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走了這大姑娘,在路上,胡國華告訴她自己是買了她回去當媳婦的,讓她不用擔心,咱倆回去好好過日子,你跟了我,日後讓你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銀的。大姑娘名叫小翠,鄉下女子臉皮兒薄,紅著個臉也不敢抬頭看他,一聲不吭的任憑他帶著走路。胡國華就牽了頭小毛驢,馱著小翠,當夜趁著月黑風高,直奔那十三裏舖的荒墳。 山路崎嶇難行,胡國華怕誤了時辰,加緊趕路,途中迎麵遇到一位姓孫的風水先生,這位孫先生是全省有名的法師,他天生的陰陽眼,不僅能看風水算命,而且還會遁甲五行的奇術。 孫先生一見胡國華,就發現他麵上隱隱約約籠罩著一層黑氣,掐指一算,真是大吃一驚。急忙攔住他問道:「這位爺台,這麽匆忙是趕著去做什麽? 胡國華不耐煩的說我有急事,你別擋著路。孫先生突然厲聲喝道:「我隻問你這行屍走肉一句話,你的心肝哪去了? 此言一出,胡國華如遭當頭棒喝,急忙跪倒在起,拜求孫先生救命。 孫先生把他攙扶起來:「你雖然德行敗壞,但是並無大過,你須曉得回頭是岸,讓我救你不難,不過你要先拜我為師,並且戒了菸癮。 胡國華聽他說要讓自己戒掉大煙,那還不如要了自己的小命呢,不過仔細衡量,還是性命比煙土來得重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先求他救我擺脫了那女屍的糾纏,日後趁他不備,我接著吸我的茯蓉膏去,還怕他發現不成?心中盤算已定,就在山路上給孫先生磕了八個頭,行了拜師之禮。 然後諸事由孫先生安排妥當,吩咐胡國華依計而行,自己則遠遠的跟在後邊保護。 月至中天之時,胡國華帶著小翠,趕到了十三裏舖荒墳,那女屍早就等候多時,罵了胡國華幾句,迫不及待的把小翠抓起來,伸出利爪掏出她的心肝,吞了下去,女屍忽然怪叫一聲,一把將小翠的屍身扯成碎片,此時小翠已經現出原形,原來孫先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個假小翠也是個紙人,真的小翠早就被孫先生留在別的地方了。 女屍所吃的心髒是個裝在紙人裏的黑驢蹄子,此物最是僻邪,尤其克製發生屍變的殭屍之類妖怪(盜墓的分若幹流派,江南一帶的盜墓賊幹活的時候懷中要裝上兩隻黑驢蹄子,此法出自茅山秘術,其中情由容日後再說,在此不做詳細交代)。那魔頭吃了黑驢蹄子,知道著了對方的道了,狂怒之下也想把胡國華撕成碎片,可是胡國華早就遠遠躲開,女屍仰天長嚎,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化為灰燼,肉體都變成血水,沒過多久隻剩下一副白森森的骨架倒在地上。 孫先生在遠處瞧得清楚,急匆匆地趕將過來,在骨架中找出一枚雞卵大小的赤紅色丹丸,命胡國華吃了下去,胡國華的心肝總算是又回到老地方了。 兩人合力把地上的白骨裝進那口大紅棺材,剛要把棺材蓋上,冷不丁那骷髏頭躍了起來,張開大口向孫先生吐出一股黑霧,孫先生有些大意,這一下是瘁不及防,被噴個正著,隻覺一陣陰寒的屍氣嗆得胸口氣血翻湧。但是他久經險惡,此刻絲毫也不慌亂,用力一推把那棺板合上,取出長釘釘得死死的,又用墨鬥在棺材上縱橫交錯的彈滿了墨線,墨線如同圍棋棋盤的格子一樣形成一張黑色大網,把棺材封得嚴嚴實實。 孫先生方才中了殭屍的陰氣,受傷不輕,這一番忙碌之後,坐在地上動彈不得,於是讓胡國華堆些枯柴,把那口朱漆大棺焚毀。胡國華遵命而行,點了把火將棺材付之一炬,火焰熊熊升騰,一股股的黑煙冒了出來,臭不可聞,最後終於都燒成了一堆灰燼。 胡國華這才想起,那棺中還有許多金銀珠寶,跺腳嘆息,悔之晚矣,隻好攙扶著師傅孫先生,接了小翠,一同到了孫先生家中居住。 《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 此後孫先生用秘方治好了胡國華的菸癮,傳授他一些看風水測字的本領,胡國華在縣城中擺個小攤,替人測個字看看相,賺些小錢,娶了小翠為妻,他感念師傅的救命之恩,從此安分守己,日子過的一天天好了起來。 然而孫先生自從那次被屍氣噴中,屍毒寒氣透骨,就一直沒能痊癒,過了幾年就一命歸西了。 臨終前,孫先生把胡國華招至身前,說道:「你我師徒一場,隻是為師並未來得及傳授你什麽真實本領,我這裏有本古書《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此書是殘本,隻有半卷,隻是些看風水尋墓穴的小術,你就留在身邊做個紀念吧。說完之後一口氣沒喘上來,就此於世長辭。 胡國華安葬了師傅,無事之時就研習孫先生留給他的這本殘書,日積月累,也窺得些許奧妙,在縣裏到處給有錢人選些墓地佳穴,逐漸有了些名氣,家產也慢慢的富裕了起來。 小翠給胡國華生了個兒子,取名胡雲宣,胡雲宣在十七歲的時候,到省城的英國教會學校讀書,年輕人性格活躍不受拘束,同時又接觸了一些革命思潮的衝擊,全身熱血沸騰,天天晚上做夢都在參加革命暴動,於是離家出走,投奔了革命聖地延安。 此後胡雲宣參了軍,一直到建國時,淮河戰役之時,已經當上三野六縱的某團團長,渡江戰役之後隨部隊南下,把家也安在了南方。 再後來就有了我,我生得時間很巧,正趕上八一建軍節,父親就給我起名叫胡建軍,結果上幼兒園的時候一看一個班裏就七八個叫建軍的,重名的太多了,於是就給我改了個名胡八一。 我祖父胡國華說:「這名改得好,單和(胡)八萬一筒。 在我十八歲的時候,家裏受到了衝擊,首先是三野野司的那些頭頭腦腦先倒台,再逐漸牽扯了下來,又加上我父母出身不太好,他和我娘兩口子都被隔離審查了,祖父也被拉出去當牛鬼蛇神批鬥遊街,他年歲大了,老胳膊老腿的勁不住折騰,沒鬥兩回就去逝了。他給別人看了一輩子的風水,為人選墓地,自己臨終還是給火葬的,世事就是這麽的無常。 我家裏一共被抄了三遍,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抄走了,祖父生前喜歡收藏古董,這些古玩不是被砸就是被抄,一件也沒保全。最後唯一剩下的就是一本我祖父留下的殘書,他讓我把書用油布包了藏在公共廁所的房頂上才得以倖免。 文革時的年輕人畢業之後有三個選擇,一是參軍,這是最好的去處,一是鍛鍊人,二是將來轉業了能分配工作。其次是留在城裏當工人,這也不錯,可以賺工資。最倒黴的就是那些沒門路,沒關係,或者家裏受到衝擊的,這些年輕人隻能上山下鄉去插隊。 你要說我選第四條路,哪都不去,我就跟家呆著行不行啊?那也不行,當時沒有閑人這麽一說,人人都是社會主義的螺絲釘,都有用處。你要在家呆著居委會的、學校的、知青辦的就天天走馬燈似的來動員你,不過有些人堅持到了最後,就不去插隊,你能把我怎麽著?最後這樣的人也就都留在城裏還給安排工作了。中國的事就是這樣,說不清楚,越活越糊塗,永遠也不知道規則是什麽,而潛規則又不是每個人都明白的。 當時我太年輕,也不知道上山下鄉具體是怎麽回事,反正我這種家庭出身的想參軍是肯定沒指望了,留在城裏也沒人管安排工作,不插隊也沒別的地方可去,我一想插隊就插隊吧,我就當是廣闊天地煉紅心了,反正是離開家,要插就插得越遠越好。 我們這裏的大部分人都選擇去雲南新疆插隊,我選擇了去內蒙,跟我一樣的還有我一哥們兒王凱旋,他比平常人白一些,胖一些,所以外號叫胖子,我們插隊去的地方叫崗崗營子,這地名我以前連聽都沒聽過,直到他們告訴我是去這崗崗營子的那一刻,我才剛知道世界上原來還有這麽個地方。 坐火車離開家的時候,沒人來送我們,比起那些去部隊參軍的熱烈歡送場麵,我們這些知青離家的情景有些悽慘悲壯。我隨身隻帶了那本藏在公共廁所房頂的《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我不知道這是本什麽書,隻不過這是我家裏唯一一樣保留下來的東西,我想帶在身上,等到想家的時候拿出來看看也好。第三章 大山裏的古墓 雖說是內蒙,其實離黑龍江不遠,都快到外蒙邊境了。居民也以漢族為主,隻有少數的滿蒙兩族。我們這一撥知青總共有六個人,四男兩女,一到地方就傻眼了,周圍全是綿延起伏的山脈和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出了屯子走上百十裏地也看不見半個人影。 這裏根本不通公路,更別說通電了,在這地方點個油燈都屬於幹部待遇了,使手電筒相當於現在住總統套房,在城裏完全想像不到。我們當時還以為祖國各地全是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呢。 不過那時候也覺得新鮮,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山,好多山裏產的東西也是頭一次吃到。這附近的山比較富,山貨很多,河裏還可以撈魚,倒不愁吃不飽飯。後來回城後聽他們去陝西插隊的說他們那才真叫苦呢,幾年裏壓根沒見過一粒像樣的糧食。 知青的活不太重,因為這地方靠山吃山,農作物種得不多。夏天的晚上我們輪流去田裏看莊稼,因為怕被野獸啃了,所以每天晚上得有一兩個人在莊稼地裏過夜。 山裏的莊稼地不像華北平原那樣的千裏青紗帳,而是東邊一塊,西邊一塊,哪地平就在哪開一塊田,所以晚上要經常出去走動。這天夜裏正趕上我和胖子搭伴,胖子在糙棚裏睡覺,我出去轉了一圈,一看也沒什麽事,回去睡覺得了。 快到糙棚的時候,我看見不遠的地方有一大團圓乎乎的白影,我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確實不是看花眼了,但是天太黑究竟是個什麽東西也看不清楚。我那時候不信有鬼,以為是什麽動物,於是就撿了條木棍想把它趕跑。 一片漆黑之中一團白花花的事物,而且還在微微晃動,這究竟是什麽東西?也不像是動物,可是如果不是動物它又為什麽會動? 我雖然不怕鬼怪,但是麵對未知的事物時,始終還是存在一些畏懼的心理,不敢掄棍子直接去打。我手中的這根棍子,其實就是從地裏隨手撿來的粗樹枝。我用樹枝輕輕捅了捅那堆白生生的東西,很軟……突然,在黑暗中聽見胖子大叫:「啊……幹什麽?胡八一!你用樹枝捅我屁股幹什麽?」 一場虛驚,原來是胖子白天吃了不幹淨的果子,晚上鬧肚子,蹲在那裏放茅,黑夜裏就他的大白屁股顯眼。 第二天早上,胖子不依不饒地要我對他進行補償,自稱昨晚被嚇得死了一百多萬腦細胞。我說:「就你那大腦,能有那麽多腦細胞嗎?我跟你都是窮光棍,接受了最高指示來農村接受很有必要的貧下中農再教育,你想讓我拿什麽補償你?我可跟你提前說,作為你親密的革命戰友,我的全部家當就隻剩下現在身上穿的這最後一條褲子了,你總不會要我拿這條褲子補償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