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逸佳坐在床上生悶氣,她聽到他推了幾下門,又聽到他的腳步離開,她感覺一顆心都隨著他的腳步聲起起落落。吳博榮走到客廳時,像是在桌前倒了一杯水,水杯放下來,又往裏走,她的心又提起來了,走到自己的房門口,心跳得像要出來了,但那腳步卻直接往裏走去,然後進了客房,隻聽得客房門“嘭”的一聲給關上了。


    潘逸佳的那顆心就像是被活生生地夾碎在門fèng裏,疼得她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吳博榮不愛她了,她感覺得到。從前的時候,他讓她拿衣服的時候,都是把浴室的門大開著,讓她送進去。而現在的他伸著一隻手出來,那門關著,他在拒絕她。


    潘逸佳想著這些日子吳博榮對自己的不上心,雖然他還是那樣的對自己好,應該做的都做了,要送的禮物,要過的節日,應該送的花,一次都沒有少。


    但是,潘逸佳知道那都是他做熟的事情。一個深諳公關的人對你的那種照顧得無微不至裏是不含真情的,吳博榮隻是順風順水做自己最拿手的事情,就是哄女人。但是,這一回他哄自己的那些法子裏,是不帶半點真心的。


    吳博榮的心不在自己身上,那麽,他的心到底去誰身上了? 潘逸佳那夜沒有睡,她的女性直覺幫她搜索到了自己的危險。她天生是為了被打造成富太太而培養出來的,她的古典、學識、氣質、性情都是非常適合當一個成功男人的太太,甚至連她的美貌也是為了這一目標而生成的。


    現在,她的地位受到了威脅,平日裏那個溫順的她像是在一夕間被惡魔給奪走了,方寸大亂的她在思考著對策。


    潘逸佳沒有可以訴說的對象。她是獨生女,這種事情沒有姐妹兄弟可以幫忙,而且母親也已經老了,去向她求助隻是徒增老人家的麻煩。而她的朋友們,那是更不能去求助的群體。那些富太太們平日裏沒事就在那裏鬥,鬥名牌鬥漂亮鬥氣質鬥品位,最最喜歡鬥的就是老公,老公才是真正值得鬥的本錢。潘逸佳感覺到一陣孤獨,在這個夜裏她陷入了無邊無盡的黑暗裏。身邊沒有人幫她,也沒有人救她,能指給她一條路。


    但是,吳博榮選她做老婆,並非完全看中了她的容貌和性情,也看中了隱在她身上的那種聰慧。當時他以為這個女人有一種善解人意的聰明,會讓男人過得很舒服。現在也正是這種與生俱來的聰明在解救著隱入了絕境中的潘逸佳。她盤算著自己的婚姻,她一無所有,有的一切都是吳博榮給予的。


    她的幸福,其實不過是根骨頭,是吳博榮願意給的時候隨手給的骨頭。她並不知道吳博榮到底有多少錢,而且那些錢是不是屬於自己。如果失去了吳博榮,她的生活就沒有了,現在的生活完全建立在吳博榮存在的基礎上。最最重要的是,她愛吳博榮,這是沒有選擇也沒有懸念的事情,她遇到他,嫁給他,她的世界裏隻有這麽一個男人。


    她盡心盡意地做一個好妻子,或許有一些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可是,她是在盡自己的能力。她大方得體,她溫柔如水,她知情知趣,她善解人意,她布置家庭,她讓一個家裏充滿了溫馨。


    她摸著這個房子裏的家具,那些華美的家具都是她親手挑的。她打造了這個家,不,她不能讓出這個家和這個男人,這些就是她的事業她的青春她的日子,她一定要保衛到底。


    想到這裏,潘逸佳的臉上升起了成*人才會有的微笑,她在強大的危機感裏被迫破繭成蝶,開始自己的蛻變。  李莫玫在餘瑩手上連栽兩個跟頭,好不容易找到的鑽石王老五也不再找自己了。她正恨得咬牙切齒之際,卻得到了一個大好的機會——母校發出了請帖,請自己和程濟都回校去參加建校四十周年的盛典。


    餘瑩也收到了請帖,但她確實是沒有辦法抽身而去。程濟本來也是不願意去,但是餘瑩在一邊說道:“我不去沒有關係,我已經是體製外的人了,開著個小診所,大家都會原諒我不去的。可是,你不去可不成,我能收到請帖也是看在你的麵子上的,好歹你是我們學校培養出來的一個人才,不去的話到時候不知道又要出什麽麻煩。”


    程濟想想也有理,這種事情說大不大,可是說小也不小,要是真落人話柄影響就不好了。於是點點頭,同意了餘瑩的意見。


    好在學校離x城也不遠,他調了一天的休,開車帶著李莫玫,兩人順路就去了學校。


    學校沒有什麽大的變化,不過是新建了幾棟新樓,換了幾個球架。這種盛典不過是請幾個混得不錯的人士去大禮堂裏演個講。程濟也有演講任務,他準備了一夜的稿子,上去的時候已經可以脫口而出了,氣質好得可以鎮場。


    李莫玫在下麵看著,想到了多年前也是在這個大禮堂裏,身為尖子生的程濟也是這般上去演講,自己被周圍女生那又妒又羨的眼神給包圍著,那個時候誰都知道他是自己的裙下臣。可是,當時的她卻沒有這樣打量過程濟。程濟長得不算帥,可是難得的是有一種穩重,那種沉著的氣質,是他多年來的職業生涯給他的贈品。他不可能慌張,也不能浮躁,他的職業不會容許。


    所以,他坐在那些功成名就的人中間,就顯得非常低調卻又吸引人的目光。李莫玫隔了十年才這樣認真地看著程濟。當年是她不要程濟的,雖然程濟很好,可是,還有更多的更優秀的男人等著她去愛。她的青春是那樣的豐富,從來都不捨得放在一個男人身上,再好的男人,自己也不會珍惜,就跟一個貪吃的孩子一樣,什麽樣的美食都不可能讓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一點,她總是東嚐西嚐。


    李莫玫感覺到一陣悲傷,那種悲傷沒過了一切,她沒有了,她沒有眼前這個美好的男人。那個時候的他青澀,而她自以為是,所以,她不願意等他成熟。現在他終於成熟了,卻不再是自己的,是餘瑩的,那個從前就不起眼,看起來從來沒有故事卻最沉得住心氣的女人。


    李莫玫開始遷怒於餘瑩,好似如果沒有餘瑩,程濟還能在人生的路上等她懂事,等著她懂得去珍惜一樣。


    程濟正在說:“我認為每一步的努力都會換來回報,我也認為大家應該珍惜學習的機會,付出就是收穫。謝謝。”


    掌聲中,那個男人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了。


    李莫玫在這個深秋的禮堂裏,終於落淚了。十年前的那個女子的心思,到十年後才會明白,真是很悲傷的事情。


    “十年之後,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隻是那種溫柔,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


    李莫玫和程濟走在校園的小道上。酒會已經開始,兩人卻找了個機會溜了出來。好不容易回母校看看,難道就是為了吃吃喝喝嗎?


    他們邊走邊說,大學裏的點滴都重上心頭。畢竟那是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時光,不管如何,人到了那種環境裏總會忘記很多現實。


    李莫玫走到小道邊的時候,牽起了程濟的手,就像他們中間沒有那個十年的光陰那樣,習慣又自然地牽著他的手,兩人走到初吻的那棵樹下。  李莫玫感覺自己哪裏都不對勁,一腳深一腳淺的,像是走在夢裏。程濟卻像是回到了那個青春的下午,他更多的是懷念那個青春的自己,和現在的李莫玫一起回憶當初的兩人。


    那沒被世俗給汙染的年輕人已經沒有了,現在的兩人都各有各的現狀,程濟把她的手慢慢地放開了。他很認真地對李莫玫說:“你也應該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了,再拖下去真不好找了。”


    李莫玫看著那棵桂樹。學校裏有很多的桂樹,八月的時候就會飄香十裏,甜得讓人受不了。她並不答,隻是問:“程濟,你當年是不是真心地喜歡我?”


    “嗯!”程濟點點頭。那個時候他瘋狂地愛這個女人,瘋狂地愛,像被燃燒一樣,恨不得可以把自己給燒成灰,燒出一顆真心給她看看。


    “那現在呢?”李莫玫直視他的眼睛。


    程濟心裏一動,她的這種眼神太熟悉了。現在,他問自己是不是一點都不喜歡,當然不是,美麗的女人,男人都會喜歡,何況他們曾經深愛。


    可是,有多喜歡?喜歡到要和她搞婚外戀的程度嗎?程濟倒沒有這個想法。


    他不想再把精力和生命浪費在虛無的愛情上了。他愛過了,愛過那個時候美麗又青春的她,也愛過知性懂事的餘瑩。這些都不重要,他要的是實實在在的生活,是他捉得到手裏的生活,不是女人嘴裏叫喊的愛情。他不明白為什麽女人可以不吃不喝放棄一切地追尋愛情。比如蔣藍拋棄原有的生活,隻為了愛。他從不認為自己要被愛的陷阱給套住。


    李莫玫,她是有毒的植物,美麗且妖嬈,已經不適合他了。從前的他愛她,是因為她美麗且妖嬈。現在他不敢愛,也是因為同樣的理由。男人十年前的愛和十年後的放棄就是同一個理由。


    程濟打了個哈哈,他說:“喜歡,怎麽會不喜歡,我們醫院的男人哪個不喜歡你啊,你依然是我們院的院花啊!”


    李莫玫撕破了臉來,就沒有這麽容易給混過去:“你呢?你怎麽想的?”


    “我?我,”程濟實在沒有退路了,“你依然是我的好朋友。”


    李莫玫什麽也沒說,踢了一腳那棵桂樹,恨恨的,如同踢掉自己的某些情絲,斷掉自己的回憶,轉身離去。她走得很急,頭也沒回。


    在那一樹金黃桂雨紛紛下落中,程濟呆立著,他忽然感覺自己的生命裏似乎還是空落落的,沒有愛情的生命,踏實卻仍是空虛。


    但他卻是成熟的,成熟的王者。對著狐狸精變的小三,電影裏的男人說的是:“我愛你,但我已經有了佩容。”而他卻隻能說:“我也許愛你,也許愛餘瑩,可我更愛自己。”


    千年後的男人比那個被妖精迷住的男人要更自私更懂得保護自己。


    學校還是舊樣的,但故事卻一幕幕地被刷新。


    這段時間,餘瑩心裏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滋味,隻覺得腦子裏一片糊塗。她確實不知道自己怎麽把日子過得這麽的迷糊。與吳博榮這些日子的那種風平浪靜更是讓人隱隱心驚。見過吳博榮幾次,兩人總是不鹹不淡地說著笑話,就算是去開房,卻也是一次又一次的長吻之後才會歡娛,而動作溫柔卻糾纏至深。剛開始兩人是變著法地尋找更高的*,而現在卻感覺那種*不在肉體上,而在心裏。抱著對方時會不自然地顫抖。餘瑩有次苦笑著說:“怪不得張小嫻說,情才是最好的*。”


    “是啊!這*太強烈了,總有一天,我得變成藥渣。”吳博榮眉目中的調笑也帶著淡淡的憂傷。  世界像是有鋪天蓋地的壓力,但是他們視而不見。兩人之間的感情像一個巨大的玫瑰色氫氣球,浮在頭頂上,隔開了他們和外麵整個世界。


    吳博榮和餘瑩都感覺到,從前那種性的*已經取代不了現在的落寞。兩人知道這條路是絕路, 所以越走越淒涼。從前是用性來把這種淒涼給蓋住, 可是現在卻感覺到性也沒有那麽大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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