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地下河的河麵雖然不寬,但是下麵的潛流力量很大,借著水流的衝擊,半漂半遊的並不費力,隻是水溫比剛才高了不少,鼻中所聞,全是硫磺的氣息,身處水中,仍然覺得口幹舌燥。 大個子有些焦躁,邊遊邊抱怨:「咱這次可能犯了左傾盲動主義的錯誤了,怎麽遊了這麽久還不到頭?這地方水流這麽急,連個能站住腳歇氣的地方都沒有。不如折返遊回去得了。」 我批評大個子道:「你早幹什麽去了?都遊出來了這麽遠了才問紅旗還能打多久,是不是對咱們的革命是否能取得最後勝利懷有疑問?萬裏長征剛走出第一步你就開始動搖了?你給我咬牙堅持住。」 大個子狡辯道:「咋能這麽說呢?我這不是想給革命保留點力量嗎?照你這麽瞎整,給革命造成了損失算誰的?」 我們的話剛說了一半,洛寧驚呼一聲:「你們看後邊是不是有什麽動物?好像是……水怪。」 我也聽見了後邊的水中有異常響動,回頭用手電一照,水花翻滾,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水中迅速接近過來,手電筒的照明範圍不夠,看不清究竟是什麽,不過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我們都把軍刺抽了出來,凝神備戰。 河麵下潛流和暗湧的力量越來越大,根本停不下來,身不由己地被河水沖得繼續向前,後麵那隻巨大的怪物也如影隨行般地跟著。 怪物的大部分身體都在水中,捲起一波一波的水花,河道的山洞中太黑,隻聞其聲不見其形,從聲音上判斷,它少說也有七八米長。 暗河的最後一段,水流更急,我們四個人怕被衝散了,緊緊地抱成一團,在河中打著轉跌入一個洞口。 下麵是一條極大的地下暗河,河裏水溫很高,有無數條像我們剛才所經過的河道一樣的支流從山壁中噴出,像一條條大水龍頭,匯流進了下邊這條主河道。兩側還有很多凸起的石孔,不斷冒出白色的高溫氣體,有些石fèng中還有一些暗紅色的焰漿,看來這裏大概就是洛寧所說的地下火山帶了。 河水溫度太高,我們在激流中拚命掙紮著爬上河邊一塊巨大的岩石,發覺就連這石頭都是溫熱的,由於附近有熔岩的火光可以照明,我就把手電筒關掉了,節省一點寶貴的電池,我問他們幾個:「你們有沒有看清楚?剛才在後邊的究竟是什麽東西?好大的個頭。」 大個子和洛寧都沒看清楚,同時搖了搖頭,尕娃最慘了,喝了一肚子的河水,肚皮撐得滾圓,一張嘴說話,還沒出聲就先吐了好幾口水,他一邊揉著肚子一邊說:「哦見那尕熊,跟在哦們後邊,掉落河中央了。」 為了以防萬一,大個子握著軍刺,站起身來查看附近河中的情況:「啥水怪?啥也沒有啊。」說完話他轉身就要回來,忽然從河中伸出一條血紅色的大舌頭,有兩米多長,一卷就捲住了大個子的雙腿,把他放翻在地,拉向河中。 多虧尕娃眼疾手快,用刺刀狠狠地紮在那條大舌頭上,那怪物舌頭吃疼,鬆開大個子,瞪著兩盞紅燈似的怪眼,從河中爬了出來。 它的樣子同先前被大個子開槍擊斃的那隻蠑螈一模一樣,頭像青蛙,身體像沒皮的鱷魚。隻不過這隻蠑螈太大太大了,竟然有十幾米長,身上閃著七彩的鱗光,大尾巴一甩,兇惡無比地注視著眾人。 我忙問洛寧:「洛工,你確定它不傷人嗎?這隻怎麽這麽大?」 洛寧臉色慘白,顫抖著說:「我……我是說上一隻……這……這隻是……霸王蠑螈,侵略性很強……在冰河時期就……已經滅絕了,想不到這裏還有。」 誰也沒有想到,在這與世隔絕的特殊環境中,竟然存在著太古時代就早已滅絕的猛獸。 蠑螈這類地下生物都是冷血動物,過高的地熱使得我們麵前這隻霸王蠑螈變得極其狂暴,而且尕娃又在它舌頭上紮了一刀,嘴裏的血腥味讓它產生了強烈的攻擊性,更何況,我們開槍打死的那隻蠑螈,也不知是不是它的子孫親戚,總之這梁子算是結下來,雙方得在這拚一個魚死網破。 我使個眼色,大個子和尕娃會意,分別包抄霸王蠑螈的兩側,三人戰鬥小組形成夾擊之勢。 霸王蠑螈呼呼亂叫,對三人張牙舞爪,還不等我們動手,它用巨大的尾巴一掃,就把尕娃放翻在地,捲住尕娃,張開血盆大口就咬,蠑螈的嘴裏本來沒有牙齒,但是這隻霸王蠑螈的巨口中上下各有三排利齒,這要是讓它咬上一口,哪裏還能有命在。 我和大個子兩人見情勢緊急,猛撲過去,兩個人合力,一上一下掰住了霸王蠑螈的大嘴,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它這一口咬下去,否則尕娃腦袋就沒了。 尕娃變得神勇無比,腰部以下雖然被霸王蠑螈的尾巴捲住,手上卻不停,見這隻怪物皮糙肉厚,不懼水火,隻好用刺刀在它口中猛戳。 霸王蠑螈口中受傷,又驚又怒,使出怪力身子打個挺兒,把身上的三個人甩脫在地。這傢夥的力量奇大,我被它甩到一塊石頭上,撞得氣血翻湧,眼前金星亂冒,大個子落進了河中,不過馬上又爬回了岸上,渾身都冒著白色蒸氣,被河水燙得嗷嗷直叫。 隻憑三把刺刀想跟這隻龐大的霸王蠑螈搏鬥,無異於以卵擊石,四個人發一聲喊,一齊落荒而走,霸王蠑螈在後緊追不捨。 地下全是火山岩和火山灰,踏上去又軟又滑,跑起來十分吃力。為了能甩掉後麵這隻大怪物,我們踩著河穀邊的火山岩向陡峭處爬去,手足並用越爬越高。我正爬了一半,就聽到大個子對我大喊大叫,讓我小心。我低頭向下看了一眼,霸王蠑螈就像條大蜥蜴一樣遊走在山壁上,尾隨而來,距離我已經不到三米遠,它那條長長的舌頭,都快舔到我的屁股了。我想跳下去逃生,但是爬得太高了,沒把握能跳到河裏,要是稍有差錯,摔在石頭上可就慘了,我大罵一聲,騰出一隻手拔刺刀,準備做困獸鬥,就是死了也要拉上這隻怪物墊背。 其餘的三個人也看到霸王蠑螈馬上就要追上我了,可是山壁的坡度太陡,不可能趕得及過來幫忙,都咬著牙瞪著眼的,卻又無可奈何。 洛寧突然想到了什麽,趴在石壁上對我大喊:「小胡同誌,光榮彈!」 其餘的人同時想到了,對呀,我們還剩下一顆手榴彈,一直都沒有使用,此刻就裝在大 個子的武裝帶裏,中國製造的製式木柄手榴彈都是防水的,有些在青海湖駐防的士兵經常用手榴彈在湖中炸魚,剛才雖然眾人都落入水裏,但是手榴彈應該不會受潮。多虧了洛寧的提醒。 大個子掏出了手榴彈:「老胡,接住了。」從斜上方向我拋了過來。 我連忙把刺刀橫叼在口中,用右手一抄,接住了手榴彈,用大拇指推掉保險蓋,張口扔掉刺刀,咬住拉環,手榴彈的導火索被引燃,哧冒出白煙。 我向下瞅準了霸王蠑螈的大嘴,把手榴彈扔了進去,霸王蠑螈哪裏知道手榴彈是何物,見黑乎乎地飛了過來,按它平時獵食的習慣,用長舌一卷吞進口中,碰的一聲悶響,手榴彈在它口中爆炸,霸王蠑螈身體上的表皮雖然堅硬,但是口腔裏的皮肉很軟,這一下把它腦袋從裏到外炸了個稀爛,掉落到石壁下麵,龐大的軀體扭了幾扭,翻著白肚子死在了河邊的岩石上。 我長出一口氣,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剛才也沒覺出害怕,這時候卻手足發軟,往下看一眼就覺得頭暈。 忽然山壁一陣劇烈的晃動,地下河的河水暴漲,空氣中全是琉磺的氣息,一股股的熱浪從下麵沖了上來。第八章 地震 河床下的火山開始活動了,事出突然,眾人措手不及,險些掉了下去。慌忙爬上了一個比較平緩的斜坡,坐下喘了幾口氣,驚魂未定,卻見地下的震動越來越劇烈,火山岩堆積成的山壁隨時都可能會倒塌。 洛寧說並不一定會出現火山噴發,應該隻是火山的周期性活動,這種活動周期的時間不確定,有可能幾天一次,也有可能幾百年幾千年才發生一次。火山也分成很多種,常見的那 種倒喇叭煙囪形的火山是大規模噴發以後才形成的,也有些火山雖然不是死火山,但是數萬年來始終沒有噴發過,就一直深深地埋藏在地下,偶爾會出現震動。 不過不管它是多少年活躍一次,我們算是倒黴,正好趕上了。本想沿著地下暗河尋找出口,但是下麵的河水都沸騰了,下去就得變成鍋裏煮的餃子,看來下是下不去了,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尕娃扯著我的衣服,指著上邊讓我們看。 距離頭頂幾百米的地方,出現了一道細長的白光,我瞧得眼睛發花,雙目一陣刺痛,那是什麽東西?難道又是什麽早已滅絕的生物? 洛寧驚喜交加:「是天空!是天空啊!」 地下火山的震動引發了地震,頭上的大地裂開了一條大fèng,太久沒見過外邊的天空了,我都快忘了天空是什麽樣了,是藍的還是白的。 我對其餘的人說道:「同誌們,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堅持到最後就是勝利,為了新中國,前進!」 本來已經筋疲力盡的四個人,突然見到了逃生的希望,平地裏生出無窮的力量,拽開兩條腿,掄圓了胳膊,拚了命地順著斜坡往上爬。 下麵的震動聲越來越激烈,熱浪逼人,濃烈的硫磺味嗆得人腦門子發疼。我們擔心那道裂fèng又被地震震得閉合上,人人都想越快出去越好,都在四十五度的陡坡上使出了百米衝刺的勁頭。 越往上火山岩越碎,有的就像沙子一樣,很難立足,爬上來三尺,又掉回去兩尺,手上的皮都磨掉了,也顧不上疼痛,咬緊了牙,連蹬帶刨,五六百米的高度,就好像萬裏長征過雪山一樣艱難。在體力全部耗盡之後,終於又回到了地麵上。 藍天白雲,兩側群山綿延起伏,我們爬上來的地方是崑崙河河穀的一段,也是海拔在青藏高原中最低的一片區域,距離頭道班的不凍泉兵站,隻有幾公裏的距離。 洛寧體力不行,尕娃腳上有傷,他們兩人在最後關頭落在了後邊,我顧不上休息,急忙和大個子把兩個人身上的武裝帶承重帶串在一起,垂下去讓洛寧他們拉住。 地震越來越猛,這道一米多寬的裂fèng隨時可能崩塌,洛寧和尕娃隻能緊緊抓住帶子,踩上一步就滑下去一步,就連半寸也爬不上來。 我和大個子使出吃奶的力氣往上拉,但是兩個人的力氣再大,也不可能把他們同時拽上來。這時尕娃放開了帶子,在下麵用力托著洛寧,再加上我們在上邊拉扯,一下就把她從裂fèng中拉了上來。 等我想再把帶子扔下去救尕娃的時候,一陣猛烈的震動傳來,大地又合攏在了一起,尕娃被活活地擠在了中間。 零下二十幾度的低溫,我們的大衣和帽子早就不見了,三個人忘記了寒冷,隻穿著單薄的衣服,一邊哭一邊用手和刺刀徒勞地挖著地麵的沙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