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盜墓的關鍵在於能找到古墓,這是一門極深的學問。中國數千年朝代更替,興廢變化,帝王陵墓的建造和選位都不太一樣。在秦漢時期,上行下效,多是覆鬥式的墓葬,覆鬥就是說封土堆的形狀,像是把量米的鬥翻過來蓋在上麵,四邊見棱見線,最頂端是個小小的正方形平台,有些像埃及的金字塔,隻不過中國的多了一個邊,卻與在南美發現的「失落的文明」瑪雅文明中的金字塔驚人地相似。這中間的聯繫,就沒人能推測出來了。 唐代開山為陵,工程龐大,氣勢雄渾,這也和當時大唐盛世的國力有關,唐代的王陵到處都透著那麽一股捨我其誰天下第一帝國的風采。 從南宋到明末清初這一段時期,兵禍接連不斷,中國古代史上最大的幾次自然災害也都出現在這一時期,國力虛弱,王公貴族的陵墓規模就不如以前那麽奢華了。 再後來到了清代,康幹時期,國家的經濟與生產力得到了極大的恢復,陵墓的建築風格為之一變,更注重地麵的建築,與祭奠的宗廟園林相結合。吸取了前朝的防盜經驗,清代地宮墓室的結構都異常堅固,最難以下手。 說到底,不管哪朝哪代,中國數千年來的墓葬形式,都來源於伏曦六十四卦繁衍出來的五行風水布局,萬變不離其宗,都講求占盡天下形勢,歸根結底就是追求八個字:造化之內,天人一體。 墓葬文化是中華文明的精髓所在,蒙古、回紇、土蕃、金齒、烏孫、鮮卑、佘民、女真、黨項等少數民族,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陵寢的格局紛紛效仿中原的形式,但是多半都隻得其皮毛而已。可以說,隻要懂得觀看天下山川大河的脈向,隱藏得再深的古墓也能輕而易舉地找到。 再往前走就是茫茫無盡的原始森林,英子帶著八條大狗在前邊開路,胖子牽了匹矮馬馱著帳篷等等物資裝備,我拎著獵槍走在後邊,一行人就進入了中蒙邊境的崇山峻嶺之中。 胖子一邊走一邊問前邊的英子:「大妹子,野人溝的野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野人究竟是個什麽東西,你見過沒有?」 英子回頭說道:「俺也不知道啥是野人,聽俺爹說這些年好多人都見過,但是沒人捉過活的,死的也沒見到過屍首,見過的也說不清楚是個啥樣。」 我在後邊笑道:「胖子,你可真他娘的沒文化,顧名思義,野人就是野生的人,以後好好學習啊。知道什麽是野生的人嗎?就是在野地裏生的,可能是樹上結的,也可能是地裏長的,反正就不是人工的。」 神農架野人的傳說由來已久,我在部隊裏就曾經聽說過。據說有個解放軍戰士曾經在神農架開槍打死過一個野人,野人的屍體掉下了萬丈懸崖,到最後也沒弄清那野人到底是人,還是隻長毛的大猴子。幾乎所有見過野人的目擊者都一口咬定:野人身高體壯,遍體生滿了細長的黑色毛髮。 聽英子給我們講,黑風口的那條野人溝,以前不叫野人溝,叫作「死人溝」,再往前更古老的時候,也不叫死人溝,是叫作「捧月溝」,歷來是大金國貴族的墓地。後來蒙古大軍在黑風口大破金兵主力,屍積如山,蒙古人把死者都扔進了溝裏,整條山穀都快被填滿了,所以當地人就稱這裏是「死人溝」。再後來有人在這條山穀附近看見了野人,傳來傳去,死人溝的名字就被野人溝代替了。 野人沒什麽可怕的,野人再厲害能比得上獒犬嗎?我腦子裏突然出現一個念頭,野人不知道在市場上能賣什麽價?但是隨即一想,這麽做不太人道,還是別打活物的主意了,把心思放在挖古墓上是真格的。 由於帶著馬匹,不能爬坡度太陡的山,遇到大山就要繞行,這一路行來格外緩慢。好在秋天的原始森林,景色絢麗,漫山遍野的紅黃樹葉,層林盡染,使人觀之不倦。偶爾見到林子深處跑出一兩隻的山雞、野兔、麅子、樹獺、獐子,英子就縱狗去追,到了晚上宿營,采些山裏的糙蘑香料,燃起營火燒烤,我和胖子都大飽口福,這些天就沒吃過重樣的野味。 在這大山裏行路,如果沒有帶獵狗,就隻能睡在樹上,我們帶了三隻巨獒再加上五隻大獵狗,這種力量,在森林中幾乎沒有對手,除非是碰上三隻以上的人熊。英子說獒是人熊的克星,林子裏的人熊聽見獒的叫聲,馬上就會遠遠地躲開,所以晚上睡覺我們都睡在帳篷裏了,忠實的獵犬們在帳篷周圍放哨,沒什麽可擔心的,這些狗比人可靠多了。 英子的脾氣比燕子年輕的時候可沖多了,氣死獨頭蒜,不讓小辣椒。走什麽路線,吃什麽東西,這些都得聽她的,誰讓她是嚮導呢,那些狗也都聽她的。我雖然當慣了連長,在她這也隻能忍下來當普通一兵了。 不過英子確實有兩下子,打獵、尋路、找泉水、分辨蘑菇有沒有毒,在深山裏怎麽去找木耳、蘑菇、榛子、都柿、黨參、五味子等等,簡直就沒有她不懂的。而且山裏有些動物我都叫不上名來,平生從未見過,英子卻都能說出來,這是什麽什麽動物,在什麽什麽環境裏生活,以什麽什麽為食,用什麽陷阱可以活捉。我跟胖子聽得大眼瞪小眼,隻能說兩個字:服了。 鄂倫春人都是天生的獵手。「鄂倫春」這三個字是官方對這個民族的稱呼,並不太準確,有時候他們也自稱「鄂而春」或者「俄樂春」,意思是指在林海山嶺中遊蕩的獵鹿之人。他們長年在小興安嶺的林海之中遊蕩,過著遊牧漁獵的生活。中國剛解放的時候,鄂倫春人全部人口還剩下不到一千人,政府讓他們從生存環境惡劣的深山老林裏出來,過上了定居的生活。但是族人對祖先過的那種遊獵生活,有一種近乎神化般的崇拜和嚮往,他們信奉薩滿,崇拜大自然,雖然過上了定居的生活,還是要經常進山打獵。 沿途無話,書說簡短。眾人曉行夜宿,在原始森林中行了六七日,終於到達了中蒙邊境的黑風口。黑風口的森林之密難以形容,深處幾乎沒有可以立足的地方,全是紅鬆、落葉鬆、樺樹、白楊等耐寒樹種,地上的枯枝敗葉一層蓋一層,走一步陷一下。人還好辦,就是馬的自重很大,經常陷住了動不了,我們隻好使出吃奶的力氣連拉帶拽,就這麽走一段推一段地蹭著前進。 也不知最下麵的有多少年月了,腐爛的枝葉和陷在裏麵而死的野獸,發出一陣陣腐臭的味道,這種惡臭又混合著紅鬆和野花的香味,聞起來怪怪的,但是聞多了之後讓人感覺還有點上癮。 到了黑風口,剩下的事就是我的了。我們找到了一條山穀,這裏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野人溝,這裏的地貌沒什麽奇特之處,沒有喇嘛溝那麽猛惡,但這隻是直觀的感覺,英子說看起來穀裏肯定有大煙泡,務必要看清楚了再下去,陷到大煙泡裏可就出不來了。要想下到野人溝裏,每人必須準備一根大木頭棍子探路,下邊的落葉太深,比沼澤地還厲害,幸好現在不是雨季,否則別想下去。 野人溝屬於大興安嶺山脈的餘脈,兩邊的山勢平緩,整個山穀南北走向,東西兩側都是山丘,最中間的地方終年日照的時間很短,陰氣沉沉。穀中積滿了枯爛的樹葉荒糙,除了些低矮稀疏的灌木,沒有生長什麽樹木。出了山穀樹木更稀,原始森林到此為止,再向前兩百多裏就是遼闊的外蒙大糙原。 其時已近黃昏,血紅的夕陽掛在天邊,我們登上了山坡,放眼眺望,隻見紅日欲墜,天際全是大片大片的紅雲,整個天空都像被濃重的油彩所染,森林覆蓋的綿延群山,遠處沒有盡頭的大糙原都在視野中變得朦朧起來,真是蒼山如海,殘陽似血。 胖子見此美景心懷大暢:「老胡,這景太美了,咱這趟沒白來。」 我最記掛的就是野人溝裏的古墓,對照《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仔細觀看穀中地形,又取出羅盤辨識八卦方位,心中暗道:「總算是他娘的找對地方了,這穀裏必有貴族的古墓。」 這裏地勢穩重雄渾,有氣吞萬象之勢,一端是糙原,另一端和大興安嶺相連,外蒙大糙原就如同一片汪洋大海,而捧月溝就似匯流入海的一條大江。 雖然這裏的風水氣派還不足以埋葬帝王,但是埋個王爺萬戶大將軍之類的大官,那是綽綽有餘了,等到月上中天之時,月光就會為我們指出古墓的方位。第十二章 月溝 天色漸晚,太陽逐漸沉入了西方的地平線,大森林即將被陰影吞沒,這裏之所以曾經被稱為「捧月溝」,是因為月亮升至山穀正上空的時候,仰麵躺在山穀的最深處抬頭去看天空,視覺的餘光會產生一種錯覺,兩側最高的山丘像是兩條巨大的臂膀,伸向天空的明月。這處穴中的死者取的是日月精璞瑞氣,在我那本祖傳風水書中「天」字一章有詳細解釋,有些字麵上的內容雖然看不明白,但是結合實地觀察也不難推測個八九不離十。 如果野人溝裏沒有那麽厚的枯葉爛糙覆蓋著,直接就可以找到最中間的位置,可是現在隻有等到晚上月亮升起來,才可以根據天上的月亮方位進行參照,下到穀底的最深處尋找古墓。我們人力有限,幹活的時候不能有偏差,否則那工程量可就太大了。 現在距離中夜為時尚早,我們把帳篷紮在山坡的一棵大樹下麵,將矮馬拴在樹上,給它餵了糙料,點了篝火燒水吃飯。今天晚上的野味是獵狗們捕來的一隻小鹿。這鹿的樣子有些怪,身上有梅花斑,體形不大,長得很不勻稱,後腿粗得異乎尋常,大耳朵沒有角。 英子見獵狗們拖來這隻怪鹿,急忙趕上前去,把鹿身翻過來檢視死鹿的腹部,怪鹿的肚子上血跡殷然,英子又把鹿嘴掰開,像是要尋找什麽東西,最後終於是沒有找到,氣得她狠狠地在鹿身上踢了兩腳,又對那些大獵狗們罵道:「這些熊玩意兒,整天就知道吃,啥也指不上你們,你們幾個今天誰也不許吃飯。」 胖子在一旁瞧得奇怪,便問英子:「大妹子,你找什麽呢?」 英子一邊抽出尖刀給鹿剝皮,一邊回答胖子的問題:「胖哥,你沒見過這種動物吧,這是麝,雄麝的肚臍裏有麝香,哎呀媽呀老值錢了,不過這東西賊極了,一瞅見有人要抓它,先一口咬掉自己的肚臍,嚼個稀爛。媽拉個巴子這幾條狗太熊,它們的動作再快點就能得到一塊麝香了。」 胖子聽了之後,靠著一棵大樹坐下,低著頭彎著腰,向自己的肚子上一下一下地使勁。 我一拍他的腦袋:「你他娘的想什麽呢?你以為你是鹿啊,自己能拿嘴夠得著自己肚臍兒,再說你肚臍兒裏全是泥,不值錢。」 胖子急了:「胡掰你,我後背有些癢,在樹上蹭兩下,你才是想咬自己的肚臍兒!」 我們倆鬥了幾句嘴,就分頭收拾東西,我去撿幹柴,胖子去幫英子烤肉。我們隻烤了麝的一條後腿就足夠吃了,麝的內髒都餵了那五條大獵犬,英子是刀子嘴豆腐心,剛才還說不給這幾條狗吃晚飯,現在又怕它們不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