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章之帶著賀良一同去了書房,賀良把蓑衣放在走廊上,隨後關上了門。


    他神情嚴肅,說道:“稟公子,少夫人晌午出了門直到現在還未歸家,管家一直不放心少夫人,正打算派人去尋,少夫人身邊的圓兒跑回了府,說是承恩侯夫人覺得今日雨下得太大,少夫人回老宅不放心,想留她在侯府留宿一晚。夫人得知後同意了這件事,還派人送了幾樣太子賞賜的物件過去。但屬下跟了少夫人一路,她並沒有回侯府,而是去了公子猜想的角子巷。”


    賀章之眉頭跳了跳,他的確一早就收到消息知道了他們二人私會的事情,但沒想到了整整兩天的雨都沒有製止住他們相會的念頭,真是被蘇綺和宋衍庭的厚顏無恥給氣笑了,該不會他們覺得這老天爺下的雨是在給他們私會的機會吧?


    賀章之勾起一抹譏諷的笑,說道:“走,我們過去瞧瞧熱鬧。”


    這樣也好,他們這般迫不及待,那自己就送他們一個機會,當一個助人為樂的好心人,也算是不浪費自己的一番苦心。


    賀章之很早前就派人跟蹤過蘇綺,對於二人私會地方他也摸得一清二楚,從他當初發現二人私情之時,就已經布置好了一切。


    背叛自己的人,從來都不會有好下場。


    他看不起蘇綺,更看不起宋衍庭,一個不自愛,一個愧為男人,不得不說,還真是天生一對,這就是傳說中的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吧。


    蘇綺和宋衍庭的私情在和自己定下親事前就有過貓膩,隻要蘇綺來找自己坦白,哪怕是毀了自己的名譽,也絕對不會讓蘇綺一個姑娘沒了聲譽,自己雖不是什麽君子,但這點擔當還是有的。


    然,蘇綺瞞住了自己,嫁了過來,讓自己成了一個笑柄。


    估計宋衍庭還在背地裏笑話自己吧,回憶起剛成親時宋衍庭的眼神,賀章之現在想想都覺得他的眼神裏透著諷笑。


    賀章之踏出書房走向他和陸紜紜同住的那間房,找到陸紜紜後什麽話都沒有說,直接伸手抱了個滿懷,然後破天荒的當著旁人的麵輕輕吻了一下陸紜紜的額頭,留下一句話道:“我去去就回來,等我陪你一起用晚膳。”


    陸紜紜捂著額頭,眼眸迷茫,但很快露出微笑,嘀咕道:“這麽急急忙忙,發生了什麽事啊。他這模樣簡直像去尋仇似的,殺氣騰騰的。”


    “喵?”


    陸紜紜揉了揉七月的腦袋,說道:“你爹真是有病病。”


    賀章之一襲薄墨色,他鑽進了馬車,猶如一隻靈活的獵豹。賀良身著蓑衣,揚起鞭子催動了駿馬的跑動,馬車輪子濺起朵朵水花,顯得是那麽的急促。


    賀章之在馬車裏假寐著,宋衍庭這人還是很謹慎的,他和蘇綺這麽久的感情,二人一直保持發乎於情,止乎以禮的狀態,賀章之還是能大概猜出來他這麽做的理由。無非是擔心發生了意外,造成一些無法控製的事。所以宋衍庭表現的極為君子,這次蘇綺派圓兒回老宅說是在侯府留宿一晚的消息,怕是她自己的擅自作主。


    賀章之嗤笑一聲,這生平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麽蠢的女子,真讓他大開眼界了。


    至於宋衍庭一邊吊著蘇綺,一邊勾著劉丞相的女兒,他以為能一直這麽逍遙快活嗎?真是天真,天底下哪有這檔子好事啊。


    別急,自己馬上就到角子巷,到時候直接來個成人之美,就當是我給你們二位的份子錢了。


    第38章 第38章呀。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角子巷這邊路修的不太平穩, 所以挑剔的蘇綺每次坐著馬車來角子巷的時候,總是要抱怨一句,圓兒在旁邊寬慰著她。不過蘇綺並不討厭角子巷, 因為這處的某一座宅子是宋衍庭專門為她置辦的, 裏麵的擺設都和自己在承恩侯府的閨房一模一樣,這如此用心的宅子怎能讓蘇綺不喜歡呢?


    蘇綺出身名門, 就算是要落敗的侯府。總歸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她自幼擁有過無數的珍寶, 可這些都比不過宋衍庭送自己的那些小物件。


    她眼中情意濃濃,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鬢發, 祿沛說過這飛仙髻最配自己, 今兒還穿著他最喜歡的那套衣裳,待會祿沛見到自己的時候, 一定會非常歡喜。


    蘇綺嘴角含著笑,小心翼翼地掀開車簾,想要看看現在走到了哪裏。


    “圓兒, 來給我捏捏肩。”蘇綺剛說話,就想起圓兒並不在馬車上, 自己讓她去老宅了。那丫頭不在也正好, 省得總是偷瞧祿沛, 別以為自己看不見, 嗬。


    蘇綺輕哼一聲, 翹著小尾指從茶幾上的果盤拿起一顆荔枝來, 說起這荔枝, 蘇綺心裏驕傲的很,太子賞賜給祿沛的荔枝被他轉頭送給了自己,這麽稀罕的果物他隻想著自己, 這怎能不讓蘇綺得意呢?


    蘇綺想著宋衍庭對自己的體貼,心裏對賀章之就更是不滿。其實也不怨她這般偏心祿沛,誰讓人家祿沛心心念念都是自己,這是個女子都會為他動心。


    而賀章之呢?自己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八抬大轎抬進門的正妻,他剛成親時是怎麽待自己的?什麽禮物也不曉得送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一天的休沐,他竟想著去圍獵場,這打打殺殺的,根本就不為自己著想,所以那次自己就沒忍住火氣,冷嘲暗諷了一頓。自那以後,賀章之就一直待在書房或是別院,倒也省了自己的事,自己還不想跟他同房呢。


    哎,如果賀章之是個碌碌無為的廢物就好了,這樣自己就不用被爹逼著嫁給他。他是個廢物的話,太子就會更重用祿沛,怎麽他偏偏就不是個廢物或者紈絝呢?


    蘇綺優雅地小口吃著甜滋滋的荔枝,當初自己也有想過和賀章之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可是他與祿沛的差距太大太大,根本沒法子讓自己忘掉祿沛,從嫁給賀章之時,自己的心無不時時刻刻念著祿沛,壓抑的思念每日都在瘋長,自己也在努力的忘記他,但回門那天自己見到了站在人群裏的祿沛,那一瞬間,什麽賀章之什麽安分守己都被自己拋在了腦後,自己的眼裏就隻剩下了祿沛。


    又是一聲幽怨的歎息,蘇綺單手撐著額頭,感歎自己和祿沛有緣無份,明明他們二人是這般的相愛,如今連見一麵都要這麽的繁瑣複雜。


    這雨下的這麽大,也不知道祿沛趕來的時候會不會被雨水給淋濕。


    就在蘇綺這麽擔憂的時候,她已經到了角子巷的宅子,車夫穿著蓑衣下車敲了敲門,從裏麵走出來一個麵相刻薄的老婆子,二人相□□頭,老婆子撐開自己手裏的油紙傘過去接蘇綺。


    蘇綺不滿地皺了皺眉,看著老婆子的手說道:“你的手真是太涼了些,下次再來扶我,先把自己的手捂暖,可記下了?”


    “曉得了夫人。”老婆子低眉順眼地應著話,從她的角度來看,蘇綺帶著幕籬的姿態高高在上,她講究又挑剔,根本就不像是個卑賤的外室,高傲的好像是個名門閨秀。


    老婆子是宋衍庭的人找來的,根本就不知道蘇綺的宋衍庭的真實身份,隻覺得這家主子很是奇怪,經常不住在這裏,隻是偶爾會來這裏住一住。


    老婆子心裏嘀咕著:這哪裏像是養在外麵的外室,反而有點像是私會/偷/情的感覺。


    她也不敢多嘴,活到她這歲數就更懂什麽事該知道,什麽事不該知道的道理。


    車夫把馬車放在了後院,老婆子給蘇綺端來糕點和茶水,訕笑著問道:“老奴留下伺候夫人嗎?”她這麽問是因為以前都是圓兒陪在蘇綺身旁。


    蘇綺嫌棄地撇撇嘴,說道:“不必了,退下吧。”今兒沒有圓兒陪著,還真有幾分不習慣,要不是自己的嬤嬤告假去探望她兒媳婦,自己也費不著讓圓兒去老宅傳話了。


    這裏的茶葉肯定比不上老宅,蘇綺喝了一口就吐在了地上,難以下咽,然後揚聲道:“怎麽不是先前的茶葉了?”


    老婆子慌忙推門跪下,說道:“回稟夫人,就那幾兩茶葉,早就完了,這是老奴剛買上的茶葉。夫人是不是喝不習慣?老奴真是該死,請夫人寬恕!”


    蘇綺從自己的荷包裏拿出四片金葉子扔在地上,輕蔑道:“下次再敢拿這些賴茶葉糊弄我,小心你的老命!現在還不快些去給我買來好茶葉?還愣著做甚。”


    “是是是,夫人真是大善。”老婆子磕了個頭,撿起金葉子再次退下,一雙渾濁的老眼略過精光,咧嘴一笑。


    宋衍庭讓蘇綺等了許久,在雨勢越來越大的時候,他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宅子裏。


    蘇綺喜上眉梢,溫婉大氣的麵龐揚起了笑,她走過去主動推開房門去迎接宋衍庭,可見她的迫不及待。


    宋衍庭冷峻的臉上劃過雨水,身上微濕,他擦了擦落在眼睫上的雨珠,對她一笑道:“綺兒,等急了麽。”


    蘇綺搖搖頭,“沒呢。”


    宋衍庭走幾步坐在了凳子上,仰頭對蘇綺說道:“太子吩咐了一些事宜耽擱了點時辰。”


    蘇綺眸光溫柔坐在他旁邊,笑說道:“我原以為這兩日下著雨,你就不會約我出來了呢。”


    宋衍庭想要伸手倒茶,但被蘇綺阻止了,她拎著茶壺給他倒滿了整杯,想到這茶味道不醇,便心疼的說道:“委屈你先喝這茶了,我之前帶來的好茶都用光了。”


    宋衍庭沒她這麽講究,仰頭喝的幹淨,他喉結滾動,動作瀟灑,很平常的舉止卻讓蘇綺感覺到了幾分迷人,這和女子的嬌柔不同,是屬於男子的硬凜。


    “這雨下的讓我想起了咱們初見的日子,所以我便想著約你出來見一見。”


    蘇綺驚喜的瞪圓眼眸,雙手不自覺地拉上他的手腕,她簡直要愛慘了這個男子。


    “祿沛,你果然沒有讓我愛錯人。”


    宋衍庭笑了笑,撫摸著她的麵頰,神情虔誠,仿佛自己的眼裏隻能裝下蘇綺一人。但隻有他自己清楚,他對蘇綺到底是何感覺。


    相對於蘇綺的百依百順,他好像對那個高貴冷豔的劉月蘊更感興趣了。


    蘇綺太乏味了,就像是一捧泉水,無色無味,沒滋沒味。


    嗐,太容易上鉤的女子,簡直勾不起自己的絲毫心動。


    外麵的雨下的劈裏啪啦,打得人心裏慌慌亂亂,蘇綺緊緊揪住宋衍庭的袖口,眸光微閃,她緩緩靠近著宋衍庭,輕聲說道:“祿沛,我好冷。”


    宋衍庭揚了揚劍眉,他當然懂蘇綺的意思,可他根本不會去接她的話腔,宋衍庭甩開她的手,說道:“剛剛喝就覺得茶有點涼了,我去倒壺熱的來。”


    蘇綺麵色不虞,她身為一個女子,低三下四的想要得到宋衍庭的嗬護,她都豁得出去臉麵,為什麽宋衍庭偏偏就不懂呢?


    “算了,不必了,我想要回老宅了。”


    宋衍庭垂眸,問道:“為何?”


    蘇綺轉過身不去看他,語氣幽怨,說道:“我一個婦人,繼續和你待在一起怕是不合規矩,老宅裏還有我夫君等著我歸呢。”


    宋衍庭眯起狹長的眼睛,強迫她轉身,解釋道:“綺兒,我不想聽你口中提起賀章之的名字。”


    蘇綺故意跟他唱反調,反問道:“他本就是我的夫君,是他八抬大轎抬我進的門,我為何不能提?”


    “你在氣我。”他語氣篤定。


    蘇綺甩開他的手,冷笑道:“我氣不氣你,對你來說,重要嗎?”


    宋衍庭這輩子最討厭的人就是賀章之,蘇綺被他視作自己的女人,聽她一口一個“夫君”的喚著,宋衍庭覺得自己的男子威嚴得到了挑釁。


    他再次抓著蘇綺的手一個用力就是反手壓在蘇綺的背後,這個姿勢使得她腰身前屈,柔軟蹭的更近,擦過宋衍庭的胸膛。


    宋衍庭掐著她的下巴,俯身下去,他的氣息迅速占據蘇綺的唇瓣,吻的難舍難分。


    蘇綺想要推開他,所以就咬了下他的舌尖,這一下,就將宋衍庭的理智喚了回來。


    宋衍庭鬆開了她,然後迅速起身遠離了凳子。


    “是我唐突了,綺兒,我出去靜一靜。”


    蘇綺紅了眼,沒有因為他的親近而喜悅,反而感覺到了屈辱感,祿沛根本就沒有溫柔對待自己,他怎麽敢如此待自己!他把我當做了什麽!


    宋衍庭站在房簷下呼吸空氣,鎮定下來,他鼻尖還縈繞著女子的脂粉香這讓他不由得想入非非。


    “吳嬤嬤,給我倒杯涼水來。”


    吳婆子在後廚窩著,聽到宋衍庭的聲音後,她趕緊把手裏的紙條扔進了灶火裏,應了聲:“誒,這就來。”


    隔壁宅子,還是那把竹葉青油紙傘,賀章之握拳抵在唇邊,笑得奸詐。


    “賀良,你去老宅對圓兒說我今天準備去承恩侯府一趟,許久未見嶽父嶽母,也該敘敘舊了。”


    人前風度翩翩的賀章之沒想到會有聽牆角的時候,這緊挨著宋衍庭的那座宅子是賀章之特意買下,為的就是算計宋衍庭與蘇綺,那個吳婆子是賀良買通的人,剛才在她出去買茶葉的時候賀良就把紙條和秘藥傳給了她,所以等著吧,送給二位的驚喜很快就來了。


    早前就說過賀章之是調查過他們二人的,他手底下的人也不是吃幹飯的,雖然蘇綺和宋衍庭小心謹慎,但耐不住賀良有本事,順著圓兒的線很快就抓住了他們的尾巴。


    角子巷是私會的地點,那座宅子是二人見麵的地方,成親三載,蘇綺也紅杏出牆了三年,若不是宋衍庭擔心出事沒敢亂來,指不定都那棵杏樹都開花結果了。


    賀章之嗤笑了聲,雋秀的眉眼含著淡淡的嘲弄,他現在已經迫不及待的等著看好戲了。


    賀良聽見他的吩咐,勾唇一笑,應了聲,然後取下馬車的韁繩,單騎駿馬,朝著老宅趕過去。


    他沒有繼續在院子裏待著,走到房簷下抖了抖油紙傘,又甩了甩袖子,抱著雙臂倚著門柱,嘴角的弧度從未落下。


    老宅那邊賀良很快就找到了在院子裏歇息的圓兒,得知賀良來找自己,圓兒很是吃驚,下意識整了整儀容,推門走了出來。


    賀良草帽下的笑容無比的燦爛,他臉上的雨水也絲毫不影響他的好心情,賀良說道:“圓兒,公子知曉少夫人在侯府上,特地讓我來給你知會一聲,等公子忙完太子的事情就會去侯府一趟,說是許久未見侯爺侯夫人了,想去拜見拜見。正好少夫人也在,公子便想著今日陪著少夫人在侯府留宿一晚,第二日護送著少夫人回老宅。你去侯府跑一趟吧,如何?”


    圓兒被嚇的臉上的神情都差點控製不住了,她蒼白著俏麗,結結巴巴地說道:“姑爺...姑爺怎麽突然想著要去侯府?姑爺今天不在別院嗎?”


    賀良繃著臉,訓斥道:“主子的事哪是我們能議論的?你還不快些去侯府?耽誤公子的事,我要你好看!”他凶巴巴的威脅著圓兒,又道:“你要是不想去也行,反正我騎著馬我去就是了。”


    圓兒哪敢讓他去啊,這一去可就徹底露餡兒了!


    “別別別,賀爺賀爺,我去就成了,到時少夫人知道我偷懶,定要生氣的。”


    賀良冷哼一聲:“嗯。”說罷就轉身離開,不給圓兒任何的猶豫。


    圓兒現在腦袋一片空白,姑爺要去侯府,可主子壓根就沒在侯府啊!甚至這事都沒和侯夫人通氣,這...這可怎麽辦才好啊!


    圓兒再怎麽慌亂,她這趟侯府必須跑一趟,她撐起油紙傘就往門口衝,顧不得身上的新裙子被泥點子給黏上,她一路小跑,穿過小路終於到了承恩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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