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距離太遠,雖然這洞中到處都有螢光,但光線也都被地下空間的黑暗吸收減弱了,我和胖子無法看清那些地觀音使的什麽邪招,隻見那可憐的球蝦像隻大蝦一般,頃刻間就被剝去了殼,露出裏麵半透明的肉來,那群地觀音們剝了球蝦的肉,扛在身上,抬向遠處的角落裏去了。  我和胖子麵麵相覷,趴在皇帝蘑菇上,半天都說不出話來。那成百上千的地觀音,我們倒不在乎,隻是剛剛那一幕,卻絕不是地觀音這種野獸能做出的行為。它們的習性都是三五成群,很少有這麽多聚集在一起,而且又井然有序,最不可思議的是它們剝了球蝦之後,並不爭食,好像是在舉行什麽儀式一般,將食物運到別處,可這些傢夥並不像白蟻那樣有儲藏食物的習慣,這種行為太反常了。  胖子想了半天說:「也許它們知道最近物價上漲幅度比較大,想囤積點緊俏物資,這就是一群搞投機倒把的。」  我搖了搖頭,突然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在那些記載著古老儀式與傳說的人皮壁畫和世界製敵寶珠大王的事跡裏,都不止一次提到魔國的祭師可以驅使野獸,統領妖奴。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古時一些已經失傳的藥糙和配方,確實可以控製野獸的簡單行為。  我感到那些地觀音很不尋常,它們一定受到某種力量的控製,那些食物也不是給自己吃的,也許在那地下祭壇附近,有某種守護祭壇的東西,這些奴才可能都是給它運送食物的。如果shirley 楊和阿香誤入祭壇,她們勢單力孤,那可就麻煩了。  眼看大群地觀音遠遠離開,它們大概又去捉別的食料了。明叔也總算把那口氣喘勻實了,我問他能不能自己走動,要是走不了,就留在這裏等著我們,我們得到第二層地下湖去找失散的那兩個人了。可能這皇帝蘑菇上有種特殊的物質,一般的生物不敢接近,留在這裏應該還是比較安全的。  明叔立刻表明態度,被水從神殿裏衝下來的時候,沒看見其餘的人,仗著自己水性精熟,大江大洋也曾遊過,才沒喝幾口水保下這條命來,現在當然是要一起去找,阿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死不瞑目。於是我們從皇帝蘑菇上下來,迂迴到地下湖邊,這裏的大蜉蝣更多,不僅空中,地上也全是未能退殼的幼蟲屍體,整個區域,籠罩在一片死亡的螢光之中。  湖邊還有幾條巨大的天然隧道,地下湖的湖水分流而入,形成一條條龐大的暗河。這還隻是暴露出來的,加上隱藏在地下更深處的水係,造就了這裏錯綜複雜的巨型水網。  有件事不用說大夥也清楚,我們現在基本上已經迷路了,根本不敢離開雙層地下湖太遠。四周全是未知的區域,完全陌生的地質地貌,包括那些從沒見過的古怪昆蟲,那篩子般的弧頂,下來容易,上去難,沒有可能再從那裏回去,想到這些便覺得有些憂心忡忡。shirley 楊身上帶著照明彈和信號槍,按理說應該通過這種工具跟我們取得聯繫,但遲遲不見動靜……我實在是不敢往壞處去想。  這片地下湖甚大,我們沿著湖走了很久,才走了不到小半圈,始終不見shirley 楊和阿香的蹤影。胖子倒是還撐得住,什麽時候都那一個德行,就是飢火難耐,看見什麽都打算捉了烤烤吃掉。而明叔則是又累又餓,像個泄了氣的皮球,於是我給他們鼓了鼓勁兒,說這地下湖裏肯定有好東西,早就聽說龍頂有西王母煉的龍丹,說不定咱們走著走著,就能撿上一鍋,吃一粒身輕如燕,吃兩粒脫胎換骨,吃一把就與天地同壽了。  胖子說道:「胡司令,你個二政委又來唬我們,我聽這套說詞怎麽有點像算命的陳瞎子賣大力丸時侃的?你現在也甭提什麽龍丹仙丸,能給我來把炒黃豆,我就知足了。」  我對胖子說:「你這是小農主義思想,小富既安,炒黃豆有什麽吃頭?我真不是蒙你們,這片地下湖絕不是一般的水,這是什麽地方?在風水中這是龍頂,這些水都是祖龍的腦漿子,不信你下去喝兩口試試,比豆汁營養價值還高,隨便喝幾口也能解飽。」  明叔一聽我們說到吃的東西,咽了口唾沫,不以為然地說:「豆汁那是很難喝的啦,想當初我在南洋,什麽沒喝過?當然是什麽都喝過了。我們那裏也很注重風水的,但是難道風水好的地方,水就有營養?沒有這個道理啦,胡老弟你這可就有點亂蓋了。」  我心想這港農不是剛才嚇得跟三孫子似的了嗎?於是對明叔說:「風水一道,不得真傳,終是偽學,您老人家對這裏邊的門道兒才了解多少?我實話告訴你說吧,這地下湖的水不僅好喝,而且還值大錢,中國的龍脈值多少錢,這湖就值多少錢。並不是有崑崙才有龍脈之發,沒有這片湖,崑崙祖龍就什麽都不是。古人有個很恰當的比喻,無襄陽荊州不足以用武,無漢中則巴蜀不足以存險,無關中河南不能以豫居,形勢使然也。由於風與水本身就是客觀存在的,同樣,沒有這些地下水,崑崙山也就不配為龍首了。雖然除了古代魔國的信徒,可能外人沒見過這片地下水係,但在幾乎所有的風水理論中,都已經論證了它的存在,這就叫天地之造化,陰陽之同理。」  一番闊論,把明叔侃得啞口無言,但這一分散注意力,也就不覺得過於疲乏了。餓就隻能忍著,等把下落不明的shirley 楊和阿香找到,才能想辦法去祭五髒廟。沿著地下湖的邊緣繞了快一圈了,越走心裏越涼,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們望著黑氣沉重的湖中,生怕她們都已經餵了大魚了,或者是被衝進了更深的地方,這黑咕隆咚的可上哪找去?  正當我們焦急不已,打算到那幾條暗河河道裏去找的時候,突然從下層地下湖的中心,升起了一枚照明彈。照明彈懸在空中,把湖麵照得一片通明,四周受驚的蜉蝣曳著光尾向各處飛散,流光亂舞,這時的景象,就如同在黑暗的天幕裏爆開的煙花一樣光芒燦爛。  我和明叔、胖子三人驚喜交加,驚的是我們繞著地下湖搜尋未果,原來在黑暗的湖心有個小小的湖心島,確實出人意料;喜的是既然那邊打出照明彈,就說明shirley 楊至少還活著,也許阿香就在她身邊,但借著慘白的光亮,湖中的小島上隻有隆起的一個錐形山,卻不見半個人影,光線逐漸變弱,沒等再仔細看,就消失在了湖中的黑暗裏。  明叔一驚,既然沒有人,那照明彈是誰打的?而且為什麽隔了這麽久才發信號?這一連串的疑問,無外乎就是想說也許湖中的小島上有陷阱,這是引大夥上鉤,貿然前往,難免被人包了餃子,還是應該從長計議。  我沒有理睬明叔的猜測,趁著照明彈還懸在半空並未全熄滅,舉起望遠鏡仔細看了看湖中的地形。島子上確實沒人,但是我留意到剛才那顆照明彈射上來的角度,是垂直的,而不是我們通常採用的弧線發射法;另外高度也不對,這說明照明彈是從水平麵以下打上去的。湖中那個島上一定有個洞口,她們有可能陷在其中,事不宜遲,隻有盡快泅渡過去支援她們。  三人對身上的裝備稍一整理,拿出僅剩的一個探照燈,一刻也沒敢耽擱,便拚命遊到湖心島上,但卻發現這孤伶伶的湖中小島,附近不僅沒人蹤,就連地麵也沒有任何洞穴的痕跡,隻在一塊岩石後邊,掉落著一把打光了子彈的m1911,彈殼散落在四周,似乎曾經發生了一場激戰,而手槍的主人當然就是shirley 楊。  這片島有小半個足球場大小,中間隆起,像個喇叭似的倒扣下來,地形非常奇特。我看了看腳下的岩石,對胖子和明叔說:「這是個地下死火山,上麵是火山口,她們如果還活著,有可能掉進火山口了。」說完搶先跑了上去,胖子拖拽著明叔跟在後邊。  跑出沒幾步,我就發現火山岩中散落著不少朽爛的硬柏,附近的石堆也可以看出是人為堆積的,難道死火山的山腹裏,就是惡羅海城的地下祭壇?正走著,忽然看到地上掉著一隻斷手,血跡未幹,那是隻女人的手,指上戴著個吉祥的指環,是鐵棒喇嘛送給阿香的。第二十七章 擊雷山  我俯身撿起地上的斷手,可以肯定這就是阿香的右手,齊腕而斷,看斷麵上齒痕參差,是被巨大的咬頜力硬生生咬斷的。隻有shirley 楊身上帶有照明彈,這樣看來她和阿香應該是在一起的,她們一定遇到了什麽兇殘的猛獸,最後退避到死火山的火山口裏求援。  胖子拖著疲憊不堪的明叔從坡下跟了上來,與此同時,錐形山的上邊,轉出一隻紅色的火蜥蜴,吐著尺許長的舌頭,它還保留著後冰川時期的古老特徵,有數排鋒利的牙齒。  我和胖子立刻拔槍射擊,一陣亂槍打去,火蜥蜴被子彈撞得連連後縮,但它的皮肉之堅固,僅次於斑紋蛟,輕武器雖然能射傷它,卻都不足以致命。胖子從包裏摸出三枚一組的拉火式雷管,當作手榴彈朝它扔了出去。  火蜥蜴被子彈連續擊中,本想後逃,但見彈雨忽止,便又挺身前沖,胖子扔出去的拉火式雷管剛好投在它的頭上,反撞落到了地上,它前沖勢頭不減,正好就撲在了雷管之上。  由於是在靠近火山口的位置突然遭遇,距離極近,而且拉火式雷管說炸就炸,炸石門的雷管威力很強,這麽近的距離爆炸有可能同歸於盡。我趕緊將明叔按倒,頭頂處一聲巨響,爆炸的氣浪將火蜥蜴端上了半空,很多碎石落在了我們身上,幸虧有登山頭盔護著頭上的要害,但暴露在外的手臂都被蹭了幾條口子出來。  刺鼻的硝煙散去,那條火蜥蜴倒翻在十幾米外的地方,被炸得腸穿肚爛。我剛想對胖子說你要是打算學董存瑞不要緊,但是最好離別人遠點,別拉著我們給你墊背,但這時候,發現明叔倆眼發直,盯著阿香的那隻斷手。我心中黯然,也不知道該怎麽勸他。人的肢體斷了,如果在短時間內進行手術,還可以接上,但在這種與世隔絕的環境中,怎麽可能進行手術?再說這斷麵不是切麵,也根本無法再接,甚至還不知道她現在是否還活著。  明叔愣了好一會兒才問我:「這……是我幹女兒的手?」也不等我回答,便垂下頭,滿臉頹然的神色,似乎十分心痛,又似乎非常的自責。  胖子也看到了那隻斷手,對我撇了撇嘴,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十分為難,明叔怎麽辦?我對他擺了擺手,越勸越難過,什麽也別說了,趕緊架著明叔上山。  於是我和胖子一人一邊,架著明叔的胳膊,跟拖死狗一樣把他拖到錐形山的頂端,山口附近有大量的黑色火山沙。火山岩由灰白變黑,再形成沙狀結晶,至少需要幾百萬年的時間。死火山也可以說是大自然中的一具屍體,踩著它走,切實地接觸到這些亙古的巨變,會使人產生一種莫名的失落感,我甚至有些畏懼了,總是擔心看到死火山的山腹裏,有她們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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