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爾崢拿出手機,解鎖。


    屏幕上隻顯示著時間, 沒有任何消息和來電。


    男人麵色微沉。


    今天那通被不知道是哪個男人接的電話過後, 他又撥了兩次過去, 都是無人接聽。


    心裏燥意更甚。


    抬頭看見拿著飯盒正往食堂走的餘躍, 林爾崢喊住了他。


    “走,請你出去吃。陪我喝兩杯。”


    邊牧一會兒要跟機長回家, 兩人直接把奧利奧帶上, 找了家室外的烤肉攤。


    餘躍一個人幹到第四盤肉時,看見機長的盤子依舊比自己臉還幹淨。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放下了烤肉夾子。


    “崢哥,吃點啊!”餘躍朝機長腳下示意, “你看狗都吃這麽香!”


    奧利奧又像聽懂人話一樣, 抬起腦袋看了救生員一眼。狗舌頭伸出來舔了兩下, 又埋頭繼續吃它那盤不加調料的烤牛肉了。


    林爾崢淡淡搖搖頭,右手輕撣。


    一截煙灰從男人頎長的指間掉落, 點亮猩紅明滅。


    餘躍歎出口氣。


    “崢哥, 我知道你現在想什麽。要我說啊,這次的情況, 嘖,不太樂觀……”


    林爾崢端起酒杯, 輕晃杯壁。


    他沒說話,眉梢很輕地揚了一下, 示意餘躍繼續。


    餘躍趁著間隙又吞了兩塊肉,才繼續:“今兒你也看見了,人把車都開門口來追了——還是輛那麽拉風的超跑,這哪個小姑娘看了心裏不得突突跳幾下啊?”


    林爾崢扯開唇邊, 似是不屑:“她不會的。”


    沈惟姝,是不會被一輛跑車打動的。


    “我當然知道小師妹不看重那些,她長了一副受過委屈的臉,一看家裏就不缺什麽。”餘躍又哢哢開了兩瓶啤酒,遞給對麵機長一瓶。


    “我的重點不是說跑車,而是態度——是那個男的對待師妹的態度!”


    他搖了搖頭,“崢哥,你沒追過女孩子,不知道這些……”


    “那沈小妹妹再怎麽樣,她也是個女孩子呀。再能幹,再厲害的女孩子,她都也想有個人對她好,疼著寵著哄著她啊!”


    林爾崢皺了下眉,將煙頭掐滅,“你意思是——”


    “我對她不好?”


    餘躍張張嘴,輕嘖了下,“你們這幾年,我也都看在眼裏。說你對她不好,那也絕對不是。但是吧——”


    他抿唇措辭,眉心糾結成一個疙瘩。


    “有時候女孩子要的吧,不是你那種——哎,我給你舉個例子吧!”


    “就咱們隊裏那幾個,你沒看隔壁機組成天又送奶茶又送零食的?一聽小師妹玩遊戲,平時不玩那幾個小子都趕緊下了一個。”


    見林爾崢又擰眉,餘躍趕快道:“你別看不上遊戲啊,這很能培養感情的我給你說!你想想,你要在女孩子麵前秀個操作,再來句什麽人頭歸你你歸我,那小姑娘可不被哄得心花怒放的!”


    “人家就天天這麽陪你妹妹玩遊戲!”餘躍兩手啪地拍涼,又攤開,“你玩兒嗎?”


    林爾崢舔了下唇邊,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餘躍哼了一聲,“那再別說,外麵那些操蛋貨了。他們追女孩,撩妹,那更是一套一套的……還是那句話,沈小妹妹也是個女孩子,她也是要人寵要人哄的!”


    林爾崢又斟了一杯酒。


    他盯著打晃的液體看了好幾秒,低低開口:“我明白你的意思。可除了這些,我更想給她做點別的。”


    餘躍:“什麽啊?”


    是什麽呢?


    林爾崢斂目,一下子不知道怎麽說。


    喜歡一個人,難道不該處處都為她著想?


    她那麽好,理當得到最好的一切。


    她那麽珍貴,就該肆意發光。


    他喜歡她,想擁有,想占據,想和她耳鬢廝磨,但更願意把她當成自己心上的一棵樹。


    ——以他之身軀溫養,供她長久的生機和繁茂,讓她長出一方天地,任她看盡風光霽月。


    他喜歡她,是冷靜地陷溺,也是理智地出格。


    林爾崢閉了下眼,又飲下一杯酒。


    “我想守著她。”


    男人被酒精稍過的聲音更沉,帶著顆粒感一般:“我就想守著她,就像咱們守著這片海一樣。”


    “不管她知不知道,看不看得見,我一直都在。隻要她需要,我就在她身邊。所有的風浪和危險,都由我去擋。”


    ——如果風浪是他,如果危險即他,他便甘願退後。


    明明對她用盡全力,卻又膽戰心驚……


    餘躍盯著機長的眼睛看了好幾秒,像是被觸動到什麽,“守……是啊,咱最會的,不就是守麽。”


    他猛地端起酒瓶喝了兩口,又幹笑了下,“我當初,也是這麽想的。”


    “我想著等我再安定一些,各方麵條件都再好一些,再和陳瑾說結婚的事兒,那樣,她爸媽那邊我們也好交代一些……”


    陳瑾是餘躍的女朋友。


    不,現在應該是前女友了。


    他們倆從高中開始就談戀愛,倆人扛過老師家長棒打鴛鴦,又熬過好幾年異地戀,這一眨眼,好了就快十年。


    大學畢業後陳瑾在家裏的安排下,回到淮城的一所小學當了語文老師。


    餘躍則堅持來了飛行隊。


    對女兒男朋友的這個擇業,陳瑾爸媽很不滿意,一直在跟女兒施壓。


    “我理解,我理解人家父母。”餘躍拍了拍桌子,“換我當爹,我也不願意女兒嫁個天天風裏來雨裏去,動不動就把命懸在鋼索上的男人啊。所以我就,我就想著再等等吧。等我條件再好點,腰包硬點,我在他們家人麵前的腰杆也能再硬點。可是……”


    他垂下腦袋,聲音也低下去:“陳瑾不想等了。”


    “她說她等夠了。她說……”餘躍頓住,像是在極力克製什麽,喉結翻滾。


    “她說她根本不在意條件,也無所謂我這行有多危險,不然也會和我在一起了。她也不怕爸媽那邊反對——她要的是我的一個態度,我跟她站在一塊兒,堅決要娶她的態度!”


    “可我混啊。我的態度讓她很沒有安全感,還讓她很失望……”餘躍抽了下鼻子,抬起兩隻紅通通的眼睛看機長。


    “她說,都十年了,沒想到我還是根本不懂她。”


    林爾崢眸光微動,若有所思。


    餘躍呼出一口氣,拿過機長的酒瓶,也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崢哥,咱們守這片海守得住,守個姑娘,還真的守不住……”


    他抹了把眼淚,“你和師妹可別搞的,像我們現在這樣啊。”


    林爾崢倏地抬眼,微微一震。


    是這樣嗎?


    他想守著她,護她安穩,遠離風浪。


    可她想要的是什麽呢?


    她是從不往後退的。


    不管是困難,流言,質疑,還是否定,她通通都敢直麵。


    她也不害怕風浪。


    她不已經來到風浪中心了麽。


    原來,她要的根本不是站在他身後被庇護。


    ——她要站在他身邊。


    他也根本就不懂她。


    他的顧忌,一直都用錯了地方。


    餘躍又開了一瓶酒,“說老實話,我還挺佩服小師妹的。我要有她這個勇氣和魄力,我和陳瑾也不會分了……”


    他嘴一撇,又開始哭了,“崢哥,我後悔啊!我當初就應該幹幹脆脆把陳瑾娶回家,她早就該是我老婆!她,她多好一姑娘啊,跟了我這麽久——”


    救生員哽咽出聲:“我白白耽誤了人家這麽多年!我就是個大!傻!逼!”


    林爾崢的眼睛也有點紅了。


    他拎起手邊的酒瓶,仰脖一飲而盡。


    一瓶吹完,他又拿起趴在桌上哭的救生員的酒瓶,繼續往嘴裏灌。


    深夜濱海道上的烤肉攤上,海風潮熱而鹹膩。


    兩個大男人各自為了他們心愛的姑娘,一個哭,一個醉。


    連續三瓶酒下肚,林爾崢才停了下來。


    都說酒是穿腸毒藥,可他卻覺得這分明是醒世神藥。


    頭重了,腳輕了,但意念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楚:


    林爾崢,你他媽才是個大傻逼!


    距離她第一次出現在基地,已經過去了五年。


    她喜歡了他五年。


    他居然讓她等了五年!


    可在他三十年的生命中,也隻有這五年,是最為輕省的。


    他的身上,一直有一份很沉重的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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