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展開紙卷。


    裏麵不是通用的巴列維語,而是工整考究的古波斯楔形文字1所書寫的密文。字跡正在褪色,右下角蓋著一枚王印,壓得很深,令人聯想到它沉甸甸的重量與國王陛下伏案批閱奏章的姿態。在被批準加入幽靈軍團的當晚,那王令曾被他親自蓋在我的掌心上。那是至高無上的榮譽與忠心不二的誓約。


    但同樣的王令,現在卻讓我們服從於一個敵國人?


    “難不成我們還要聽尤裏揚斯發號施令不成?”我將紙卷在手心揉成一團,既不甘又氣惱,“我可不想單獨麵對那個變態!你也看見了他……”


    我捏緊拳頭,如鯁在喉:“他身懷邪力,不是什麽好惹的角色!”


    一條腿隱隱作痛起來,仿佛在提醒我,尤裏揚斯正等著我自投羅網。但話雖講得不情願,我卻知道自己無可退避,拿到軍符是國王陛下的密令。


    “塔圖與伊索斯已經潛入宮,他們會暗中看護你。你放心,我也會暗中監視,不會讓你遭遇任何不測。放心。”伊什卡德語氣沉著的說著,環住我的脊背,拍了拍我的胳膊。他的眼神總如磐石一般堅定,能給予人安心的力量。


    但此刻被他擁抱著,我卻感到一陣不自在,退後了一步,刻意忽視伊什卡德眼裏轉瞬即逝的失落:“明白。”


    咚咚咚——


    一陣叩門聲響了起來。


    tbc


    ☆、第34章 【xxxiv】


    也許是忙於政事,君士坦提烏斯白日沒有召見我們,而是命他的宦官歐比烏斯帶領我們參觀這諾大的禦所。


    通過歐比烏斯的介紹,我知道我們暫居在達芙妮宮,從我的臥室出去,通過一條長長的柱廊,可以通往皇宮裏各個地方,競技場、接待大廳、宴廳、皇室浴場與主殿和其他宮殿,四通八達,正如那句老話“條條大路通羅馬”。


    作為這句話的證明,宮殿的牆上陳列著各式各樣的從每個被羅馬踏足過的國家掠奪來的戰利品。印度、埃及、迦太基、高盧、希臘、賽硫古……當然還有來自波斯的,有不少我曾在宮廷裏繪製紀錄著古老珍稀異寶的書卷中看到過。


    和那時一樣我對這些珍稀異寶充滿了好奇,我渴望知道裏麵隱藏的故事與傳說。在波斯,藏寶閣並非我這樣身份的人能隨便進,於是遊覽父親的藏書閣便成了我的一大愛好。那個地方使我學會使用波斯語,可算是我的另一位母親。


    當目光逐個掠過他們時,其中一把被焊在一尊天使像手中的波斯式樣的匕首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它看上去與“日曜”和“月曜”非常接近,但把柄頂端的寶石是一顆星芒的形狀,在陽光之下耀眼奪目。


    那也許就是三把國寶中的“星曜”。


    我的心裏咯噔一動,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摸了摸那顆星石,掃了一眼伊什卡德,他的眼神讓我更加確信這一點。


    若有機會,一定要星曜之芒偷回來………


    “那把匕首是來自波斯的‘星曜之芒’,是非常古老的寶物,王子殿下似乎很喜歡?”一個陌生的男人的聲音在我冒出這念頭的一刻穿了過來。


    我循聲望去,正看見一個高大的身著白底綠授的托加袍的黑髮男人從走廊的另一頭朝我們走來。


    “早上好,納米爾德大人。”歐比烏斯微微傾了傾身子。


    借著過分炫目的陽光,我眯眼打量著走近的那人。他的黑髮又長又卷,皮膚呈現出一種淺麥色,顯然是從東方來的。當他邁入陽光之下,麵龐被照亮的一瞬間,我的心中湧出一種非常異樣的感覺。


    這張麵孔已經染上了歲月的滄桑,但透過他的輪廓,仍然可以輕易描摹出他年輕時會是多麽俊美的一個男人。他麵部如刀削那般稜角分明,一雙黑眼睛好似從貝殼中剛剛拾掇出的黑珍珠那般,蘊藏著被時間磨礪的沉靜,又透著一種飽經風霜後榮辱不驚的光彩。


    這是一個不簡單的人。


    我這樣暗暗下著判斷之時,頭腦深處卻隱隱覺得這男人似曾相識,仿佛我們已經認識了很久,在這兒重逢一般。我在記憶裏竭力搜刮著蛛絲馬跡,卻一點兒證據也沒有捉到。我確實不認識這人,也不大可能認識一個羅馬的宮廷官臣。


    “王子殿下,如果您喜歡那把匕首,我可以向聖奧古斯都請示,我想他會欣然賜給您這樣美麗的貴客。抱歉……忘了自我介紹,我的名字叫納爾米德,是陛下的釋夢大臣,希望我的莽撞沒有冒犯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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