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問的話太蠢了,換成是你殺了人還會一直留在現場等人來抓?”莫文衛甩開他的手悶聲悶氣地道。張建綱顯然不明白自己被莫律師討厭了,聽他的話一呆,看著柳下溪喃喃道:“那我們不是做白工?”柳下溪笑了,把手上的資料擱在他身上,一邊打量著賓館內部的環境一邊道:“拿著吧。也不是做白工,我這樣做是刺激他們的記憶,或許能讓他們想起一些什麽。你要知道,現在離案發時間已經很長了,不能指望他們記憶猶新。就算他們中有人曾經與凶手說過話,共過事也沒察覺。他們受警方影響一直認定凶手是王薈萃、洛小虎,對其他的人和事直接忽略。凶手殺人不可能不留下他存在的痕跡,我們發現不了,那是因為凶手善於偽裝,與人擦肩而過也不會引起注意。我讓他們回憶的重點集中在案發前後出現在賓館的陌生麵孔,外地口音的人。希望能有新發現。莫律師,打傷你的人抓住了沒有?你說的華龍呢?”“華龍就在外邊,見來了很多警察不敢進賓館。人還沒去抓,本地的警察我信不過,沒通知他們抓人,已經知道對方是拘留所的獄警。”“知道你被人救出來後,他可能跑了。”柳下溪突然站住,這家賓館格局老舊,每一層斜對著樓梯口也就是走廊的一頭有臨時搭建的服務室。他們走到了死者生前住過的那層樓,服務人員不在,門開著。柳下溪推門進去,裏麵的空間不算大,牆上掛著各個房間的鑰匙,長長的桌子上整齊地擱著一排排熱水瓶,桌子上有內線電話,桌下的抽屜鎖著。服務室的角落裏豎著推拉門的木櫃,裏麵擱著一些洗衛用品。“白天一般沒人在。”跟在柳下溪身後的賓館經理道。“三月十三日的晚上誰在這裏值班?”柳下溪問。“已經辭工了。她叫陳華,在這裏工作了八個月,這裏死人之後,警察找她問了幾次話,後來,她說,她不想做了。”賓館經理擦著額頭的冷汗道:“她不是本市人,辭工之後去了哪裏我們也不清楚。”“她的檔案是哪一份?”柳下溪問。賓館經理走到張建綱麵前,接過他手上的資料翻出其中一份遞給柳下溪。柳下溪認真地看了看,陳華,女,二十五歲……入職相片上的她,滿臉笑容,長著一張圓臉,眼睛狹長,鼻梁較高,嘴唇厚,留著齊眼的劉海,長發,山西漠縣人……“張建綱,你把邢隊長找來。”柳下溪吩咐道。不一會兒邢隊長上來了。先對著柳下溪搖了一下頭,表示沒從服務員的口供中找出有用的線索。柳下溪也沒多問把陳華的檔案遞給他:“陳華是這層樓的夜間值班服務員,已經辭工,目前行蹤不明。”“我派人去找她。”邢隊長看著賓館經理,問:“工作人員中,有誰跟她的關係比較密切?她在這裏工作時住在哪裏?”“我們這兒有員工宿舍,我去找曾經跟她同宿舍的人過來。”賓館經理連忙道:“這裏死了人之後,辭工的人不少。剩下的人中誰跟她的關係好,我也不清楚。”不一會兒,賓館經理帶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上來。這個女服務員在賓館服務了五年,她是服務員的領班姓賀,仔細回憶了一下當天的事,她道:“我記得陳華那天來了例事,肚子痛,過了一點就回宿舍了。”“有人代替她值班嗎?”邢隊長問。“沒有,樓上樓下當班的小佳和小玲答應替她看著,晚上客人有需要,在本層找不到服務員會去其他樓層找值班的人。她們之間偶爾相互替班,這事她們跟我說過。”“你帶我去找她們過來。”邢隊長道。賀領班苦笑:“她們也辭工了。”“你跟陳華住在同一間宿舍嗎?”柳下溪問。賀領班搖頭:“我住在自己家裏,跟陳華她們同宿舍的隻有小蘭還在,警察正在問她話。小玲跟小佳跟她一個宿舍,小玲是本市人,隻有值夜班時還會住進宿舍裏。”“你知道小玲的住址嗎?”邢隊長問。賀領班點頭。邢隊長讓下屬跟著她去請人。賀領班臨走時被柳下溪叫住,問她:“服務員排班值夜守哪一層,有沒有固定的規律?”“有。誰負責值夜班,留在哪一層,大家月頭就知道了。”柳下溪站在樓梯口看著賀領班離去,他不動,圍著他的人都沒動,大家都看著他。柳下溪突然笑了一下,看他的人都一怔。隨即,柳下溪的目光落到服務室旁邊的牆上,那裏是消防裝置,玻璃窗後擱著幾個手提式滅火器。邢隊長眼睛一亮也笑了,過去看了看道:“二氧化碳滅火器。經理,這些滅火器在案發後換過了沒有?”賓館經理一怔,臉孔微紅,搖頭道:“沒有。”“打開看看。”邢隊長道。賓館經理走進服務室,剛準備從牆上取鑰匙被邢隊長製止:“等一等。上麵可能有凶手的指紋。”柳下溪讚賞地點頭,這位邢隊長很細心。他走到消防壁前,戴上手套,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鑰匙圈,上麵有一根略為彎曲的長針,對準鎖孔,旋轉了數下鎖開了。消防壁裏有三種不同規格的罐裝滅火器,柳下溪提出最小的一罐,試了一下重量遞過邢隊長。邢隊長這時也戴著手套剛把鑰匙裝進膠袋。他接過罐裝手提式的滅火器在標簽上寫了幾個字後,對跟在自己身邊的副手道:“去樓上樓下找同一規格的滅火器來,秤一下它們的重量。”高立業生前住的房間,從服務室數過來的第三間,也就是莫文衛住的標準雙人房。打開房門可以看到窗戶,門的左側是洗衛間,往裏走擱著兩張床,電視櫃靠著右邊的牆。柳下溪覺得莫文衛的臉色不好,讓他在床上躺著休息,有這麽多人在,莫文衛不肯睡。張建綱去外麵把華龍找來要去抓打傷莫文衛的人。邢隊長的下屬都在忙碌,正缺人手,正好這時去公安局執行任務的人回來二位。他們帶來了消息,找不到葉又生隻帶來了蔣少華。蔣少華被帶進了房間,房間裏隻留下柳下溪與邢隊長和一個負責筆錄的警察。賓館經理帶莫文衛去其他房間休息,而張建綱跟著邢隊長的下屬由華龍帶路去捉人。柳下溪觀察著蔣少華,他沒開口,邢隊長也沒出聲。蔣少華木然地坐在沙發上誰也沒看,目光直直地望著窗外,雙手擱在大腿上,衣著整潔,頭發還用發膠固定過。他這樣子讓柳下溪覺得他有著奔向刑場的絕然。“蔣隊長,你是偵辦高立業被殺一案的主要責任人,你對這樁凶殺案有什麽看法?”柳下溪開口了,口氣溫和而誠懇,仿佛是朋友之間對破案心得的交流。蔣少華抬起眼瞼(有些浮腫,眼內有紅血絲)看了柳下溪一眼,道:“我認為這是一樁買凶殺人案,凶手是男性,年輕力壯的男性,傷口較深較鈍,說明凶器不夠鋒利,一般女性沒有這樣的腕力。凶手慣用右手,對人體結構有相當程序的認知。”“你對女服務陳華有什麽印象?”柳下溪問。蔣少華一怔,他不記得有這號人,賓館的女服務很多,有些口供不是他去詢問的,從見到屍體那一刻起,他認為凶手是男性,對賓館的女服務沒怎麽注意。那天晚上在這層樓值班的女服務剛巧因身體不舒服沒來值班,所以沒有目擊者發現凶手。“你們刑偵隊有沒有女警?”柳下溪問。蔣少華搖頭,不明白這案子與女警有什麽關係。“你們搜查現場時有沒有發現特別的地方?”柳下溪繼續問。蔣少華沒有回答,他帶著一個包,從裏麵拿出一疊紙遞給柳下溪:“這是我私下整理的材料,你們想要的答案都在裏麵。”柳下溪翻了一下,這份材料比他們得到的影印件詳細多了。有第一發現者的詳細口供,詳細到瑣碎的地步;現場環境的描述,屍體的印象等等,最後結論是職業殺手動的手。柳下溪看完這份材料,用他的話來概括:廢話太多,有用的太少。這位蔣隊長太專注細節,沒有與職業相符的觀察、推理能力,特別是有關凶器的部分,以及凶手作案的手法與遞交上去的材料一樣,沒有任何創新。第172章 傾斜的天平-27“柳處長,邢隊,王薈萃他們到了。”門被推開有警察過來道。“快請。”柳下溪站起來。蔣少華站起來,別過臉去,木然的臉上湧出了慌亂的情緒。“我,我先回避一下。”柳下溪走過,手壓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低聲道:“你有責任也有義務看看她,看看洛小虎現在的樣子。他們是你們創造出的受害者,是你們的錯誤與別有用心把他們推向絕望的深淵。是你們扭曲了頭上的國徽讓無辜者心寒,其本質比凶手還要惡劣。找不到殺人凶手或許是你們你們能力的問題又或者是當時環境造成的,但是,找不到凶手而隨意抓人頂罪,又或者在案件真相不明時草率結案都是身為刑警的恥辱。身為執法者不要把‘公正’二字忘掉!”蔣少華雙臂抱著垂下頭,身子往沙發裏縮了縮,悶聲不吭。“我沒殺人……我沒殺人……”獄警押著洛小虎與王薈萃到了。“把他們的手銬去掉!”柳下溪瞪著獄警,怎麽還銬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