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合計了一番,覺得這麽做雖然充滿了危險,但是值得冒險一試,不過我決定先去找到另一條殉葬溝證實一下。 行動前,我問尕娃,到底什麽是九層妖樓。 尕娃漢語說得很吃力,講了半天我終於聽明白了一些,在他的老家血渭,也有一座和這座九層妖樓完全一樣的遺蹟,相傳這種「九層妖樓」是古代魔國歷代君王陵寢的殯葬形式,魔國滅亡的時候,那座墓已被英雄格薩爾王摧毀,在藏地高原隻剩下一堆爛木頭架子,以及牧民口中傳承下來的敘事詩歌,在世世代代歌頌著格薩爾王像太陽一般無與倫比的武勛。 藏族牧民經過這些遺蹟的時候,都要頂禮膜拜,吟唱史詩。這倒不是懼怕魔國君王的陵墓,而是為了表達對格薩爾王的尊敬。尕娃還說了些宗教方麵的事,我就聽不明白了,那種鬼火一樣的蟲子是不是墓中的安息的亡靈也就不得而知。 我把洛寧等三個人留在原地,自己匍匐前進,在與牛馬殉葬溝隔了一百多米的地方,果然還有另一條殉葬溝,裏麵都是古代皮靴、古藏文木片、古蒙古族文木牘、彩繪木片及金飾、木牒、木翅、木鳥獸、銅器、糧食和大量絲綢等陪葬物品。 看來我推斷的沒有錯,九層妖樓後麵的地下河肯定與外界相聯,於是潛回動物殉葬溝招呼另外三人行動。 我當先開道,大個子端著槍在我身後,其次是尕娃,他腳上刺得不輕,洛寧在後邊扶著他行走。 九層妖樓的規模很大,地下空洞本來極為廣闊,但是塔樓和兩邊的大片雲母把向北去的道路近乎堵死了,兩側隻有很窄的地方勉強可以通行。 我們提心弔膽地從木塔下經過,見到塔中那些閃爍著火焰氣息的瓢蟲,覺得心髒都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塔下兩百米的路程,每一步的距離都顯得那麽遙遠。第七章 霸王蠑螈 好不容易蹭過九層妖樓,向前走了不到兩百步,忽然腳下一軟,像是踩到了什麽巨大的動物,我用手電筒一照,腳下是一隻從來沒見過的巨大爬行動物,它吐著長長的舌頭,膚色和地麵的顏色十分接近,樣子有點像是巨蜥,又有點像鱷魚,但是沒有那麽粗糙的表皮,而且前吻沒有蜥蜴那麽尖銳,長得比較圓,舌頭像蛇一樣,又紅又長,前麵分個叉,全身皮膚漆黑,長滿了大塊的白色圓斑,單從外貌上形容,基本上可以說是一隻有條長尾巴的超級青蛙。 我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比較怕這種噁心的東西,嚇得我一下縮到了大個子身後,大個子也看見了這隻奇特的動物,也嚇了一跳。軍人唯一可以依賴的夥伴就是槍,他出於本能的反應舉槍就打,啪啪啪一個點射,那隻爬行動物扭動了幾下,就此死去。 這時走在最後的洛寧走了過來,看了看地上的動物死屍,籲了口氣對我們說:「這是生活在地底的蠑螈,吃昆蟲和蜉蝣為生,不傷人。」 我倒不心疼打死一隻動物,我擔心的是大個子冒冒失失地開槍,會不會驚醒塔中的蟲子。他娘的,人要是倒了黴,喝口涼水都塞牙,九層妖樓裏的瓢蟲顯然是被槍聲驚動,無數盞明燈一般的藍色火球亮了起來。 整個地下空間都被火光映成了藍色,木塔也被點燃了,火勢越燒越大,幾百團火球朝我們撲了過來,這麽大的火,我們卻感不到一絲熱氣,反而覺得寒氣逼人,牙關打顫。 大個子見狀不妙,掏出武裝帶上插著的兩枚手榴彈就要拉弦扔過去炸那些火球,我趕緊一把按住他的手:「扔一顆,給咱們留下一顆光榮彈,我可不想讓那鬼火燒死。」 我們的這種木柄手榴彈是步兵的製式裝備,上邊用鐵皮包成圓柱形,下麵是一個木製的握柄,引發後,通過裏麵的炸藥激發鐵皮碎片殺傷敵人,威力並不是很強。 大個子留下一枚手榴彈,我拿過另一枚,見有不少火球已經沖了過來,就拔下導火索,把哧哧冒出白煙的手榴彈投了出去。 手榴彈炸出一團白煙,飛在前麵的十幾團藍色火球被爆炸的彈片擊中,紛紛墜落在地上熄滅,但是更多的火球從後麵蜂擁而至。 洛寧在前,其餘三人殿後,用手中的半自動步槍邊撤邊打,每人二十幾發子彈,沒過兩分鍾就打了個精光。 想對付那些詭異瓢蟲形成的藍色火球,隻能用槍射擊,同它們稍有接觸,就會引火焚身。沒有子彈的步槍,還不如燒火棍好使。 大個子扔掉步槍,掏出了最後一顆手榴彈,對我喊道:「老胡,是時候了,整不整?」 我和洛寧架扶著尕娃,四個人圍成一圈,把大個子手中拿的手榴彈包在中間,我盯著眼前的手榴彈,隻要大個子一拉弦,幾秒鍾之後就會玉石俱焚。 最後的時刻終於到了。 在這種時候我無暇想太多,一是那些火球已經越來越近,沒時間多想,其次是因為我擔心想太多生離死別的事會讓自己變得軟弱。我一直想做楊根思那樣的特級戰鬥英雄,不過沒死在戰場上,反而不明不白地在崑崙山底下走到了生命的盡頭,真的是不太甘心,我把心一橫,就要讓大個子引爆手榴彈。 洛寧本來已經緊緊地閉上眼睛等死,她忽然想到了什麽,一下子站起來拉住我們:「你們聽這水流聲這麽響,這裏離地下河很近,咱們快跳到河裏去。」 剛才隻顧著開槍射擊,之後又準備用手榴彈自殺,早把地下河的事扔在了腦後,忙亂中也沒聽到那隆隆水流之聲,聽洛寧這麽一說,才想到還有生路,如果能提前跳進河水之中,那些火球雖然厲害,倒也奈何我們不得了。 說時遲,那時快,數千團藍色的火球已經近在咫尺,四個倖存者求生心切,拚命向水流轟鳴處奔跑。 聽那水聲,也隻有十幾米遠的距離,我們跑不出幾步,經過地下空洞的盡頭轉彎的地方,眼前出現了一個大瀑布,瀑布下麵有個規模不小的天然地下湖。 我還沒來得及細看,後心一熱,抓心撓肝似的疼,想必是火球已經撞到了我的後背,隻要沾上一個小火星,火焰馬上就會吞沒全身,這生死關頭,哪裏還來得及多想,縱身一躍就跳下了湖中。 混亂中隻見大個子等三人身上也被燒著了,狂叫著先後躍進湖裏。我一個猛子紮進了水裏,身上的藍色火焰也隨即被湖水熄滅。 水火不融,其餘的飛蟲似乎知道湖水的厲害,隻在離湖麵兩三米的地方徘徊,不敢衝下來攻擊。 我從水中露出腦袋換氣,發現大個子也冒了出來,唯獨不見洛寧和尕娃兩人的蹤影。我擔心他們不識水性,溺在湖中,深吸一口氣準備再次潛入水中救他們,這時洛寧已經托著尕娃從湖中浮了上來。 原來尕娃一輩子都沒遊過泳,跳到湖裏之後就被水嗆暈了過去,洛寧剛好看見,就潛入湖中把他救了上來,好在溺水的時間不長,尕娃咳了幾口水,又清醒了過來。 西藏風俗不準下湖洗澡遊泳,尕娃口中嘮嘮叨叨地念經,請求佛祖恕罪。 湖麵上空被無數火球的火光照得亮如白晝,四個人聚攏在一起,當時雖然時值初春,卻 覺得這地下水並不寒冷,反而感覺身上有微微暖意,是處地熱作用形成的溫水湖。 大個子罵道:「媽拉個巴子,槍沒了,沉到湖底下去了。」 我提醒他說:「咱們都沒子彈了,要槍也沒有用了,現在咱們趕緊想個辦法找路離開。你把腦袋放低些,小心那些蟲子衝下來。」 大個子不相信那些渾身是火的蟲子能衝進湖裏,咧著大嘴傻笑,很快他的笑容就僵住了,數千團閃著藍光的火球正逐漸聚集,形成一團巨大無比的火焰,呼的一聲沖將下來,他趕緊又鑽回湖水之中。 我吸了口氣正想下去,見旁邊的尕娃驚得呆了,他又天生懼怕湖水,不敢潛入湖中躲避,我隻得強行把他的頭按進水裏,倒拽著他的臂膀向深處遊去。 大火球直徑達到了幾十米,一觸碰到湖麵,就激發得水汽蒸騰。火球雖大,湖水更廣,那些瓢蟲敢死隊的自殺性攻擊手段不能奏效,紛紛淹死在了水中。 湖底本來一片昏暗,但是被上邊的火光映照,勉強能看清水下十幾米的環境。水深處有無數大魚在緩緩遊動,這些魚和我以前見過的完全不同,大魚須子極長,酷似大馬哈魚,由於生活在黑暗的環境中,眼睛已經退化了,隻剩兩個白點。 我被這些大魚奇怪的樣子嚇了一跳,吃了幾口水,再看尕娃也手足亂蹬,已經閉不住氣了,想掙紮著遊上去換氣,剛好湖底突然暗了下來,我估計那些蟲子已經死得差不多了,拉著尕娃遊上了湖麵。 湖麵上漂浮著一層瓢蟲的死屍,沒有了火光,到處都是黑沉沉的一片,我對大個子喊道:「大個子,你那還有手電筒嗎?」 大個子答道:「都整丟了,啥也沒剩下,這回咱就摸黑走吧。」 忽地眼前一亮,洛寧也從湖中冒了出來,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水,她的另一隻手中拿著一把軍用拐形電筒:「我身上帶的最後兩隻了,還好一直裝在兜裏,沒掉進湖底。」 眾人互相拉扯著爬上了岸,都覺得又累又餓,再也沒精力行動了,十幾個小時沒吃東西,別說是血肉之軀,就算真是鐵打的,怕是也撐不住了。 大個子又跳進湖裏用刺刀插了一條魚回來,胡亂颳了刮魚鱗,切成數片,我先嚐了一口,生魚肉的味道還行,不太腥,隻是微微有些發苦,多嚼幾口就覺得很香。隻有尕娃說什麽也不肯吃。 三個人狼吞虎咽地生吃了一條大魚,覺得還有點意猶未盡,於是大個子又遊進湖裏摸魚,洛寧查看尕娃腳上的傷口,我在湖邊轉了一圈,看看有沒有什麽地方可以出去。瀑布的水流這麽大,這個湖應該有地方分流。 大瀑布的落差有數十米,據洛寧估計,我們麵前的這條水係,應該是雅魯藏布江的地下支流,而且地下深處可能還有火山,所以湖水才會發暖。 我拿著洛寧的拐形手電筒,找到了一個地下湖的缺口,湖水順著這處缺口流了出去,這條水路是個七八米高的山洞,下邊完全被水淹沒,沒有路可走,想前行的話,隻能從水裏遊出去。 我回到洛寧身邊,把看到的情況對她講了,洛寧的地圖和指北針都丟了,隻能憑直覺推測。她多年從事測繪工作,經驗豐富,她估計我們的位置離不凍泉已經不遠了,不凍泉即便在嚴冬也不結冰,說明地下有熔岩,問題是從哪裏可以回到地麵,一直在地下走來走去的也不是辦法,現在可行的方案也隻有沿著河走了,因為隻有在有河道的地方才不會是死路。 大個子也垂頭喪氣地回來了,他這次沒抓到魚。我們不想再做停留,三個水性好的人把尕娃架在中間,順著水流的方向,朝地洞的遠處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