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被炭燙到了手,我甩開他的手腕,耳根霎時滾燙,心底悄然冒出一隻凶獸,張嘴朝麵前人露出了獠牙。


    “想。”我忍耐著幾乎壓彎脊樑的恥意,抬起頭直視他,噓聲:“但不是現在。假如你方便的話,我想私下與您商討……今晚午夜時分,我在那兒等您。”


    我指了指宮殿後靠海的那座花園。助弗拉維茲坐上帝位本就是國王陛下的意思,我殺了這傢夥不算瀆職。


    於是這找死的傢夥心滿意足的離開了,臨走前還摸了摸我的手。


    我盯著他的背影,暗自謀劃著名殺死他的方法。


    勒死,偽裝成上吊自殺?這樣,也便於弗拉維茲找到託詞……


    沒走出幾步,我便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喧譁中剝離出來:“我希望尤裏揚斯陛下在登基後,能履行您奧古斯都未盡的責任,與我的女兒海倫娜結婚,讓她保有皇後的榮譽。”


    我怔在那兒,呼吸凝滯。


    我不知道羅馬竟如此開放,可以允許這樣的不倫之事。元老院裏霎時一片寂靜,仿佛在等待這個荒謬的請求的回應。然而我沒聽到弗拉維茲的任何回答。短暫的、默許似的沉默後,另一個聲音打破了這個僵局。


    葬禮與登基的時間被確定下來,而我已沒有心情再聽下去。


    也許與前任皇後結婚,對弗拉維茲坐穩帝位有什麽幫助?是了,一定是有什麽重大的利益,譬如獲得她的父親在朝政上的支持。


    這樣思考著,我魂不守舍的走出幾步,迎麵遇上一隊來人。我認出那一襲紫黑紗從頭披到了腳的女人正是皇後海倫娜,下意識的避開來。假若因為弗拉維茲,要與一個女人發生矛盾,連我自己也會恥於生為男兒。


    “阿爾沙克王子,請留步。”


    剛轉過身,我便被叫住了。


    海倫娜的臉色異常憔悴,滿臉淚痕,全然是一位悲痛欲絕的模樣,絲毫沒有前幾日的美艷風采。


    “皇後陛下,請您節哀……”我僵硬的朝她行了個禮。


    她拭去臉上的淚痕,臉上浮起轉瞬而逝的笑意,聲音很輕:“王子殿下一定是個知道分寸的人,不會亂說話的,對嗎?”


    我心下瞭然:大概是擔心我進元老院說什麽對弗拉維茲不利的話。我麵無表情的搖搖頭:“這是羅馬的內務,我不宜插足,正準備離開呢。”


    “原來是這樣。”她抬起手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鬢髮,紫色的指甲劃過黑紗,將它扯緊了些,從我身旁走過,屈於禮節,我畢恭畢敬的目送她。與我擦肩而過時,她忽然像踩著了裙子,趔趄了一下。


    我本能的伸手去扶,她便一下跌到我懷裏。一股寒意侵身,讓我泛起一種說不出的噁心感,腹部也跟著抽搐了一下,將我嚇了一跳。


    伸手去摸時,那種奇怪的異動又消失了。隱隱約約有一股熱流徘徊在腹中,將周身的寒意抵禦在外。我想起霍茲米爾,戒備的退後了一步。


    也許霍茲米爾在用什麽法子保護我,而皇後———我直覺這女人很不對勁。她給人的感覺像個女巫。但一般的詛咒並不那麽容易侵蝕武者,尤其是我們這種殺人如麻的軍人。我冷冷的盯著她的手,麵露凶煞。


    皇後顯然被我震懾了住,她悻悻的把手縮了回去。


    “阿爾沙克王子打算什麽時候離開呢?”她的聲音輕得幾不可聞:“我的父親身邊有個侍女很不尋常,被我的丈夫發現她想對他不利後,被關到了監獄裏。她的口音跟您真的很像……”


    ———是蘇薩!


    這念頭在心中爆炸。


    她揣度著我的神色,微笑了一下,一個什麽東西從到黑紗下落到了地上。我定睛一看,那是一串骨頭手鍊,的確是屬於蘇薩的。


    “最好您能在葬禮結束前帶她一起走,不然,她就要被公開審判了。那對您沒什麽好處。”她咯咯笑起來,“我的父親已經知道你們是波斯人了。”


    “那又怎樣呢?將你們皇帝的死公開算到波斯頭上,好有足夠的理由開戰?”驚愕過後,怒火自我胸中騰起,我盯著她———這個女人不是個花瓶一樣的簡單貨色,她的背後藏著盤根錯節的勢力。


    “您說呢?”她意味深長的眨了眨眼,便朝元老院走去。


    我深吸了一口氣,撿起地上的手鍊,迅速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天色已經全暗,穿過廣場時,我不自禁的順著那個古希臘地球儀形狀的雕塑朝天穹中望去,繁星在黑暗中似乎交織成不詳的天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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