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頭脫離蛇體,仍保有咬噬的本能,我沒能顧及到這一點。糟糕透了。這像是一條藍樹蟒,以它那樣強烈的毒性,血液流動又會加速毒發,我走不出十步就會斃命。禍不單行的是,長廊前後,被數十來人堵住了去路。他們都全副武裝,手上拿著明晃晃的兵刃。


    我知道我插翅難逃,但阿泰爾可以。


    “阿泰爾,離開這兒,去報信派人來救我!”我低喝了一聲,遲疑了一下,將日曜之芒甩給了它———盡管這是我唯一防身的武器,但珍貴的國寶與使命,永遠比我個人的安危更重要,我不能讓它落回敵人手上。


    阿泰爾擔憂的睜大雙眼,磨磨蹭蹭,不肯接走日曜之芒,我狠狠給了它一巴掌,“滾,這是命令!”


    就在它呼啦一聲振翅飛起的一瞬間,一個高大人影逼近而來,是那個陰陽鬼麵男人。他一把擰住我的胳膊,將我朝石殿裏拖去,徑直拖向那霧氣瀰漫的浴室裏。祭壇裏看起來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那場詭異的祭祀似乎因我的出現而已經結束了。


    我不知道這鬼麵人把我帶這兒是要做什麽,卻也無力掙紮,隻能任他將我像是投屍一般扔進了祭壇。


    濃鬱腥甜的血霎時淹沒了口鼻,我艱難地撲騰了幾下,尚留有一點知覺的腳觸到了池底。這池子隻及我腰深,這是我唯一慶幸的事。我純靠腰力掙紮著遊到了池子邊,倚靠著池壁,容下半身浮出水麵。我仰脖大口喘了口氣,摸索著那條正逐漸麻痹的傷腿的膝蓋,緊緊按壓住腳踝處的傷口。


    從頭頂投下的一縷月光照在我的麵上,讓我在突如其來的恐慌中抓住了一絲冷靜,阿泰爾定會找來救援,我得盡量拖延時間,不讓自己在這兒毒發身亡。


    我必須得設法獲得尤裏揚斯的解救,這蛇是他的,他一定有辦法解我的毒


    這樣想著,我眨了眨有些模糊的雙眼,朝四周望去。借著昏暗的光線看清我祭壇裏的景象時,我差點兒當場靈魂出竅。


    尤裏揚斯就在我的對麵。他仰著頭顱,靠在池壁邊,一頭赤發披覆著他露出水麵的半身,讓他看起來好似一具被紅色水藻糾纏的浮屍,蒼白的軀體在一池濃稠的血色裏瀲灩出妖冶淒艷的光澤。如同真的死去了一般,他這樣安靜,似乎根本沒有察覺或在意到我的到來。


    盡管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大抵是在完成那項生殖祭禮最後的某個儀式。


    濃重的危機感籠罩著我的心頭,可我的目光依然如被磁石吸附,聚集在那張覆蓋著他的臉的金屬麵具上。


    那張麵具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可觸。


    心怦怦加速得狂跳,一股不可自抑的衝動自指尖湧上頭顱,驅使我好像一具行屍走肉不受自控的靠近過去。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朝那張麵具伸出了手。


    來不及後悔與自控,我的手指剛剛接觸到冰冷的金屬表麵,手腕就被驟然緊緊握住了。我被嚇了一大跳,身體猝不及防地被向前拽去。嘩啦一陣出水聲,我的臉幾乎貼上了那張冰冷的麵具。


    黑洞洞的眼孔裏,一對藍紫妖瞳猶如幽幽鬼火般竄亮,眯成一線。


    我這才如夢初醒,把他猛地推開,跌跌撞撞的攀住身後的池壁,身體已然軟了半截,一隻腿全麻了。


    “怎麽了,波斯小野貓……?”他冷不丁的輕笑起來。聲音幽暗飄渺,好似一縷浮在水霧裏的鬼魂,“你好像很難受啊?”


    “明知故問。”我咬了咬牙,求生之欲重重錘擊著我的神經,令我大腦嗡嗡作響。血水裏的倒影迷幻不清,有那麽一瞬間我覺得自己隻是陷入了一個噩夢裏。如果這隻是夢,我會祈求神詆讓我趕快醒來,可惜事與願違。


    可以判斷的是尤裏揚斯也許會施救,他不會讓我就這樣死去,否則也不會將我買下關起來,但我無法對此心存僥倖————假如他是打算讓我成為祭品,麵臨和剛才那個女人一樣的遭遇,是比被蛇咬死可怕百倍的下場。


    尤裏揚斯瞅了我一會兒,無聲地笑了一下,慢悠悠的從池裏朝我接近過來。


    朦朧的水霧裏他的身影幾近虛幻,麵具泛著森森寒光,軀體在一片暗艷的血色裏顯得白如冰雪,以致於被他沾染的血水都仿被凝結,連同我的呼吸與目光。


    我很難不去注意他的軀體,恐怕換做任何一個人都無法做到。


    我無法不承認尤裏揚斯的裸軀美得就像神手雕鑄。


    他的體型修長高挑,寬肩細腰,頸線優美,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優雅,卻絲毫不顯得陰柔,胸腹與手臂上緊實勁韌的肌肉線條充滿了屬於武者的張力與野性,仿似一尊神像下蘊藏著妖魔勾魂奪魄的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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