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外界再怎麽天下大亂,離這座人工島邊緣的療養院都十分遙遠,富酬到時間去心理疏導室,就把這一切拋之腦後了。


    「這就是軍權專政的後果,」心理醫師說,「那群隻會衝鋒的大老粗懂個屁的治國!」


    到結束富酬都在勸他息怒,故這次心理疏導和往常一樣沒達到理想的效果。


    所幸富酬在積極的自救,認真分析自己的心理問題,幻象出現得很少了,這跟身體狀況轉好也有關係。


    他回去時經過保潔阿姨存放清掃用品的雜物間,雜物間所在的走廊有個拐角通向焊了鐵欄杆的窗子。就是窗那裏傳來低聲對話,空曠走廊造成的回聲放大了那一男一女的聲音。


    「你也看見了,我停職在這裏治病,實在無能為力。」


    「檢察官先生,我不是存心為難您,能不能讓我見我兒子一麵,就一麵,他被抓走他們不讓我見他,我也不知道他在裏麵好不好……」


    ……


    男的是大江,女的是保潔阿姨,事件聽起來像是她兒子作為示威人群一員被拘留了。


    大江頭痛的送走她,回頭看見轉角的富酬,正要開口。


    「抑鬱症好得嗎?」


    富酬觀察大江的狀態有段時間了,這人活得比誰都沒夠,根本裝的抑鬱症。


    「還行,跟考證差不多,做功課就能得。」大江有恃無恐的摳著手腕上的疤,說道,「我是為了自保進的精神病院,這叫政治避難。」


    「我也當過檢察官,在另一個世界。」


    「居然是同行?」大江驚奇而感興趣的說,「你是怎麽進來的?」


    「還能因為什麽,國安案子。」


    有關國家安全法,涉及政治的案子。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大江不顧輕重的摳著那道一半做戲一半真意的疤,「其實這也是詩意。品德在卑躬屈膝時留下的褶紋,靈魂因勢利而變節時留下的疤痕。」


    不知為何,提起這件事本來十分正常的大江就變得有點瘋瘋癲癲。


    「我那樁案子的被告就像那位女士一樣,完全是無辜的,無權無勢,十分令人同情。」富酬接著駕輕就熟的編造謊話。


    「據我所知這樁案子的被告也隻是一幫大學還沒畢業的孩子,但,政治就是政治,尤其這個形勢,風頭上需要殺一儆百,就對誰都不會慈悲。」大江笑著問,「聽過羅素的那段話麽?他說所有的政治都是笑臉惡魔,它教唆那些精力旺盛、頭腦靈活的人去折磨那些逆來順受的廣大民眾,以奪走他們兜中的錢財、手中的權力和腦中的思想。」


    保潔阿姨通過大江的關係見到了兒子,次日富酬與她攀談,了解到那次事件被拘留者都受了私刑。


    接手案子的檢察官是大江同事,仍在走審理程序,尚未開庭,大江從她那得到消息,安排的被告辯護律師跑了,下落不明,目前案子沒有律師接,也找不到合適的。


    富酬向大江提出想要接手這件案子。


    在他對此表現出熱心時大江就預料到了,可他沒忘他們都在瘋人院,愈發難以理解這種請求。


    「安安穩穩的活著不好嗎?」


    「就是因為我活著,神交給我生命,我得讓它值得。」


    大江眼神怪異的看富酬,他對富酬的信仰的態度,像富酬對他愛情觀的態度一樣。


    「你作為信徒,等神跡不就好了。」


    「我相信神,但不信神跡。」


    他這話讓大江稍微能理解了,因為他雖然信愛情,也不信愛情會真正發生。


    「你信神,你們都信他,神未必信你們。」大江不住搖頭,「我實在告訴你,理想的人一般死得都早,這裏不是信仰的長久留存之地。你跟現實拉不下臉,現實反手掀你一層皮。」


    「放心,我做良心事的時候會把良心放一邊。」


    大江一時沒什麽好說的,嘆了口氣。


    「問題是你爭得過誰啊?也救不過來。」他問,「你知道你贏不了吧?」


    富酬不說話。


    「我記得你說過你早就不是律師了。」大江突然發現盲點,「甚至連證都沒有。」


    「可以現考,律師資格不受精神病史限製,周末考試,月末下證。」


    「……」


    富酬還說自己做過檢察官,滴水不漏的謊言當然不能全靠胡謅,富酬的確做過,並且的確經手過一起國安案子,但被告是個極端革命者,根本不無辜,他強大,巨富,黨羽眾多,計劃縝密,與富酬有利益勾結。


    即便如此,他依舊進了監獄。


    作者有話要說:


    《舊約.約伯記》裏,烏斯地有一個人名叫約伯,那人完全正直,敬畏神,遠離惡事。但是上帝為了考驗他,通過撒旦剝奪了他的全部財產和兒女,並讓他全身生滿毒瘡,他毫無怨言,在苦難中祝福上帝,詛咒自己的生日,說:「我赤身出於母胎,也必赤身歸回。賞賜的是耶和華收取的也是耶和華。耶和華的名是應當稱頌的。」


    第40章 四十章


    富酬在監管人員旁聽的條件下申請到了同當事人的會麵。


    在此之前富酬如期拿到了證,大江安排富酬接了案子,憑他眼下的資歷一般是不能接的,這也是他先前跟大江聊那麽久的原因。


    在監管人接引下富酬進入一間封閉的小房間,等待期間,監管大爺看樣子在此機關內工作了大半輩子,十分健談,發表了一番對這幫剛關進來個把月的小年輕的見解,主要追責人奧田,也就是保潔阿姨的兒子,是他的主要抨擊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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