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男人嗎?尤裏揚斯?像個女人一樣躲在人質的背後?怎麽,沒有那些蠻子的保護,你就手無縛雞之力嗎?”伊什卡德的目光在我身上流連了片刻,盯向了我的背後。


    他緩緩踱近,抽出腰間的月勾刀劃過身側牆壁,刃石相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用這種語氣說話。像頭噬人的惡狼,要把弗拉維茲撕成碎片,頗有種喪心病狂了的意味。


    他想殺了弗拉維茲。


    弗拉維茲的手動了一動,我扣住他的手腕,提高音量:“塔圖!”


    塔圖的手中銀光一閃,向我身邊襲來。


    我靈敏地抬手接住,但反應比以前慢了一瞬,刀柄迅速滑過我的掌心,鋒利刃割破了我的手指。我鬆了一鬆,克服了疼痛,握緊。


    我知道塔圖是要我對付弗拉維茲,我離他近在咫尺,擁有最快製度他的優勢。但我隻是像個木頭一樣保持著握刀的姿勢,一動也沒動。


    “阿硫因!你知道他幹了什麽嗎?”塔圖扯下麵巾,仍是慣常一副蔑視他人的笑容,眼裏卻充滿了怒火。


    “什麽?”我下意識的問,心底湧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知道其他人去哪了嗎?”伊什卡德轉了轉手中的刀,寒光直刺我的眼睛。


    我握刀的手顫了一下,呼吸不穩:“弗拉維茲,你是不是對他們做了什麽?你……殺了他們?”


    “不,隻是關起來了而已。”耳畔輕描淡寫的幽幽道,“為了防止他們在我登上帝位前動什麽手腳。你知道,畢竟是外來客,我不能不防。”


    “等你登上帝位,就會放他們離開了?”我鬆了口氣,心底發寒。


    我有理由推斷伊什卡德與塔圖是漏網之魚,假如他們沒有僥倖逃脫,也可能弗拉維茲會將他們悄無聲息的一舉剿滅,而不是關起來而已。


    防守是一方麵,也許,他還想徹底斬斷我與波斯的聯繫。


    “當然。但是我隻答應放他們走,並不包括你。”他一字一句。


    這句話音剛落,我就看見伊什卡德的刀出了鞘,臉上陰雲密布:“幹脆砍了你的手腳,送去羅馬皇宮,也許我們還會快一點拿到戰狼軍符。”


    “哦?”弗拉維茲的聲線一挑:“原來你們是惦記這個。請替我轉告偉大的沙普爾國王陛下,將來我親自把軍符交給他。”


    親自?還沒來得及咀嚼這話中深意,一陣突如其來的銳器破風之聲不知從哪傳來,砰地在地上爆開一簇火花,剎那間點燃了地上的雜物,火勢蔓延開來。馬受驚,高高仰起前蹄。弗拉維茲一把抓緊韁繩,馬飛也似的疾奔出去。一道颶風式的身影迎麵衝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寒芒從斜麵劈來。唯恐伊什卡德傷到弗拉維茲,本能驅使我縱身一躍撲向他,將他撞在牆上。


    一剎那伊什卡德震愕地僵在那兒,顯然沒料到我會這樣做。


    我被他的目光所懾,忙鬆了手退後幾步,餘光一掃,瞥見塔圖沖了過來。


    交鋒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弗拉維茲俯貼馬背,堪堪從塔圖兇猛的刀勢下避過,旋身勒了住馬。火勢蔓延的更大了,四周瀰漫起嗆人的煙。


    “不是我,這裏有其他人。”他朝我伸出一隻手,身體姿態很僵硬。我看的出來他懼怕火,但仍然站在火源邊緣不動,眯眼看著我,似是等待我做選擇。


    伊什卡德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掙開來,拳頭在胸口錘了一下,用口型念著入伍的宣誓,這手勢代表波斯軍人永不叛國。他的眉頭蹙了一蹙,黑沉沉的眼睛裏攪起一絲波痕,終究沒來攔我。他還是相信我的。


    我越過塔圖,弗拉維茲縱馬跨越火堆,將我拽到懷裏。可調轉方向的一瞬間,一個白色身影自巷子的另一頭猝然躍入了視線。


    他在火光煙霧兀自站著,讓我恍惚置身那經年縈繞不散的夢魘之中,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幻覺。


    “弗拉維茲……”我不可置信,“我剛才好像…看見了你。過去的你。”


    他攏住我的後頸手收緊,像掌控著我的整個世界。風聲獵獵,弗拉維茲的聲音飄渺得幾不可聞:“我在這兒,你為什麽還眷念我過去的影子呢?”


    連我自己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搖搖頭,什麽也沒說,心裏騰然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


    弗拉維茲帶我從一個隱秘的皇宮後門回到宮殿。宮裏肅穆而沉寂,瀰漫著一股死者的氣息,宦官們在張羅君士坦提烏斯的葬禮。似乎沒有人發現密林裏的那具屍體,又也許已經有人察覺,但不敢聲張的暗下處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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