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費勁地照著描了一遍,瞧著歪歪扭扭的。“真是太難寫了,皇阿瑪為什麽不給我們取個簡單好寫的名字呢?”“那保寧不如就叫小二了?”太子故意逗他。“小二好寫嗎?”光說小家夥也不能理解,太子索性把小二又寫了一遍。“哇!這個我喜歡,我等會兒就去跟皇阿瑪說,我不要叫什麽胤了,我就要叫小二!”“隨你。”太子憋著笑回他。“太子哥哥,你還沒把車胤的故事告訴我呢。”“車胤他家境貧寒,買不起燈油。夏天,車胤就用透光的袋子裝螢火蟲,充當燈火,以此在夜裏看書。”“可是,它們不是人的魂魄嗎?”“其實哥哥是想告訴保寧,無論它們是不是人的魂魄所化,能夠體現它們的用處,哪怕隻是讓人看著心情愉悅,便是好的,保寧不必為此感到愧疚。”“是這樣的嗎?”“有個詞叫物盡其用,即便沒有人把它們抓起來裝進袋子裏,它們也會一晚上發著螢光,那我們何不利用好這份螢光呢?”“太子哥哥說得好有道理。”胤笑著為他鼓掌,捧場極了。康熙已經站在屏風另一邊聽了一會兒了,本想這會兒站出來,跟他們兄弟倆說一說這囊螢能不能當做燈火的事。“那太子哥哥,保寧也想把自己的東西物盡其用。”因為小家夥的這句話,康熙頓住了腳步,他想聽聽保寧接下來到底會跟太子說些什麽,難不成是將他那個能吃的小肚子物盡其用,待會兒午膳好從他這兒大吃一頓不成?一想到小家夥自己十分驕傲地說出這些,康熙就忍不住想笑。“那你倒是說說。”太子用鼓勵的眼神看著他。“保寧的小金庫裏,有烏庫瑪嬤、皇阿瑪還有太子哥哥你們賞賜給保寧的好些珍寶,它們價值千金,可是我方才聽見皇阿瑪說,朝廷很缺錢,所以無法賑濟受災的官民。”太子和康熙其實聽到這裏,都已經能夠猜到小家夥想說什麽了。“我想把我的小金庫物盡其用,換成錢,然後去幫助他們!”太子張了張嘴,他想說那是皇阿瑪和朝中大臣們需要去考慮的事情,無需保寧他一個四歲的小孩子去操心,可他又不想抹殺保寧那份純真與善良。正當他專心思索,該如何更妥善地打消保寧這個想法的時候,康熙大步走了過來,一把將太子和胤都摟進懷裏抱著。“朕還沒有昏庸到,要拿兒子的小金庫去救急的地步。”“皇阿瑪,你怎麽還偷聽我跟太子哥哥說話呢!”胤不高興了。“誰叫你說得這麽大聲,朕坐在前頭都聽得一清二楚。”父子倆還互懟起來了。“保寧有此心甚好,說明你心地善良,顧念黎民百姓,但你要知道,你的小金庫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你救得了這個,救不了那個,沒有得到救助的人便會覺得不公,逐漸心生怨懟,甚至引發暴亂,給朝廷帶來更多的麻煩。”胤哪裏能想到這樣許多,頓時張大了小嘴,呆呆地望著他,不知道要怎麽辦了。反倒是太子,因為有著前世的經驗,心裏還是有些相對更合理的建議。“皇阿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既然災民們如今沒有房屋居住,不如朝廷出資為他們修建房屋,以工代賑,讓他們自己互相救助,重建他們自己的家園。”“保成這一個想法倒是不錯,朕到時候跟朝中的諸位大臣詳細商議一番,看看是否可行。”太子聰慧沉穩,保寧純真善良,康熙這個老父親的心呐,是無比的滿足。當天午膳,特意傳了好些保寧愛吃的菜式,見他吃得滿足,這兩日著急上火、食欲不振的康熙都多吃了一碗米飯。這份建議被康熙當眾拿出來商討的時候,便點明了,這是太子所想。大臣們紛紛讚揚太子早慧,賢明敦厚,心懷百姓,不愧是大清的儲君。事情被實施下去之後,全京師的百姓人人皆稱頌皇太子之善。太子地位穩固,來恭維攀附索額圖的官員便越來越多,每日到他府上遞拜帖的隊伍都快排到對街去了,一時之間風頭無兩。第38章 索額圖是家中庶出,排行老三,起初並不受他阿瑪索尼重視,隻是個尋常的侍衛,直到康熙八年,他都三十多歲了,才嶄露頭角,得了個一等侍衛的職銜。後來確實也是因為仁孝皇後之故,加上他自己是個懂得抓住機會的人,一步步才爬到如今的位置上。如今太子名聲日盛,赫舍裏一族作為太子的母族,也連帶著日益煊赫,索額圖前半生摸爬滾打,樹大招風的道理他也不是不明白。可即便他自己能夠管住他這一府上下,卻幹預不了他的兄弟們。他大哥噶布喇是家中長子,也是仁孝皇後的阿瑪,從小就被當作家中的繼承人用心培養,康熙元年便已經任領侍衛內大臣,阿瑪索尼死後,承襲了爵位。他從來眼界甚高,誰也不放在眼裏。不過他是太子的親外祖,多少還是會顧忌著太子,並沒有做出太多出格的事情。隻是一心想著把家中另外兩個女兒再送入皇家,好更進一步穩固住他這一脈的權勢地位。老四柯爾坤同樣是庶出,平時就沒什麽存在感,不說也罷。老五心裕乃嫡出,且尚了皇室公主,遭遇之隆,也算得上是罕見,先是得了個一等伯的爵位,後來又被封為世襲的一等公,一路官至領侍衛內大臣,索額圖以前是十分羨慕嫉妒這個弟弟的。最小的弟弟法保,同樣是嫡出,因為年紀最小,最受索尼妻子的寵愛,甚至於到了溺愛的地步,要月亮絕對給的不是星星。這倆弟弟為人囂張,橫行霸道,不但以欺壓百姓為樂,還借著太子和索額圖的名義,威脅京中低階官員,以此大肆斂財。如今京中才遭遇大震,康熙命禦史們親自清點受災的官民以及房屋坍塌的數量,恰好,在左都禦史魏象樞負責的區域,便撞見這兩位爺正在強行擄掠平民。“爺看上你家男人,那是你家的福氣,去!這跟爺回府上,先給爺修房子!”“五哥,我看這小娘子多半是舍不得他男人一個人去高門大院裏,不如這樣,我呢,就好心把這小娘子帶回我府上,我剛好缺個洗腳婢。”兄弟倆一個強搶民工,一個強擄婦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住手!”魏象樞合上登記的冊子,怒氣衝衝上前,護在那對平民夫妻身前。“你是何人?知道我們兄弟倆是誰嗎?竟也敢替他們出頭,我看你是不要命了。”法保不屑地俯視著他。“本官不知你們究竟是何身份,可此處乃天子腳下,本官管轄範圍之內,自然有義務維護這裏的百姓。”當禦史的都是正經的文人,清高自傲,不畏強權,魏象樞便是最典型的一個。“那我就好心告訴你,我們都是赫舍裏一族的,我哥還是額駙,身負世襲一等公的爵位。我大哥是當今聖上元後的親阿瑪,乃當朝國丈,連當今太子都還得管我們倆叫一聲叔公,內閣首輔索額圖是我二人的親兄長,我家不論哪個,都是爾等得罪不起的!”騎在馬上的心裕不耐煩地說:“你跟他費這麽多口舌做什麽。”他握著手裏的馬鞭,指向魏象樞。“識相的,就趕緊給爺讓開,否則爺手裏的鞭子可不管你是官還是民,一樣照打不誤。”魏象樞冷嗤一聲,寸步未讓,義正辭嚴道:“本官乃聖上親封的正二品都察院左都禦史,即便今日站在此處的是噶布喇、是索額圖、甚至是太子本人,本官依然會堅定地站在這裏!”“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可不是看誰的身份地位高,誰就有理的!”法保猶豫了,湊到心裕耳邊跟他說:“五哥,這可是正二品禦史,可以直接麵見聖上參奏的,要不、今兒個的事,就算了吧?”“你怕什麽?即便他告到皇上跟前去,皇上還能為了兩個賤民斥責你我不成?”心裕可不怕。“今兒個這兩個人爺還非得帶回去不可了!給爺上!”心裕一發話,他身後各個體格壯實、手持木棍的家丁頓時一擁而上,魏象樞哪裏想得到他們竟然真的敢當著他的麵如此為非作歹。最後人被擄走了,連他的官帽都被擠得掉在地上,等他終於行動恢複自由,歹人早已遠去,不見蹤跡。氣得魏象樞鼻子都歪了。“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本官要將此事上書告知皇上!”回去之後,奮筆疾書直至深夜,第二日天還未亮,便坐上車馬往宮門去了。他是一刻也等不下去,坐在馬車裏候著,等到宮門一開,第一時間便進去了。在景山避了三日,今日是大震之後,康熙第一日回到宮中。到了禦門聽政的時辰,康熙身著明黃色朝服,頭戴朝冠,端坐在龍椅上。“皇上,臣都察院左都禦史魏象樞有本啟奏!”站在第一排的索額圖眼皮一跳,有種不祥的預感。“臣要參太子太傅、內閣大學士索額圖怙權貪縱等罪狀!請皇上從重譴治!”一旁的明珠嘴角上揚,瞥了一眼身旁的死對頭,小聲損了他兩句。“喲,索相,今兒個出門沒看看黃曆啊?”索額圖沒搭理他,主動站了出去,跪在殿中。“老臣自入朝為官以來,兢兢業業,恪盡職守,實在不知自己如何犯下這怙權貪縱之罪,還請皇上明鑒。”康熙當初能夠順利登基,多虧索尼力保,這些年索額圖替他除鼇拜,三藩叛亂時為他處理軍務,確實立功不少,康熙心裏知道,魏象樞所說的未必是假。但眼下他不能懲治索額圖,索尼和索額圖父子倆這些年掌權,利益關係盤根錯節,牽涉頗廣,朝廷如今更需要穩定,不可妄動。“京中官民受災嚴重,今日便先議此事,其他的,下朝之後,你二人到禦書房再當麵向朕說明。”期間,索額圖幾次陳述,都得到了康熙的稱讚,也采納了他提出的不少意見措施。直到下朝之後,索額圖與魏象樞才來到禦書房,分別陳述。魏象樞把索額圖借著自己的權勢,縱容他的兩個弟弟肆意欺壓百姓,侮辱他這個正二品朝廷命官的事,義憤填膺陳述了一遍。混蛋玩意兒!索額圖則在心裏大罵兩個就知道扯他後退的弟弟。可那確實是與他血脈相連、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的親弟弟,他能怎麽辦呢?還不是得捏著鼻子認錯,給他們倆擦屁股。“奴才屬實不知此事,還請皇上恕罪,回去後,奴才定會對心裕和法保嚴加斥責!責令他二人盡快將那對無辜的平民夫妻放歸家中。”索額圖都四五十歲的人了,他言辭懇切,認錯態度積極,再說這次確實不是他的錯,康熙也確實想保下他。“此事當由朕起頭,反躬修省己身。”魏象樞哪裏敢把這件事怪罪到皇上的頭上,頓時汗如雨下。“今日見他二人所行之事,愈加貪酷,若是不加以管束,今後恐怕會習以為常,釀成大禍。”“索額圖,你身為他二人的兄長,定要讓他們痛改前非,否則朕下次定是要重重地懲治,屆時,你這個兄長便有管教不嚴之罪,一並連坐!”索額圖趕緊跪下請罪:“奴才替二位弟弟多謝皇上寬恕,奴才回府後,必定嚴加管束,絕不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