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她第一次去基地找他,他們就是站在那裏,站在那顆銀杏樹下……


    沈惟姝扭頭問聞靖:“剛我們基地門口的銀杏樹你看見了嗎?”


    “看見了啊,那樹好大啊。”聞靖回答,“我看了半天才發現那其實是兩棵樹——兩棵長在一起了!”


    沈惟姝點頭,眼中湧上回憶,“我記得我高中第一次去基地的時候,旁邊那棵樹還很小,樹幹細細光光的。沒想到才過了這幾年,它就長這麽高了。”


    她很慢地眨了下眼,“應該是旁邊那棵大樹給小樹遮了風擋了雨,蔭庇它,又將自己的養分給了它,小樹才能長這麽快的吧……”


    說話間,沈惟姝腦中自然浮現畫麵:銀杏枝丫隨風而動,搖落一樹的深淺金色。


    男人抬手,抓住她頭上的黃葉,在手中轉了兩圈,輕飄飄扔開……


    沈惟姝輕聲:“我媽媽說,一個人的成長,也像一顆樹……”


    她想,她自己就是成長在他身邊的一顆樹。


    他為她遮風擋雨庇烈日,也為她傳送水分和養料,以身飼養。


    而她紮根沃土,伸枝展葉,慢慢地,也長成了他的樣式,以樹的形象和他站在了一起。


    他們就像這兩顆長在一起的銀杏樹,枝葉相觸,比肩而立。


    看不見的樹根卻緊握在地下,相纏難分。


    所以,不能是“有個像他一樣的”。


    就是他。


    隻能是他。


    沈惟姝微微擰眉,心裏突然又煩悶異常。


    “我知道了。”聞靖突然開口。


    沈惟姝:“什麽?”


    聞靖捏了捏好朋友的臉蛋,“其實你還是很喜歡林機長,也不是真就想放棄這段感情。你吧,是不甘心。”


    “這麽久了,其實你們倆都心知肚明,他對你肯定是有感情的。但就是……”聞靖頓了下,撇撇嘴,“你會覺得,憑什麽啊!憑什麽是我先喜歡他,憑什麽我更喜歡他,他怎麽就不能像我喜歡他一樣喜歡我……大概就這種感覺吧。”


    沈惟姝心裏一酸,一下子就被戳中了。


    是啊,她都喜歡他這麽久了。


    他卻好像沒有多麽喜歡自己……


    林爾崢從不像以前學校裏的男生一樣跟她表白,更不會像聞靖的帥弟弟一樣追女孩子。


    聞靖和莫數才認識不到二十四小時,人家就可以在她樓下幹等一夜。


    他絕對不會那樣的……


    沈惟姝長長呼出一口氣,沮喪得出結論:


    他就是,不像她喜歡他一樣,喜歡自己啊。


    “姝姝。”聞靖攬上好朋友的肩,輕歎口氣,“感情這事兒吧,其實我也沒啥經驗……但我還是那句話,談戀愛應該是件開心幸福的事兒,他要真老讓你不高興,就算是天王老子,也踹了他!”


    聞靖又捏了捏沈惟姝的臉蛋,笑著柔聲:“我們姝姝這麽好,林機長要不喜歡,那是他眼瞎!是他的損失。他要是喜歡你,也不該是因為你先主動喜歡他——”


    “而是因為,你值得。”


    **********************


    和聞靖在農家樂吃完兔兔,沈惟姝把新家門禁卡交給好朋友——今天晚上,她突然就很想回爸媽家。


    她到家時,爸媽都已經換上了睡衣,準備睡覺了。


    女兒突然回來,沈澤誠和葉敏又驚又喜的,覺也不睡了,張羅著要給她做宵夜。


    沈惟姝哪兒還吃得下,攔了半天,最後還是喝了一杯老爸鮮榨的果汁。


    她舉著杯子喝,媽媽就坐在她身邊,眼都不眨地一直盯著她看。


    “你怎麽好像又瘦了,隊裏訓練累吧?”葉敏有點心疼。


    沈惟姝搖搖頭,曲起右臂,給老媽嘚瑟自己胳膊上的線條,“肉緊了看著就瘦,其實我還重了呢,長肌肉了!”


    葉敏點了點女兒的腦門,小聲:“你是不知道啊,你到飛行隊後,你爸天天上官網看新聞,還關注公眾號沒事就翻著看。有時候大晚上不睡覺,唉聲歎氣的,一會兒說你訓練累,一會兒又嘀咕會不會有危險之類的……”


    沈惟姝握杯子的手指緊了緊。


    她當初決定去飛行隊,原以為父母會不同意的。


    可他們一句反對的話都沒說。


    隻不過她告訴他們的那天晚上,一直到半夜,爸媽的房裏的燈都還亮著……


    林爾崢那天說得對。


    她選擇了這條路,在直升機裏的,便不隻是她一人——她的爸爸媽媽,也時時刻刻將心懸在了飛機上。


    所謂負重前行,不過如此……


    沈惟姝眨了下泛酸的眼眶,扭頭看水池邊洗碗的老爸。


    她放下杯子,一跳一跳跑過去,“爸爸!沈主任!你是不是很想我呀……”


    和爸媽撒完嬌,又洗了個澡,躺在床上時都過了零點。


    沈惟姝卻還是睡不著。


    她以為回到自己熟悉的環境,在最親近的爸爸媽媽的身邊,她的心也會平靜安穩。


    可是並沒有。


    男人和邊牧,餘躍講述的救援。


    還有聞靖的那些話,總是在腦海中響。


    是,她是不甘心。


    她要的,從來都是一份對等的感情。


    她的喜歡,渴望得到同樣響亮的回應。


    可是他沒有。


    不管是五年前還是現在,這場感情好像都是她自己的獨角戲。


    所有的兵荒馬亂,都是她一個人的……


    在床上來來回回翻了幾次身,沈惟姝索性又打開了台燈。


    害怕自己越刷越睡不著,她沒有動桌上的手機,而是光著腳走到了書架前麵。


    上麵的書,她幾乎以前都讀過。手沿著書脊一本本劃過去,也遲遲沒有抽出一本來。


    直到瀏覽到倒數第二層,沈惟姝的目光和手指同時一頓。


    《操縱杆和方向舵》,《小王子》。


    這兩本書,還是她當初高考完的那一天,他送給她的。


    男人看她拿到後不怎麽高興,就又說帶她去飛行基地玩兒。結果後來……


    沈惟姝搖了搖頭止住思緒。


    她看著那兩本書想了會兒,先拿出了那本《操縱杆和方向舵》。


    《操縱杆和方向舵》她很喜歡,拿到後就看了不止一遍。


    沈惟姝翻開,書自然跳到夾著書簽的地方。


    書簽的表麵有一架飛向星空的飛機,翻過麵去,是男人遒勁有力的字體:


    姝姝:


    十八歲生日快樂。


    願你成為勇敢而快樂的大人,在你熱愛的世界裏閃耀發光。


    飛吧,整片天空都是你的。


    沈惟姝盯著這幾行字看了幾秒,心裏又爬滿密密麻麻的觸動。


    她把卡片重新夾回去,將書放回原位,又拿起那本《小王子》。


    《小王子》她小時候看過個大概,所以就沒怎麽翻開,還納悶他為啥要送她這個。


    後來,她把他送的東西一股腦兒全扔了,倒是忘了還有這兩條漏網之魚……


    沈惟姝掀開硬皮封麵,嘩啦啦往後快翻。


    快翻到結尾時她猛地停住,跟發現了什麽似的,刷刷又往前翻了好幾頁。


    這不是新書麽?


    怎麽會有標記呢?


    黑色的簽字筆勾畫出了下麵的段落:


    【苦悶的小王子想要找一個玩伴,這時候狐狸過來了,請求小王子馴化自己。


    小王子問:“‘馴化’是什麽意思?”


    “這是常常被遺忘的事情。”狐狸說,“它的意思是‘創造關係’。”


    “創造關係?”


    “是啊,”狐狸說,“對我來說,你無非是個孩子,和其他成千上萬個小孩沒有什麽區別。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對你來說,我無非是隻狐狸,和其他成千上萬隻狐狸沒有什麽不同。但如果你馴化了我,那我們就會彼此需要,你對我來說是獨一無二的,我對你來說也是獨一無二的……”】1


    黑筆在“馴化”和“彼此需要”這兩個詞上麵,又圈了兩個濃重的圈。


    目光下落,頁麵底部還有一行黑色的字體——和她生日卡片上的筆跡是一樣的:


    沈惟姝,你願意馴化我嗎?


    第37章 肆意放縱


    複盤完今天的救援任務, 輪值時間早過,天都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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