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海底特殊的環境,加上百餘米深的水壓,都給人一種難以明狀的心理負擔,莫名的恐慌感揮之不去。想到shirley楊就在身邊,我總算克服住了這種不安的情緒,可感覺到身邊潛流突然波動起來,知道是有什麽大傢夥正在我們身邊經過,不由得又是一陣緊張。我不知道這是一種在深海產生的正常心理現象,幾乎每個深水潛水員都會出現,暗地裏罵自己沒用,當年刺刀見紅連眼都不眨,怎麽到海底就變得這麽沒出息了?可千萬別讓從shirley楊和明叔看出來,要不然我就沒臉上船了。 我雖緊張,可有人比我還要緊張,身前的明叔象是被海蟄刺到了,全身如同過了電,一長串水泡從他的潛水盔中冒了出來。我和shirley楊都被他嚇了一跳,但我們隨即明白過來,明叔這是受了什麽驚嚇,我見他要用手去拔頭盔,暗罵這老港農又不知哪根筋搭錯了,趕緊伸手將他按住,板過他的身子來。借著微光等一看,原來不知是從哪冒出來隻烏賊,這烏賊也不算大,身體有成人的兩個拳頭加起來大,伸開觸足緊緊扒住了明叔的潛水盔上的蛙鏡,它體色蒼白,遍布紫褐斑痕,瞪著兩隻灰濛濛的眼晴在明叔臉上來回蠕動。 明叔視線完全被擋,哪知是條烏賊,還以為自己被什麽海獸給一口吞了,眼前全是蠕動的腸胃,饒是他跑過船下過海,也當場就被驚得慌了手腳。我怕明叔把自己的呼吸管扯脫,急忙牢牢按住他的雙手,shirley楊從後邊用潛水刀輕輕挑開烏賊的腕足,把它從明叔的潛水盔上剝離,她手下甚輕,烏賊並沒有感覺到什麽威脅,始終未曾吐出墨汁。第二十一章 食人蚌(下) 這時我感覺到身邊的黑暗之中,水流激盪,捲起好強的旋湧,有個白色的模糊影子在附近探首掉尾,距離我們已經近在咫尺了,我知道藏是藏不住了,急中生智,搶過shirley楊抓住的烏賊,狠狠一捏,隨手將其鬆開,那烏賊吃疼受驚,出於本能,立刻吐出墨汁想要自匿脫身。 烏賊塗出的漆黑濃墨,如同一股海底黑煙,它的身體也急射躥出,黑暗中果然有隻海獸被逃遁的烏賊吸引,在我們麵前掉頭追去,微光燈下也看不清究竟是個什麽,隻感覺到白蒙蒙dk93一片大得嚇人,那東西遊動帶氣的水流十分強烈,象是海底颳起了龍捲風,若不是我們抱著石柱,幾乎就要被它捲走,而且潛流渦湧久久不絕,我暗自吃驚,如此長大會是何物?莫非海底當真有龍? 未及再想,眼前的大團黑墨便已被水流帶走,就見那白練般長大的影子吞了烏賊,又朝我們轉身遊來,我們穿著重型潛水服,即使在水下藉助浮力行動舉手投足也仍是十分緩慢,想逃根本不可能,這時候隻好豁出去了。我舉起魚槍,想要用餵了巨毒的魚箭將其射殺,shirley楊卻先我半拍,打開了水下強光探照燈,眩目的白色光束直射出去,將對麵遊來的海獸照個正著。 隻見得燈光中一個白乎乎的巨物,首似牛頭,身如蟒蛇,鱗角具備。我們駭然失色,這是龍還是什麽?若說是龍,可身上沒有爪子,若說不是龍,那牛首形的腦袋上都塊生出角了,身體長如白練,見首不見尾,我看得呆了,一時竟忘了射出魚箭。 那怪物被強光一照,把原本沖向我們的頭部驀地一個轉折,斜刺裏繞過探照燈光束,長長的身體在我們眼前掠過,強烈的水流帶得三人身體搖搖晃晃,它似乎懼怕強光,一頭潛入古城廢墟更深處的淵壑之中,再也沒了動靜。 沒等我們顧得上慶幸,身後的幾根石柱本身在海湧反覆衝擊下早就不堅固了,被那陣劇烈的潛流一帶,轟然欲倒,我指著側麵不遠處的古代沉船,那後邊似乎有間石殿,躲進去也許能避開倒塌的石塊。 石柱已經傾斜,說倒就倒,而且判斷不出掉下來的石塊會砸向哪裏。我們判斷出落石的死角,迅速移動到沉船骨架裏麵,斷裂的石柱緊跟著倒塌下來,被激起的海底泥沙產生了一片煙霧,把我們剛才停留的區域覆蓋住了,所幸並未引起連鎖反應,但誰也不能斷言其餘的區域就會比那安全堅固,這沉在海底幾千年的古城中,根本沒有安全地帶。 我們躲進沉船地龍骨下,藉機稍做喘息。明叔受了接二連三的驚嚇,有些沉不住氣了,手腳無措。他抓起水下寫字板,急匆匆寫了個字讓我們看,這種水下寫字板是給潛水員互相交流使用的,除非是經過長期磨合產生了默契,否則潛水員相互之間有一些複雜的信息難以及時勾通,遇到這種情況,就會藉助水下寫字板。 我一看明叔寫的是個「龍」字,知道他是說剛剛見到的大海獸是龍,這回遇上大麻煩了,我並沒見過真龍,也不知明叔是否親眼見過,不過馬克思主義千頭萬緒,歸根到底隻有兩個字「造反」,什麽是造反?就是敢為天下人之不敢為,龍和魚在我的世界觀中沒什麽區別。我對明叔舉了舉手中的漁箭,等浮上海麵的時候,那怪物要是再敢露麵,我非讓它吃我幾箭不可,讓它嚐嚐沾滿了蛋民血淚仇的利箭是什麽味道。 shirley楊擺了擺手,示意我們不必擔心,她在寫字板上寫了「大海蛇」三字,又指了指探照燈,我這才記起前兩天在船上,她跟我提到過深海的海蛇,西方人稱其為「海蛇」,而東方人就管它叫「龍」,實際上是同一種海洋生物,沉浮莫測,常在颶風暴雨中攻擊舟船,吞噬船上運載的人口牲畜,所以船員們談之色變,古時海邊廟宇中多有描繪海怪吞舟翻船的場景,裏麵的五爪之龍的形像便是以海蛇為原形,不過因為它懼怕光亮,所以平時隻在黑暗的海底出沒,隻要攜帶強力水下照明設備,就沒什麽好怕的。如果早發現是大海蛇,也不用聽明叔的餿主意關上光源躲藏了,剛才滅燈之舉就險些受到攻擊。 明叔也知海蛇來歷,隔了一陣,如果不是極特殊的情況,海蛇不會冒著光線襲擊舟船和潛水員,他握了握手中的強光探照燈,過一好一陣才終於鎮定下來,對我們挑了挑大拇指,表示不用替他擔心,沒問題。 從shirley楊和我舉著潛水手電筒四處打量,隻見身後的古代沉船雖然僅剩殘骸,但仍可以看出與中式船舶外形相去甚遠,充滿了阿拉伯地區的異域風情,船體大半被海沙覆蓋,能爛的幾乎都爛沒了,很可能是一艘元明之際海上貿易往來的商船,不知是遇到了什麽海難才被捲入珊瑚螺旋。 周圍的古城廢墟也已全部失去原貌,這些東西也許對考古學家而言,是驚人的發現,但在我看來並沒有什麽探索價值,繞著沉船遊了一圈,再沒發現有「瑪麗仙奴」和其他沉船的蹤影。海底遺蹟的規模雖大,但潛水員能去到的地方十分有限,一來倒塌的牆壁和石柱阻路,二是這裏麵隨時都有塌方的危險,也許無意中觸碰到什麽,就會引得房倒屋塌,似乎連海中水族都知這裏危險,在附近都沒有它們出沒的身影,完全是一片死氣沉重的鬼域。 廢墟中有幾處漆黑的深淵,那條海蛇就是遁入了其中一處深壑,我想接近查看,但那些地方的水都打著轉,奇溜無比,縱是遊魚也難接近,隻得作罷,我對shirley楊打個手勢,這裏沒有我們要找的沉船,看來「秦王照骨鏡」這件大青頭並不好撈,海底古城的廢墟裏危機重重,非是久留之地,還是撤回去再做計較。第二十二章 硨磲(上) shirley楊表示同意,我們開動水下推進器原路浮上,我見到她剛剛用水下照相機在四下裏拍了一通,心想中國商代文明僅局限於中原地區,比現在的中國版圖要小得多,如果真在南海盡頭發現了受商周文明影響深遠的歸墟遺蹟,對於研究人類的航海歷史和文明史都有非凡的意義,就算找不到秦王照骨鏡,單把這些照片帶回去也足能把陳教授刺激得再次住院。 我們三人將照明器具全開,緩緩浮至珊瑚森林,但剛上來就發現不對,在那株半透明的大珊瑚樹底采蛋的b隊,正對著我們把潛水探照燈畫圈,顯然是需要我們立刻支援,我將手向前一切,帶著shirley楊和明叔迅速接近珊瑚樹。 珊瑚樹下船老大阮黑和多鈴正拚命撬著一隻巨蚌,這隻大蚌藏身在珊瑚礁下,比最大號的磨盤還要大上三圈,波浪狀的蚌殼緊閉,任憑阮黑二人怎麽用力也殼不動分毫,這隻巨蚌少說也生長了幾千年,外殼潔白晶瑩,幾乎跟海底的石頭結成了一體,是隻善於夾人腿腳的食人貝。海中生蚌,實為古說,因蛋民和漁民最忌打「背」網兩手空空,所以對各種珍珠貝仍以蚌稱,食人貝在蛋民口中雖然不提它的學名「硨磲」,卻常以「白龕」呼之,不知多少蛋民在採珠時被這種東西夾住壞了性命。我不知船老大阮黑為什麽想把它擒起來,還不等問他,他就迫不及待地打著手勢告訴我們,蚌殼裏有個人! 我還道是我理解錯阮黑的意思了,這洶湧無際的珊瑚螺旋海域除了我們哪裏還有別人,就算這是隻俗稱食人貝的海硨磲,它殼中又怎麽會有「人」?是活人還是死人?明叔好像突然醒悟,做了個遊魚的手勢。這回發達了,食人貝裏八成是夾住了罕見的海中人魚,它的肉可比等重的白金還要貴上一倍。 明叔按住那磨盤般大小的食人蚌,激動得冒出好長一串氣泡,比劃著名告訴我們,這老蚌可能夾住了海底的人魚。實際上這隻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蚌殼裏究竟是什麽東西,隻有船老大阮黑和他徒弟多玲兩個見到了,在水下也難以仔細描述。 我見這罕見的大硨磲外殼晶瑩白潤,正是件不可多得的青頭貨,反正後船艙裏的西瓜都拋淨了,空出好大的地方,一不做二不休,何不給它連窩端了?於是打個手勢,讓阮黑帶著多玲在海底無跡守候,我和shirley楊等人先回船上,讓胖子帶著鑿子撬棍下來幫手,將這隻千年老蚌吊回甲板。 部署完畢,我們當下沿浮至減壓線附近,隨後按部就班地回到注水箱內摘掉沉重的裝備。我把水下的情況對胖子和古猜作了簡報,胖子早就在船上憋得想撓牆了,聽明白之後立刻帶著古猜跟我們進行交接,帶著鑿子和液壓分離器下水捉蚌。 阮黑師傅三人皆是橇蚌采蛋的好手,有了器械更是得心應手,但仍是廢了不少功夫,才將那隻「硨磲」鑿離礁石。他們幾人借著洋流浮力將其托至海麵,用鋼索困紮了,明叔開動船上吊臂鉤桂,終於把這千年巨蚌捉出水麵。 胖子有心賣弄,站在懸吊半空的巨蚌殼上,把蛙鏡推到腦門上對我大喊:「老胡,你看本司令捉到的這傢夥是個什麽東西?按照當個的行市,把它整回美國,最起碼能換艘遊艇,到時候咱帶幾個美國小妹子……」隨著吊臂舉起離得海麵越來越高,胖子話未說完,就開始覺得眼暈了,啊喲叫了一聲,腳下發軟翻落水中。 我擔心他得意忘形,弄得動靜太大引來鯊魚,趕緊讓阮黑把他拖回船上,我招呼船老大阮黑也趕緊上來,差不多該撤了,可阮黑認為海象平靜,潮位低落,海底還有許多老螺,這千載難逢的采蛋良機怎可錯過,他不顧患上潛水病的危險,更換水肺之後,堅持要帶同他的兩個徒弟再次入海采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