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叔渾厚的聲音傳來:“最近外麵鬧得凶,族人沒有出去的——趕緊采藥,半天沒到,又開始耍懶骨頭了。”


    魏青青委屈:“我沒偷懶。以前阿寧在的時候,還經常誇我勤快呢。”


    “那是小族長脾氣好,沒揭你麵子……”


    腳步聲越來越近,魏寧和心砰砰直跳,竭力抑製躥到喉嚨的咳嗽,憋的臉微紅,一動也不敢動。


    魏寧和緊挨著眼睛,然後,就聽見麵前樹葉抖動了一下,緊接著,魏青青突然往回跑,“爹,蜈蚣,一條蜈蚣!”


    牛叔聲音也轉過了身,歡喜道:“可巧蜈蚣用完了,再捉幾條回去。”


    腳步聲漸漸遠去,魏寧和猛地鬆口氣,捂著胸口咳嗽幾聲,嚇死人了。


    魏寧和從樹後走出,望著牛叔和魏青青消失的地方,呆愣半晌,慢慢歎了口氣。


    看到村子還好,她就放心了。


    不是她不想見族人,隻是,現在還沒到時候。


    魏寧和跪在地上,在地上畫了道符,隨後咬破手指,在山上滴了三滴血,默念道:“山神,我短時間內回不來,村子便托付給您了,請你保佑村民和順安康,等我回來給您祭品……”


    絮絮叨叨叮囑半天,魏寧和晃晃悠悠站起身,回頭看了眼山下,眸子微顫,隨機眼睛閉了閉,毅然轉身。


    裴堯在山下等候多時,見魏寧和嘴唇都白了,忙扶住她身體,取出一顆丹藥塞入口中。魏寧和服用以後,臉色慢慢好轉,靠在裴堯身上,深深看了眼巍峨的鹿吳山,閉上眼道:“走吧。”


    裴堯背上魏寧和,緩步走出大山。


    “王將去何處?”


    “鬼族。”


    裴堯嗓音裏充滿喜悅:“是。”


    去鬼族路上,裴堯為魏寧和講述了鬼族現狀。


    自在裙華山定居下來,裴堯便與鬼護法商定一係列事宜,裴堯擔任鬼族右護法,鬼護法擔任鬼族左護法,族長毫無爭議,是魏寧和。


    無規矩不成方圓,一個勢力若想發展壯大,必須得有約束力量。兩護法聯合其他鬼族頭領,很快又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鬼族規矩。


    裙華山遠離仙魔兩道,裴堯與鬼護法嚴格約束小鬼,除非必要,輕易不得外出。到如今,仙魔兩道還未發現鬼族營地,鬼族得到寶貴的修養時機,爭分奪秒壯大力量。


    隻不過,鬼族根基畢竟淺薄,一旦被發現,便是亡族危機,裴堯與左護法仍在憂愁,護族大陣該如何布下。


    現在遇上一個很尷尬的問題……


    鬼族人才,太少了。


    第71章 ………


    魏寧和大致了解了鬼族情況, 讚許點頭,一應事裴堯與鬼護法都處理都好,如今鬼族雖說根基淺, 路子卻走的正確且穩當, 照這般發展下去,不愁沒有發展壯大的一天。


    發現自己不插手, 也無甚影響, 魏寧和鬆口氣,就放心撒手,當個吉祥物。


    上輩子她一心報仇,庇護鬼族純屬無心之舉,以致後期才接觸鬼族, 但那時她也不過當個保護傘, 讓仙魔兩道提起鬼族之時心有忌憚,而真打理鬼族的, 是鬼護法, 將鬼族治理得還不錯。


    而如今裴堯和鬼護法聯手共治,成效斐然,不會再有人比他們更適合做鬼族的治理者。


    等一切事情解決, 這鬼王她也要卸任, 回自家村子過退休生活。


    魏寧和抬手,掌心出現幾本泛黃書冊, 她上輩子苦心鑽研的修煉之道及心得體會,盡在其中。


    隨手將書冊丟給裴堯和,魏寧和道:“仙有仙途,鬼有鬼道,仙, 不一定正直無私,鬼,也不一定惡貫滿盈,靠歪門邪道提升實力。這是我昔日修煉的一些秘笈,包括修元神之法、適宜修煉之地、如何汲取月華以及相關功法等等,你們且傳下去。”


    人死為鬼,鬼非天生為惡。鬼魂修煉,也不一定非怨氣、陰氣或吞噬同類不可,那都是最簡單卻後患無窮的法子,容易丟掉神智,淪為渾渾噩噩的厲鬼怨魂,為天地不容。


    鬼族也可像修士那樣穩步修煉,修士修煉最終證道成仙,鬼族若勤懇修煉,也不是沒有晉為鬼仙的可能。


    現在當務之急,要改變鬼族以往坑人的修煉體係。


    鬼族千百年來為魔道走狗的形象根深蒂固,既脫離魔道自立門戶,必須從根本上脫離,擺脫原來之習性,方能讓天下人承認。


    裴堯接到書冊,立即明白其中價值,頓失冷靜,朝魏寧和行了個大禮,“屬下先代鬼族上下,謝過王的大恩!王……”


    魏寧和擺擺手:“不必,好歹,我也是鬼族的一份子。”


    裴堯不知說什麽好。


    他最初創立鬼族,確實沒安好心,隻想借助他們的力量報仇,然而親自治理一段時間,看著鬼族日益強大,說沒有感情,也不可能。


    用一句話說,這是他親手打下的江山啊,是他的事業,也是他最終歸宿,裴堯自然衷心希望,鬼族能變得更強。


    鬼族成立後,禁止吞噬同類,卻又沒合適的修煉之道,導致很多鬼的修為停滯不前,這樣下去,早晚生事。如今有了鬼王提供的功法,一切問題迎刃而解,他們鬼族,也終於可以像仙門那樣,作為修者,光明正大行走人世間。


    魏寧和見裴堯拿到功法後便開始鑽研,分類,樂得輕鬆,抱胸躺在轎上。


    越過幾重山脈,越走越偏。中間魏寧和撐不住睡了一覺,裴堯輕聲吩咐,抬轎小鬼自覺放慢了步調。


    裴堯從袖中取出一張薄毯,輕輕蓋在魏寧和身上。


    魏寧和醒來,天微微擦亮。


    轎輦在荒山野嶺間晃蕩,慘白絲絛幽幽舞動,猶如冥轎出行,幸好是在荒無人煙之地,否則凡人抬頭,瞧見半空晃著一鬼車,怕是會嚇得當場升天。


    踏入成片荒山,老遠便見荒草、枯樹、白幡,陰冷的風嗚哇嗚哇吹拂,還沒走近,便有脊背發毛之感。


    愈走近,鬼族氛圍愈發濃重。


    魏寧和嘖嘖稱讚:“可以可以。”


    裴堯從書海中拔出腦袋,腦門上頂個大寫的“?”


    魏寧和豎起大拇指:“這居住環境,一看就不是正常人待的地方。。”


    裴堯看向自家王的目光不由得帶了點質疑,艱難道:“王覺得,這布置好?”


    當初裴堯與左護法在鬼族的布置裝修時產生劇烈爭執,他們很多事情都能達成一致,唯獨此事不行。裴堯鬥誌昂揚,想要把鬼族裝扮成風雅絕倫之地,左護法與一幹鬼將卻雙眼放光,堅持走陰鬱血腥風格,提議多放點刀山血池,走幾步路見一白骨,鬼民最愛了。


    偏偏鬼民都青睞後者的提議,覺得骨頭殘肢什麽的,美不勝收。


    裴堯:“…………”


    裴堯一鬼抵不過成千上萬隻鬼,除了同意,還能怎麽樣?


    那些鬼的審美沒救了,裴堯迫切希望接回鬼王,鬼王作為統管一族之族長,審美定然是獨具慧眼、風雅不俗。


    結果,卻聽見自家王發自內心的讚歎:“定位準確,風格獨特,外人難以模仿。”


    “一個字,好!”


    裴堯:“………”


    裴堯聽見希望破碎的聲音。


    裴堯苦著臉轉移魏寧和注意力:“王,還有一柱香路程。”


    魏寧和“嗯”了聲,想到一事,整肅了神色,問:“白娘娘的事,你知道多少。”


    裴堯瞳孔裏霎時浮現出血紅:“她是衍花宗弟子,身份……很不一般。”


    “怎麽個不一般?”


    裴堯血瞳眯起,“白娘娘,或者該說,秋如意,她是衍花宗上任宗主幼子之女。”


    魏寧和微微睜大眼睛。


    “陣法宗師薑傅離剛入衍花宗的那幾年,秋氏當道,薑傅離天資卓絕,進入宗門不到一年便傳出聲名,是宗主寄予厚望的弟子。可後來……嗯,薑傅離離開衍花宗,再回來時,已轉為陣修,沒出兩年,仙魔大戰,秋氏族人慘烈犧牲,十不存一,僅剩秋長歸,也就是如今的秋長老,以及上任宗主之女……秋如意。”


    “秋如意,最初由秋長歸撫養,後由如今的衍花宗宗主薑傅離指點她陣法之道,算當今宗主半個徒弟……”


    魏寧和有些猜測,卻依然震驚不已:“怪不得。”


    裴堯捏緊拳頭,血瞳泛出刻骨仇恨:“是啊,怪不得、怪不得……”


    仙門啊,仙門,誰能想到,害他一家家破人亡的惡魔,竟出自三大仙門之一的衍花宗!


    怪不得那女人性情囂張,行事肆無忌憚!怪不得她膽敢一次一次朝凡人下手!怪不得,她光天化日之下殺人,卻從未有人知曉!怪不得……


    感受到身邊煞氣凝滯,魏寧和抬頭,心道不好。


    裴堯眼珠子紅得滴血,是要走火入魔之兆!


    魏寧和當即出掌拍他胳膊,絲絲縷縷濃重陰氣浸入裴堯鬼體。


    裴堯一顫,霎時清醒過來,忙拱手請罪:“鬼王,屬下——”


    魏寧和免了他的請罪。


    不怪裴堯悲憤,當自己隻是一抹飄零無依的孤魂野鬼,敵人卻高高在上逍遙快活,死人都得氣活。


    魏寧和沒有再問,裴堯主動說起了一段發生在衍花宗的往事。


    關於當年鼎盛的秋家,關於衍花宗如今的宗主薑傅離。


    故事與魏寧和聽過的相似,卻又大為不同,處處充斥陰謀算計。


    魏寧和大為驚訝,她聽過的故事裏,薑傅離身份經曆,可謂傳奇。


    雖說是凡人,卻有絕佳的修道天資,為救病重母親陰差陽錯上了衍花宗,一朝成為長老徒弟,是魚躍龍門的典範。誰知一次根骨意外被毀,又跌落為凡人,讓人唏噓不已。不過,天才就是天才,哪怕重重跌落凡塵,也能憑借頑強的毅力爬起,雖說喪失了根骨,斷絕了修道路途,可薑傅離由此轉為陣修,再度出山時以陣法大師的身份,組織衍花宗修士結陣,抵抗千萬魔修,直接被當時的宗主收為入室弟子。再後來,繼承衍花宗宗主之位。


    從普通凡人升為身懷靈根的修士,再從前途無量的修士一朝跌成廢人,換成誰,都有這樣好的心髒,偏偏薑傅離撐住了,不但如此還再度崛起,成為衍花宗宗主。


    ……畫本子都沒這麽精彩。


    裴堯嗤笑:“故事是這樣沒錯,卻掩蓋了很多齷齪隱秘。”


    裴堯說了另外一個版本的故事。


    在不變動人生軌跡的情況下,卻使一個勵誌傳奇的英雄,變成了一個命運悲苦、被算計半生的小可憐。


    當年,薑傅離父親早逝,與母親相依為命,薑傅離最初的夢想,隻是想努力讀書考取功名,讓母親以後享福,沒意外,他一生本該順順利利的,縱然不能修道長生,卻別有一番作為。


    誰知,一次當街走過,被一個下山算命的衍花宗長老遇見,一眼瞧中了他根骨不凡,便想收為徒弟。


    奈何,當時的薑傅離是個讀書讀傻了的榆木腦袋,一心讀書不想修仙,那長老隻得放棄,隻惋惜地向親友說自己丟掉了一個天資卓絕的徒弟。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被許多人記在心裏,其中一個姓秋的長老,索性下了山。


    因這個秋長老,薑傅離的人生,從此發生翻天覆地變化。


    那秋長老去了凡間,親眼見薑傅離的根骨,極其滿意,便登門說要收徒,薑傅離一心科考,同樣拒絕。可這位秋長老卻不像上一個長老那樣輕易言棄,他與其他秋氏族人一般,相中了的東西絕對要拿到手裏。


    無論用什麽辦法,那秋長老鐵了心收徒,薑傅離即便不想修道,卻隻是一介凡人,哪裏抵得過修士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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