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燦此戰是肩負重任,帶著兄長的囑托來的,他的兩萬開原鐵騎,與吳三桂的騎兵部隊兩路齊出,是為後續大軍開辟進攻通道的。一旦他找到了,擊潰了哥薩克人的騎兵主力,後續兵馬源源不斷,便可繞


    開波蘭人堅固的防線,側翼包抄,將波蘭軍團主力圍殲於南線。


    然而想要找到哥薩克人的主力也不容易,所謂輕騎便是來去如風,難以捕捉蹤跡。這一戰該如何打法,怎麽個章程,馬燦出兵時便心中通透,兵聖雲,不與我戰,攻其所必救。於是馬燦便殺氣騰騰的來了,他的計劃是全軍越過這三百裏長的緩坡,一旦出了烏拉爾山,向北可攻擊北線俄軍後路,南線可切斷南線之敵的退路,到時候哥薩克人的主力便不得不來決戰,分個高下勝負


    。


    寒風中,大軍排著一字長蛇陣,一步高一步低的跋涉。


    唏律律!前頭突然馬失前蹄,連人帶馬陷進了雪窩子,那騎兵伸手矯健慌亂之下,扯著馬尾巴借力,一蹬石頭蹭的一下躥了出來,高大戰馬卻掙紮著掉了下去,大軍止步不得不停下來。馬燦大步走過去,瞧著冰雪


    覆蓋下一條巨大的山體裂縫,背心發涼。南烏拉山山,俄語稱作黃金之地,突厥語叫做帶子,意為一條橫貫南北的飄帶,明人卻稱之為皺褶山。這個名字十分粗魯難聽,卻形象概括了這裏的地貌,看似平坦的山脊上,隨處可見巨大的山體裂縫,


    鴻溝,給行軍打戰帶來了極大的困擾。


    大明被迫停了下來,馬燦瞧著墜入溝壑的戰馬,還在掙紮,瞧著前麵危機四伏的山麓,心中發毛,這麽個走法天知道要死多少人。稍一沉吟便召集軍議,與各營營官,將領們商討對策。


    十餘個營官,副將,參謀圍城一團,單膝跪地人人都噴著熱氣。


    “趟過去!”


    ‘標下附議,兵貴神速!”一陣喧嘩議論聲,馬燦瞧著麵前這些腦子發熱的年輕將領便腦仁疼,這些滿腦子建功立業的兵學門生呀,不曉得行路難,難於上青天。他年紀雖與這些軍官相仿,卻是親自率軍走過劍閣蜀道的,那數百裏


    天險危機重重,真真是九死一生才創造了成都大捷。行軍打仗便是如此,可不是在地圖上畫一條線,大軍就能暢通無阻的,這樣難以逾越的天險,倘若是腦子一熱便闖進去,僅僅是嚴寒天氣,惡劣的地理帶來的減員便難以承受,所謂天險便是如此這般,自


    有其難以取代的價值。嘈雜議論中,尤其擅打奇襲戰的馬燦卻動搖了,不願以重大傷亡換取一場所謂的大捷。然而他長期在前線領軍,又不願挫傷了部下的士氣,於是便陷入兩難境地,沉吟不語,求戰心切的軍官們便有些發急


    。


    此時,副將鄧承誌悶聲道:“走河道!”此言一出便是一片嘩然,倘若換個人來說這話,便會被人咒罵嗬斥難以收場,偏偏這餿主意出自鄧承誌之口,那一個個年輕的將官雖心中不滿,卻又不敢嗬斥咒罵他。鄧承誌是什麽人,將門英烈之後又少


    年得誌,出了名的驍勇善戰,誰敢訓斥他。


    年輕的大明將官們有的咧嘴,有的側目,瞧著話不多的上官隻敢小聲嘀咕,這實在是個餿主意。數裏外就有一條河道,位於兩座矮山之間的河穀裏,河道結了冰又被積雪覆蓋,在陽光直射下熠熠生輝。


    所謂奇兵傍出,講究的便是一個奇字,走河道那便太蠢了。所謂河道便是大軍取水,喂馬,取食處,鑿開堅冰便可取水捕魚,那冬季裏肥美的河魚呆呆傻傻,予取予求,一直都是前線大軍重要的食物來源。河道兩側還生長著茂盛的植被,也是上好的養馬地,再愚


    笨的人也曉得河穀前頭,必有成群結隊的哥薩克人。最要命的是河穀低矮,兩側都是幾百丈高的山地,密林,有山有林這不就是天然的伏擊圈麽,兩萬騎兵拉成長長的行軍縱隊,行走在開闊的河道上,一旦遭遇兩側山林間的伏擊,那不是把脖子送上去給人


    砍麽。


    “兵家大忌,智者不為。”


    “標下附議,這河道走不得。”


    七八個將官齊齊反對,倒也有人瞧著遠處蜿蜒的河道,陷入沉思,唯獨鄧承誌仍是一張麵無表情的臉,仍是悶葫蘆的性子,不願與人理論爭執。馬燦環視左右,便將部下們的神情百態盡收眼底。


    走河道,這是一個大膽的想法,凶險卻又安全,凶險處在於隨時隨地會遭遇伏擊,大軍時有覆滅之患,安全處在於河道平坦,是天然的避風港,可避免行軍途中的大量減員。


    兩難之間,馬燦終是沉聲道:“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走河道!”


    主帥,副帥既做了決斷,十餘個軍官隻得領命應諾,商量片刻便紛紛起身回歸本隊,這便是大明新軍的特色,戰場上對上官絕對的服從,稍有不從那便要吃軍法,嚴重些砍頭示眾也是有的。


    大軍就地休整,派出斥候尋找進入河穀的安全路線。馬燦心中盤算著,他這副將看似愚蠢的主意,倒深得出其不意的兵法三味,倘若兄長在此會如何抉擇,他陷入深沉的思索。倘若這兩條路讓兄長來選,則必是奇兵突出,能人所不能,再創造一個經典的戰


    例,給大明人茶餘飯後多些滿足的談資。如此這般他便心中越發篤定,選擇冒奇險,走河道,一路闖到哥薩克人集中活躍的區域。瞧著四周圍一張張年輕,皸紅的臉,馬燦心中不免自傲,伏擊,他倒巴不得哥薩克人成群結隊的來伏擊他,到時候


    再見個真章罷了。


    鄧承誌也是這樣琢磨的,他是打心底裏瞧不起哥薩克人。他的心思很簡單,也很狂妄,老子們兩萬鐵騎這樣兵強馬壯,裝備精良還怕伏擊麽,敵軍不來還倒罷了,倘若敢來那便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翻身上馬,橫衝直撞碾過去便是。所謂韜略也是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鄧承誌是瞅準了,逮著哥薩克人好欺負,打算大咧咧的衝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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