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孝心和機敏,讓康熙的怒火還沒來得及燃燒起來,就徹底熄滅了。康熙接過那杯茶,飲下之後,整個人頓時就舒服多了。“還不快去再沏一杯新的給太子?都是怎麽當的差。”專門負責伺候茶水的兩位宮女見狀紛紛跪下了,她們二人這幾日也是被嚇著了,所以有些不如以往反應及時。“兒臣倒並不十分口渴,皇阿瑪別著急責怪她們。”“既然太子替你們說話,今日便饒過你們,往後當差多上點心。”“多謝皇上,多謝太子殿下!”兩位宮女謝恩之後,趕緊又端了兩杯新的上來。“宜昌阿與禪塔海罪行昭昭,皇阿瑪將這二人定罪嚴懲便是,不過我朝財政製度上確實多有不足,是該重新製訂一份新的法則了,皇阿瑪功績昭卓,我大清即將迎來盛世,盛世最易滋生貪腐,與其等到他們徹底腐爛才開始整治,倒不如從一開始便多加約束。”這方麵太子前世是吃過大虧的,他的奶公淩普原本看著也是十分忠厚老實之人,誰知竟瞞著他收受巨額賄賂,貪贓枉法,欺上瞞下,還把罪名都栽贓到他的頭上,說是一切都受他指使。事情的真相如何已沒有人在意,彼時,他已經被廢,唯一替他說話的老十三,被皇阿瑪厭棄,還關了起來,最後安在他頭上的罪行多到數不清。可那些真的是他做的嗎?皇阿瑪他真的看不清嗎?都不是。罷了,這些都先暫且不提。太子今日提及稅務改製,也是為了大清的百姓著想,少一些貪腐,國庫裏就能多一些積攢,發生天災時,可以用於賑災濟民,少些死傷,邊境戰亂時,可以充作軍餉,多些勝算,也讓大清的百姓不必受戰亂之苦。“是該修訂了。”康熙很認同太子的觀點。“既然修訂製度的想法是保成你提出來的,到時候大臣們商議此事,你便過來坐在旁邊一起聽一聽。”太子正愁不知該如何提點大臣,從哪些合適的角度著手,這正是瞌睡碰巧有人遞枕頭。“兒臣定虛心學習。”製度改革非一兩日的功夫就能商定下來的,從六月一直討論到九月,初稿也就才剛剛成型,還有許多細節,需要慢慢調整,急不得。康熙倒是覺得已經大差不差了,在這件事情上,太子表現極好,提出了不少針對性的觀點,啟發了戶部官員更深入的思考,他十分放心。於是又把朝廷扔給太子,自己南下逍遙去了。當著太子的麵時,美其名曰:“朕此次南巡,是為體察民情,詳知吏治。”太子心裏再了解不過他的這位皇阿瑪了,隻能在心裏默默歎了口氣,得了,宜昌阿貪汙的那八十九萬兩白銀,這一趟下去,怕是剩不下了。這是這一世,他是堅決不許官員管朝廷借銀子了,若想撐場麵接待聖駕,那就自己想辦法去籌銀子吧。倒也不是說康熙就一味地顧著自己暢快和享樂,緊要的折子到了,他立馬就批,不拘什麽時辰,即便是深更半夜,也會從榻上起來點燈批複,盡快地發送出去。有時候批完折子,也睡不著了,便起來看輿圖,今晚到的這個地方是一個縣城,叫桃源縣,確實是世外桃源一般,風景秀美。白日裏他已經見到了黃河,隻是還來不及去岸邊細看。“黃河年年修,年年決堤,不過自從朕的這位河道總督上任之後,情況倒是好上許多了,明日一早讓靳輔陪同朕,一起去巡視黃河。”“,奴才這就讓人去請靳大人。”禦駕南下,江南的官員都得到消息了,但皇上行蹤隱匿,到底行至何處了,誰也不知。天剛破曉,靳輔就聽見管家來稟報說:“老爺,您醒了嗎?”“什麽事?”“門口有位通身氣派的,說是要見您,老奴瞧他麵白無須,嗓音尖細,像是宮裏出來的。”靳輔進宮麵聖過,自然知道太監的特征,傳旨升他為河道總督的那位公公,他的管家也跟人家當麵打過交道,主仆倆立即猜到了什麽。他撩開床幃,拿起床下腳踏上放著的靴子,就開始著急地往腳上套。“快!把人請進來,不可怠慢,本官稍微收拾一下就去見他。”搞不好今日過來敲門的,就是禦前伺候的內侍,這種人可得罪不得,否則人家到皇上麵前告他一狀,說上一句他不敬之類的話,那這仕途說不定可就斷了。“誒!您放心,老奴知道輕重,已經請了進來,叫人上了茶,好生招待著了。”管家從旁邊的衣架上把衣裳拿下來,送到自家老爺麵前,幫著他穿上身。他剛一見到那位公公,本想寒暄幾句,打聽點消息,沒想到那位公公急得很,直接拽著他就往外跑。“總督大人,皇上指名要您過去陪著一起巡視黃河,一早就得出發,可耽誤不得,您還是趕緊跟咱家走吧。”君臣會麵之後,康熙沒有多耽誤,直接帶著他就出發了。在馬車上坐著趕路的時候,還對他說:“朕在宮中,也一直留心河務,曆年呈上來的河圖,朕也都詳細閱覽過,還時不時召集懂得河工的大臣,探討你所寫的防禦洪水的書。”靳輔極為動容道:“皇上日理萬機,還如此關心黃河河道,得此聖賢君主,實乃我大清百姓之福。”雖然是恭維之詞,但康熙聽著,也確實高興,不過有一說一,他今日的主要目的,可不是來聽這些好聽的話的。“但朕畢竟從未親眼見過黃河如何凶險,也不了解實際的狀況。今日叫你來,咱們君臣二人一起勘探一下周圍的地勢,你先說說,哪些河段較為凶險,咱們今日專去這些地方轉轉。”“臣遵旨!如肖家渡等七處地區,實甚為危險,皇上確定要去嗎?臣恐怕今日來不及召集官兵護衛聖駕。”他走的匆忙,今日都不曾去衙門上值,現下已經走了有一段距離,若是此時趕回去,崽叫人趕到肖家渡去,怕是天都黑了。“不妨事,你安心跟著朕去就是了。”康熙雖然隱藏著自己的行蹤,但也防備著隨時可能發生的刺殺,所以身邊都是武藝高強的禦前侍衛。君臣倆在路上談論了許多,直到馬車停下,才止住。“黃老爺,咱們到了。”“嗯,知道了。”下馬車之前,康熙還提醒了自己的河道總督一句:“今日朕是從北方行商的黃老爺,靳兄你可別叫錯了。”“皇黃老爺,靳輔當不起您這句稱呼。”嚇得他差點就跪下了。康熙笑著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先下去了。一行人一直走到堤壩上,望著眼前水勢湍急、不停奔騰的巨河,康熙麵露肅色。隻有親自站在這裏,才能理解為何黃河會決堤,才理解人是何其渺小,若河水高漲,潰堤四泄,百姓根本無力抗衡這樣的滔天巨浪。“黃老爺,原本黃河是不流經此處的,宋朝起,黃河奪淮入泗,自西北向東南行,經洋河、鄭樓、倉集、臨河、城廂、眾興、李口、新袁等鎮,入淮陰縣,連通大運河南岸。”“但河水裹沙帶泥,導致大運河的淮安段,河道淤塞,南北漕運隻能借道黃河,但您也瞧見了,黃河水勢險惡,這前後一百八十裏險道,實在是不便行船。”“可有辦法使得水勢稍緩?”康熙問他。靳輔沉默了一會兒,治理黃河,他是持加高堤壩以束水的觀點的,但此法並不能減緩水勢。不過有一個人與他所持觀點不同,他認為束不如疏。可皇上既然問到了,他還是客觀地說:“除非黃河改道,下遊疏通。”“那便改!”“……皇上,您不覺得這是在異想天開嗎?”康熙盯著麵前黃色的巨龍道:“為了百姓的安定,即便逆天而行又有何妨。”靳輔當即跪地,朝著麵前的君主磕了三個頭。“聖上英明!”“都說了,今日是黃老爺,怎的又忘了?快起來吧。”康熙笑著搖了搖頭。“此法乃是江寧知府於成龍想出來的,因此法太過冒險,臣一直未敢上奏。”“朕記得他。”走著走著,正巧碰見有河工正在修建以及加固堤壩,各個光著膀子,光著腳,身上勁瘦,皮膚黝黑,這麽大的太陽,汗流浹背的,光是看著,都能感知到他們必定十分辛苦。這會兒正好是中午,也到了放飯的時候了,可這時候卻起了爭執。“怎麽回事?叫幾個人過去問問清楚。”康熙立刻下了令。幾個禦前侍衛帶著刀走過去,那發飯的監工很快就被押了過來。“啟稟黃老爺,此人乃該段河道的監工,他竟私扣河工們的糧食,河工們餓著肚子,生了怨氣,這才集結起來抗議。”康熙點了點頭,有些嫌棄地瞥了那畏畏縮縮的監工一眼,他沒有與那監工費口舌,直接提點身邊的河道總督。“今日見河工如此勞苦,你要派人嚴加查問,嚴禁克扣河工食糧,吃都吃不飽,如何能把活兒幹好。”“是是是!是我疏忽了,黃老爺放心,明日,不!待會兒我就讓人過來把事情調查清楚,保證按時分發食糧,還會把之前克扣的全都補發給河工們。”靳輔也沒想到,本來一切都好好的,竟然被這麽一隻老鼠差點毀了他在皇上麵前的形象。巡視完畢之後,康熙並未第一時間召見靳輔提到的江寧知府於成龍,而是先讓人去江寧,調查這位“於振甲”素來行事如何。他本人繼續隱匿行蹤,一路南下,四處巡遊,不得不說,江南的女子確實與宮裏的嬪妃大有不同,氣質如煙似霧,吳儂軟語間,觸動心扉。這不,給太子寄回去的信都有股子胭脂味兒,太子聞著這股子味道就知道他的皇阿瑪有多風流快活了。第68章 禦駕已經抵達江寧兩日了,康熙這兩日微服巡遊,倒是聽見了不少百姓誇這位於知府秉公執法,不包庇權貴,恪盡職守不說,還十分清廉。說來也巧,今日出門,就正好碰見這位於大人親自審理一樁凶殺案,康熙坐在不遠處的一家茶館裏,專門令人來回稟報審案的進度。負責傳達的人擦著汗,盡量喘勻氣才開口:“老爺,那被告是江寧一世家公子哥,半月前,與一外地的商人之子在青樓起了爭執,當天晚上,與他起爭執的那人及其親眷就都被殺了,住處還被放了一把火,幸好發現得早,火勢並不大,及時撲滅了,據說屍體上還有不少生前被虐打的痕跡,不過那世家公子當晚一直在自己家中,並不承認是自己下的手。”康熙輕晃手中捏著的折扇,眉頭輕佻,道:“本地的世家公子虐殺外地的商人之子,強龍不壓地頭蛇,這樁案子怕是沒那麽好審。”“老爺英明,那世家公子囂張得很,不但不承認,還威脅那位於大人,不要多管閑事,甚至當眾問出要多少錢才肯結案這樣的話。”“嗯?買凶殺人,威脅朝廷命官,向官員公然行賄,這膽子不小啊。”康熙眯著眼淡淡地說。熟悉他的梁九功卻知道,別瞧皇上這會兒看著挺正常的,生著氣了。“繼續說下去。”“那位於大人當場震怒,隨即叫了人證上堂,最後判了那世家公子死刑,明日行刑。”手裏的扇子一合,康熙抬眼。“找人去盯著那位於大人府上,怕是有人今晚會去找他呢。”果不其然,當晚,那被告的父親就帶著一夥人,還抬著一個箱子,進了於府。隻是過了沒多久,連人帶箱子一起被轟了出去。事情稟報到康熙麵前時,他正在看太子的回信,信中言事事妥帖,叫他不必掛念,康熙心情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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