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稍微收拾一下,站起身來,給衝鋒鎗裝上新的彈匣,胖子指了指石室的一麵牆壁:「那小崽子,就跑這裏邊去了。」說完用槍托刮開石壁上的苔蘚和蝙蝠糞,裏麵露出半扇鐵門,上邊鏽跡斑斑,用深紅色油漆醒目地寫著四個大字「立入禁止」。  「立———入———禁———止———」胖子指著鐵門上的字念了一遍又對我們說,「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這個就是說不許站著進去,想進就躺著進,這裏指定是停屍房,要不然就是焚屍爐。」  英子聽了胖子的講解說道:「啥?躺著進?原來是裝死人的呀!聽屯子裏上歲數的人說過小鬼子整的啥焚屍爐,這鐵門裏八成就是焚屍爐吧。」  我用手指關節在鐵門上敲了兩下,感覺門很厚重:「胖子,你別不懂裝懂,這四個字的意思大概是禁止入內。我雖然不懂日語,但是軍事設施我是很熟的,你們看這門下邊有個很大的凹槽,裏麵有內六角形的螺紋,這應該是有個轉盤的,想開啟這扇鐵門需要轉動轉盤,門下邊的孔是排氣槽,這是扇氣密門,關閉鐵門的時候,排氣孔會自動抽出室內的空氣,在裏麵就形成了半真空的環境,是儲藏貴重物品的地方,我軍的軍事基地裏也有同樣的設施。」  氣密門的轉盤早就被拆卸掉了,如果沒有相應的工具,想打開這道鐵門真是難於上青天。至於密室裏裝的是什麽東西,那可就不好說了,有可能是裝化學武器細菌武器之類的,這種可能性最大,為了防止化學武器泄露出現事故,通常都是存放在這種封閉的密室裏。  日本人的化學武器和細菌武器,雖然一向臭名昭著,但是威力不容小覷,即使是放在自然環境中,時隔多年,也照樣能致人死命。我對這扇門裏的東西並不感興趣,還是看看地圖,快點找到出口是正經事。  胖子則對這扇門充滿了好奇,特別是聽我說有可能存放什麽貴重品的話之後,更是心癢難耐,和英子倆人一起在門上一會兒敲兩下,一會兒踢兩腳,大有不進去看看就不消停的架式,倆人嘴裏還叨咕:「這裏邊有啥好東西啊?哎呀,看不著太鬧心了。」  我不再去理會他們倆,自行對照地圖上的出口位置,在這曾經被豬臉大蝙蝠盤據的石洞中尋找出口,按地圖上繪製的地形來看,就在這石洞中,應該有一條小型通道連接著山頂的出口。  可是找來找去,隻在石洞的一端發現了大片崩塌的山石,和之前料想的一樣,日軍撤退時把要塞的出口都炸塌了。  現在所處的位置,頭頂上大概正好是我們在野人溝山坡上紮帳篷的所在,用手電筒可以照到石洞的頂壁上有幾個大洞,這些大型通風孔,不是直上直下的,為了防止從外邊攻擊內部,通風孔都是修得彎彎曲曲的,蝙蝠就是從這些洞口飛到外邊去的。可惜我們沒有翅膀,在下邊幹瞪眼上不去,就算上去了也沒用,成年人的身體剛好比這些通風孔大了一圈。小日本真是精明,怕敵人從通風孔爬進要塞內部,特意把洞口挖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我把胖子英子叫了過來,告訴他們出口沒了,咱們要不就去再找別的出口,要不就直接拿衝鋒鎗回古墓那邊,把紅犼幹掉,不能就在裏邊這麽幹耗。咱身上沒帶幹糧,也沒發現鬼子要塞裏邊有食品,在這麽瞎轉悠下去,等到餓得爬都爬不動了,就隻能等死了。  英子用腳一踢地上的大蝙蝠屍體:「實在不行了,還能吃這玩意兒,全是肉。」  胖子連忙搖頭:「要吃你們吃,我餓死也不吃,這太他媽噁心了,我估計肉都是臭的,要不就是酸的,好吃不了。對了,老胡,你說這鐵門裏會不會就是出口?應該有這種可能吧,咱想辦法把它打開看看。」  我想了想說:「這種可能性確實也有,因為地圖上沒有標出這間密室,隻繪有一條連接出口的通道,不過很難精確定位,並不能肯定這門後是通道。其實要打開這道門不難,我在格納庫裏看見有工具,咱們可以去找個大小合適的六角扳手。」  英子在旁說:「回格納庫那旮旯正好整幾件衣服換換,你瞅咱仨身上的埋汰勁兒的,都夠十五個人看半個月了。」  經她這一提醒,我們才發現,三個人都髒得不像樣了,全身衣服上、頭髮上、臉上、手上,都沾滿了蝙蝠糞、血、泥,臭氣熏天。第十六章 密室  我們便又返回了下層的格納庫,先找了幾件關東軍的軍服和大衣換上,把臉上的泥汙血漬胡亂抹了抹,每人還找了頂鋼盔扣在頭上。  英子長得本來就俊,穿上軍裝更添俏麗,胖子在旁邊喝彩道:「嘿,大妹子,你穿上日本軍裝,整個就是一川島芳子啊。」  英子不知道川島芳子是何許人也,以為胖子在誇她,還很受用,我告訴英子:「他是說你像日本女間諜。」  英子聞言,柳眉倒豎,胖子趕緊說道:「說錯了,說錯了,我應該說看見英子穿軍裝拿槍的小造型,就能聯想到毛主席的那首詩來,『颯慡英姿五尺槍,曙光初照演兵場,中華兒女多奇誌,不愛紅妝愛武裝』。」  我在旁笑道:「胖子最近快成詩人了,動不動就要朗誦上兩句。」  說著話我在一個存放汽油桶的架子上,找到了一把六角扳手:「這回齊活了,該拿的都拿了,抓緊時間行動吧。」  三人穿著關東軍的軍裝,扛著百式衝鋒鎗,順原路返回,我依然殿後。這次胖子他們卻再也沒說見到什麽小孩的影子,我嘴上沒問,但是心裏捕風捉影,免不了有些疑神疑鬼。  我心中暗想:「胖子說那小孩跑進了鐵門裏邊,這小鬼究竟想幹什麽?是不是想給我們指明出路?能有這種便宜事嗎?還是他另有圖謀?他娘的,老子這剛好還剩下一點糯米,聽說鬼怕糯米,那小鬼要是敢找麻煩,定讓它整頓而來,潰敗而回,若不如此,也顯不出俺老胡的手段。」  我邊跟著他們走,邊給自己鼓勁兒,後背的傷似乎也不怎麽疼了,不多時,就第二次來到了有氣密門的石洞之中。  為了預防萬一,我們都戴上了鋼盔和防毒麵具,拉開槍栓,把子彈頂上了膛。我開門之前讓英子抓了一把糯米準備拋撒,並讓胖子端著衝鋒鎗瞄準,要是門內有什麽東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幹了他再說。另外還囑咐胖子,和我配合起來,輪流射擊,不留下裝填彈匣的間隙。  都安排妥當之後,我將衝鋒鎗背在肩上,把六角扳手扣住門上的螺紋用力轉動,這道門幾十年沒開啟過了,螺紋鏽得死死的。  我連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扳手差點被我撅折了,終於聽到「嘎吱吱吱吱」一通響,門下的三排氣槽「哧」的一聲,氣密門內填進了空氣,鐵門咯嘣哢哢哢哢……  氣密門中的氣槽注滿了空氣,厚重的鐵門應聲而開,我急忙向後退了兩步,端起衝鋒鎗和手電筒對準門口,然而門內靜悄悄的毫無動靜。  情況出人意料,隻見門內黑沉沉的暗不辨物,手電筒的光線照射進去,便被裏麵的黑暗吞沒掉了。  我對英子打個手勢,英子會意,把手中的一大把糯米天女散花一般拋進密室,然而密室中仍然沒有半點動靜,仿佛世界上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隻聽見防毒麵具中自己粗重的呼吸。  看來是我們多慮了,正所謂疑心生暗鬼,還沒怎麽樣呢,自己就先把自己嚇得半死。  最後胖子按捺不住,一馬當先,進了密室,我和英子緊隨其後,魚貫而入。  密室的麵積大約有四十平米見方,孤零零的一間,除了氣密門之外,再無其餘的出口。  裏麵裝的既不是細菌武器,也不是化學武器,進來之前,我幾乎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性,唯獨沒想到,房間裏裝的是十幾口大棺材。這些棺材零亂地堆放在密室內,棺木年深日久,有的已經腐爛了,有大有小,工藝款式都各不相同,甚至還有一口超大的石棺,其中最奢華的是兩具金絲楠木大棺,地上還散落著無數陶片瓷片。  我回頭望了望胖子他們,他們倆都沖我搖搖頭,雖然戴著防毒麵具,我還是能感覺到他們倆滿臉茫然的神色。  胖子問我道:「老胡,怎麽回事?這他媽的倒好像是博物館,哪來的這麽多棺材?」  我思索了片刻,其實這件事也不難推測,隻是我們先入為主,沒想到這些。  野人溝本來就是金遼時期的古墓群,關東軍修建這座隱秘的地下要塞,特別是兩邊要塞中相聯的三條通道,剛好橫穿野人溝的山穀,施工的時候,一定在裏麵挖出了不少古墓,這些古墓裏的陪葬品,以及金遼古代貴族的棺槨,對日本人來說都是寶貝,他們把從古墓裏挖出來的東西,全部用半真空的密室存放了起來,關東軍撤退得很匆忙,臨走時隻把陪葬的古董卷包了,剩下這些棺材就一直留在了這裏。  胖子說道:「日本人倒會順手牽羊,什麽都沒給咱剩下,咱看看棺材裏麵還有沒有值錢的東西,也不枉辛苦了這一趟。」說罷用腳踹開一具大棺的棺板,那棺材蓋子本來早就被日本人撬開,並未重新釘上,一踹之下,就把棺材蓋子踢在一旁。  英子不敢過來看:「我還是到門口等你倆吧,我順便盯著點,別讓人把咱都關這裏邊。」說完,就走到了門口,一腳門裏一腳門外地守住大門。  我對門口的英子說:「還是我大妹子機警,這事我都沒想到,真是白當這麽多年兵了,這門隻能從外邊開,咱們要是都被關在這間密室裏,恐怕連哭都找不著調兒門了。」  胖子隻顧在棺材裏亂翻,邊翻邊罵:「我操,全是骨頭渣子,日本鬼子真他媽缺德,走到哪都玩三光政策啊,連個囫圇個兒的罐子都沒給咱留下。」  連翻三四口棺木都是如此,氣得胖子罵個不停,又去推金絲楠木的朱漆棺材。  我沒太注意那些普通的棺材,我的視線一直被那具碩大的石棺吸引,直覺告訴我,那裏邊有東西……  我也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忽然有種衝動,必須把這具石棺打開看看。我招呼胖子過來幫手,二人合力去推上邊的石板,那石板厚重異常,推了半天隻推開一條細fèng。  胖子喘著粗氣擺了擺手:「不行了……先歇會兒,太沉了……肚子裏沒食兒推不動啊。」  我肚子裏也餓得咕咕直叫,這一用力,更是眼冒金星,隻得坐下來休息,我們把防毒麵具摘了,各自點了支香菸。  胖子吐了個煙圈兒:「老胡你說古代人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整這麽個石頭棺材,我還是頭回看見有人用石頭當棺材。」  我撫摸著石板說:「這可不是棺材,這叫石槨。棺槨,棺槨,木頭棺材在這石匣子裏邊呢。能享受這種待遇的,肯定是一高幹,說不定是個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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