「十五」的手勢,預計水深十五米以下將不再安全,所以潛水組的活動範圍必須在水下十五米之內,取消了直接潛到船尾進入貨艙的計劃,臨時調整方案,從船體中部進入船艙。 我們拽著船欄下潛到十餘米深度的時候,終於在沉船上發現了一個適合潛水員進入的地方,船側有一道艙門洞開,裏麵黑漆漆的注滿了水,不過一株海底的靈芝珊瑚卡在了艙門上,靈芝珊瑚是海石花的一種,比較常見的還有牡丹珊瑚、鹿角珊瑚以及薔薇珊瑚,質地非常堅固,不過這種東西還擋不住水下破拆利器金剛石鏈鋸,我對胖子招了招手,讓他換到潛水組前邊,抄傢夥切斷插入艙門的靈芝珊瑚,其他的人肩並肩排在他身後,戒備水下有惡魚來襲。 由於事前準備相對充分,不消片刻,潛水組就成功的破門而入,遊輪內部的船艙通道並不狹窄,不過此時船身傾覆,內部的牆壁地板顛倒錯位,參照物的變動,給人造成一種天旋地轉般奇怪的錯覺,感覺異常的狹窄壓抑。 我們進入沉船內部,雖然避過了船外潛流的幹擾,但艙中錯亂的空間感,也給尋找目標位置帶來了很大的困難,不得不時時在沉船中停下來,反覆對比船體結構圖紙,判斷出前進方向,沉船中有些區域受到撞擊和擠壓,內部的金屬構造已經扭曲變形,船裏漂浮的雜物更是在很大程度上降低阻礙了能見度。 沉沒的遊輪瑪麗仙奴號中,充滿了死亡和陰暗的氣息,偶爾有些形態奇特的海魚遊進遊出,也是一副木然的神態,似乎也不畏懼潛水員,我一邊在船內的通道裏摸索尋路,一邊尋思這船裏是不是還有船員沒來得及逃生,他們是跳海了,還是隨著這船一同葬身海底?半天也沒見一個死人,恐怕沉船之時屍體都被水流捲走了。 有shinley楊引路,我也不需再多費心,就這麽胡思亂想的跟著潛水組,在沉船的若幹層艙內曲曲彎彎、鬥轉蛇行的向貨艙緩緩移動,忽然胖子在身後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我以為身後有情況發生,急忙拽住前邊的shinley楊,潛水組頓時停了下來。 由於沉船中沒有任何光線,我們已經無法隻依賴於一盞強光探照燈,每人都各自打開了潛水手電筒和身上的掛燈,四人靠著鐵壁,並排停住,我轉頭一看胖子,見他對我們指了指通向側麵的一道艙門,那艙門半關半合,門fèng處夾著一隻人的手臂,那隻手幾乎就剩下骨頭了,還有三兩條小魚圍在附近,啃咬著手骨上僅存的一丁點碎肉。 單是一條死人胳膊,顯然不會吸引胖子的眼球,那白森森的腕骨上還套著一塊明晃晃的金表,錶盤上嵌著許多鑽石,在幽暗的水下仍顯得格外耀眼,這手錶八成是瑞士產的名表,那時候也隻知道瑞士手錶值錢,單看材料若真是黃金鑲鑽,就肯定價值不凡,不是一般船員能戴得起的,估計這胳膊不是船長的,就是船上某位富豪大亨的。 我心想這塊鑽石金表也應該算是「青頭」貨,我們既然現在做了蛋民,蛋民除了采蛋就是撈青頭捕魚,不能不務正業啊,見了沉船中的「青頭」焉有不取之理?貪汙浪費是一種極大的犯罪,我們當然不能明知故犯。第三十章 鬧鬼(上) 胖子性急,不等我們回應,隻把潛水組剛剛攔下,便徑直遊過去捋那金表,一扯之下,連胳膊帶手錶竟全從艙門中一併拽了出來,原來那手臂和死者軀幹早已分離,不知是遇到海難之時意外所至,還是在沉船裏被惡魚咬斷。 趁胖子從斷臂上摘下金表的時機,我低頭看了看塑封中的圖紙,這有短臂的房間,似乎正是船長室,如果在裏麵能找到底艙貨櫃的鑰匙,正好可以省去水下破拆作業的麻煩,沉船在水底廢墟中的位置非常微妙,如果受到外力太大,很可能會隨著亂石倒塌斷裂,甚至陷入深水,那可就棘手得緊了。 想到這,我對shirley楊一招手,帶頭潛入這間船艙偵察一番,我推開艙門,房內水中的顆粒物雜質極多,在門前用潛水手電四下裏一照,也瞧不清什麽,隻好用手在牆上一撐,蜷身進入房間,船體破損使得這裏湧進了許多泥沙,到處都被烏蒙蒙地覆蓋住了一層粘稠稀軟類似鹽滷般的泥沙。我隨手在斜下方的牆上一抹,就見牆上依稀有個晃動的人影,我心中一凜,牆體中怎麽會有人影晃動?待得再要細看,忽覺身後水流異動,趕緊回頭望去,隻見胖子等人的身上,都正自湧出一股股的鮮血,血霧混在海水中,都快把整個船艙裏的海水染紅了。 瑪麗仙奴號船體傾斜角度大約是四十五度,我們在水下向船體後部移動,便要不斷潛向斜下方,我摸索著進了船長室,忽然發現身後的同伴身上湧出鮮血,再看自己身上也是如此,好似在不知不覺之間被人在腰上割了一刀。血水如一陣紅霧升騰向上,狹窄的船艙中當時就被染紅了大半。 水下的環境本就容易使人心中感到壓抑,一見身上出血,眾人無不駭異。最奇怪的是我並沒察覺到什麽時候受了傷,也不覺得哪裏疼痛,若說失血過多導致身體麻木,也絕不會如此之快,何況流了這麽多血,頭腦卻仍然清醒,沒有大量失血產生的眩暈感。 我們這隻潛水小組稍一慌亂,便發覺身上流出的鮮血大有蹊蹺,隨即寧定下來,各自在身上查看。shirley楊最先發現,她摘掉深跡腰間裝有防鯊劑地罐子,一股股紅色的水流都是從罐中冒出,不消片刻,裏麵的驅鯊劑便全部被海水化為了鮮血一般的液體,罐子裏麵徹底空了。 我和胖子、古猜三人也扯掉身上的驅鯊劑,秘方配置的丹丸同樣化得不剩什麽了,看來大事不妙,在水下沉船中竟然同時夫去了防禦鯊魚的屏障,可大夥都不知發生了什麽,除了古猜之外,其餘的人都戴著蛙鏡水肺,看不到臉上的表情,但估計都跟我的感受差不多,除了三人心驚,更有七分的詫異。 搬山道人在海中采蛋尋珠,為了對付水下複雜惡劣的環境,逐漸掌握了一套填海的方術,有這些秘術為輔,在風浪湍急的大海上,也如行走在他們最熟悉的山中,所以此門方術喚作「搬山填海」,是一係列秘方、法門、訣語、器械道具的總稱。這其中僅驅鯊術一項便有若幹種法門,不過shirley楊能查到,並能實際運用的,隻用「雪蝦蟆」與「丹砂」等物混合提煉出的驅鯊劉,「雪蝦蟆」是一種山裏產的坔蛙,「丹砂」即是硃砂,乃是水銀的原生礦,色赤紅,混以藥物配置出凝固的丹丸,在海水中會逐漸融化,產生一種暗紅色的液體,在正常情況下每一罐都能夠維持兩個時辰,用現代地時間單位來說就是四個小時。 可是我們四人攜帶的驅鯊丹藥,在頃刻之間同時消解於海水,我記得在珊瑚廟島準備出海的時候,我曾翻看過shirley楊家傳的搬山術秘方。在早年間,搬山道人也遇到過這種情況,他們認為「丹化血」的異兆,是由於海底怨魂為祟,難道這沉船裏鬧鬼不成? 此時海水湧動,早將艙內紅色的藥水稀釋得幹幹淨淨,我趕緊對其餘三人打個手勢,趁著入水不深,迅速原路退回,回到擱淺的三叉戟號重新裝備驅鯊劑,然後再到沉船裏打撈秦王照骨鏡。 shirley楊和胖子會意,轉身就要從船長室的房門出去,可古猜跟我們缺少默契,他在最後正好把門堵住,我隻好推著他往回撤,剛把半截身子探出去,就在潛水手電的光束中,見到一頭大鯊魚從通道裏遊了進來。 我「啊」了一聲,險些把呼吸器從嘴裏吐出,冒出了大團的汽泡,這可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驅鯊劑剛剛失去作用,鯊魚就前後腳跟上來了。 古猜大概由於他師傅剛死,心神有些恍惚,又或並是心情抑鬱,激發了他骨子裏遺傳疍人的那種原始蠻性,在海裏就想見點血,冒冒失失地抄了龍弧刀,就想撲過去宰那鯊魚。 我怎容他胡來,在狹窄的船艙通道裏宰一條鯊魚對他來說可能不算什麽,但血腥會引來更多的餓鯊,被卷進歸墟絕境的鯊魚數量不少,它們大多在海底廢墟和沉船殘骸中搜索食物,而且鯊魚不喜月光,水麵上那些陰火礦層發出的光線,使它們煩躁不安,一旦捅了馬蜂窩,大夥都得在水下餵魚。 於是我一把拽住古猜的胳膊,把他扯回了船長室,通道中的那條鯊魚被我們攪起的水流吸引,鯊尾一搖,就在水中朝著我們紮了過來,鯊魚的速度好快,迅捷程度不讓魚雷,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眼前。相比起來潛水員在水下的動作就太遲緩了,我想縮身回艙根本就來不及了,正要去摸潛水刀相拚,胖子在身後拽著我的腿向後拖動,把我拽進了室內,shirley楊眼疾手快,趁機關上了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