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餘光瞥見淋漓的鮮血流淌過自己蒼白的腳踝,恍然如站在多年前那場屠殺裏慘死親人的血泊中,被他們死不瞑目的眼睛注視著。


    尤裏揚斯麵無表情的垂眸,將目光投向池麵上自己的倒影———他知道看見的,不再是那個雙腳鎖著鐐銬、跪在血泊裏崩潰哭泣的病童,而是一位命定的帝王。


    去吧,年輕的聖徒,你會比你的父親走得更遠。


    穿上禦者的紫袍,是諸神的旨意。


    那個蒼老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裏如是說。


    輕輕拭去一絲淌去沿著下頜流淌的鮮血,尤裏揚斯慢條斯理地赤著身子走到神殿的窗邊,等候在走廊上的馬克西穆畢恭畢敬的將衣物呈給他。伴隨著一陣悉悉簌簌的細響,一條漆黑的毒蛇冷不丁地從鎖子甲下鑽出,遊到他的手腕上。它的頭呈現出新生的肉色,脖子上有一條深深的豁口,卻賣力沖他搖頭擺尾,好似在炫耀邀功。


    順著蛇頭擺動的方向,他抬起眼,便望見一條長龍似的隊伍正從遙遠的城道蠕蠕而來。


    嘶嘶的吐信聲如同在耳邊旖旎的浪笑,尤裏揚斯抬起一隻手,撫摸了一下纏繞上自己脖子上的寵物,仿佛觸碰到了魂牽夢繞的心上人殘餘的體溫。


    他仰起下頜,任蛇身蠕擦過自己因饑渴之意而滾動的喉結,如品味醇酒一般,舔了舔嘴唇。猩紅濕潤的舌尖在白牙間一掠而過,又被掩藏在了覆蓋上來的麵具的陰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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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xxvii】狹路重逢


    在城關大道行進了一段路程後,我們抵達了一個四麵環繞著柱廊的長方形開放式廣場的前方。


    這裏大概就是圖紙上描畫的君士坦丁煲的行政宗教與禮儀中心———奧斯古塔廣場。


    在皇帝沒有到來前,我們必須在廣場外等候。


    我觀望著廣場的構造,腦海裏清晰的浮現出圖紙的標註,並與眼前所見一一對應起來。


    我們正位於西側的梅塞大道的門前,正對麵那座門前建立著六根巨柱的巨柱是元老院,布米耶將潛往那兒冒充一位元老身邊的侍女;北麵的一座基督教式樣的建築是聖索菲亞大教堂,塔圖帶領其他人潛藏在這個通常除了皇族極少人進入的宮廷聖地;西南麵是巨大的宮廷浴場,廣場的東南角處不容忽視的一座宏偉拱門,就是君士坦丁神聖宮殿的入口,那兒就是皇帝的居所、宴會的舞台。


    隨著隊伍行進,神聖宮殿在我的眼前終於呈現出它的全貌。它就像一隻通體生輝的巨獸臥於雲翳之中,堪比泰西封的波斯王殿那樣美輪美奐,巍峨壯觀。


    望著那發光的藍色穹頂,縈繞在我心中的不詳預感隨之愈發濃烈,隱隱感到仿佛有什麽危險正在迫近。


    軍人的本能使我變得無比警覺,繃直了脊背向四周張望。


    而立刻,我就注意到,在南側的一扇拱門下的陰影裏,一列馬隊正徐徐而出,朝我的方向行進過來。我一眼就認出為首騎著一匹高大的黑馬的來人。


    他褪去了那身厚重的黑鬥篷與鎖子甲,一襲華美的紫襟白襯的托加袍垂過腳鞍,領子敞得很低,露出一大片蒼白的胸膛,在腦後束成的一股赤色長髮被襯得愈發妖艷,在日光之下流光溢彩。


    他抬著頭,似乎正望著我,嘴唇勾起一抹弧度,麵具上反射著如炬的光。


    一瞬間我就覺得自己的麵巾乃至皮肉都被那光穿透了,開膛剖腹得剮了開來。想起昨夜不堪詭異的狀況,我的冷汗一下子沁了滿背。


    ———他認出了我。


    這個念頭從我的腦海竄起,如同一隻毒蛇般牢牢咬住了我的神經。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如此篤定,這感覺強烈得讓我心悸。


    我不自在的摸了摸臉上的麵罩,金屬珠鏈在我的手指間發出令人不安的細碎摩擦聲,我強迫自己挪開視線,呼吸不穩。


    不行,別在一開始就自亂陣腳!阿硫因!冷靜,冷靜。


    我吞咽了一口唾沫,在心中默默告誡自己,深吸了一口氣,卻似乎又聽見了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


    我該慶幸我的自控力相當不錯,在其他人看來我也許隻是小小的動彈了一下。但實際上我已經劍拔弩張,處在攻擊狀態的臨界點上,袖口裏的匕首都甩出了鞘。


    但我立刻發覺,我的身邊並沒有什麽蛇,剛才似乎隻是我緊張過度而產生的幻覺………又或者,尤裏揚斯又在對我使用邪術。


    我戒備地攥緊了匕首的刀柄,一眼瞥見尤裏揚斯已經走到了使者的麵前,與他微笑著交談什麽,那麵具的孔洞裏的一雙妖瞳直勾勾的盯著我,令我如坐針氈,心髒忐忑地狂跳,扶著刀柄的手心不覺之間積滿了汗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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