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逐陽眼裏的鄒清荷很會做家事,頭腦不錯膽子也大,相處起來很舒服,已經是自己家裏的成員了,感覺比家人還親哩。鄒母當年是土葬的,墳落在鄉下離縣城有十幾裏路。那地方是集體土葬地,一大片的墳堆成了土饅頭。這裏的墳不立石碑的也沒專人管理,自家親人的墳隻有自家人認得出來。冬天還好,墳地裏的雜草已經枯死蓋在墳頭上。清明節的時候,整片墳山雜草叢生,活著的親人們勤快的會前來除除草。有一些人家的祖墳啊,嘖嘖嘖,特荒蕪。本地人鬼神之說偶爾有之不大盛行,也不看重風水。當然,這裏是平原湖區,缺少風水裏必備的龍脈地氣。中壯年一代經曆過批鬥牛鬼蛇神,不少人還留戀著大鍋飯與平均主義,改革的春風吹到這裏要比大城市遲了數年。職工們打破鐵飯碗等舊傳統也隻開始了兩三年,碌碌無為的大多數還在溫飽線上掙紮,沒有多少敬畏之心留給鬼神。冬天的冷意沒有襲進三個男人的胸膛,他們走得不快。鄒清荷跟父親小聲說著話……北京啊寧夏啊香港啊這兩年的見識真要細細說起來不是一時半刻說得完。本來,鄒清荷打算跟父親坦白他跟柳下溪今後要生活在一起的。剛出門的時候姐姐把他拉到一邊,對他說不要告訴父親他與柳大哥的事,白白的讓父親在家鄉替遠方的他擔心不好。鄒清荷跟柳下溪商量了一下,也就決定瞞著不說了。鄒父聽到他遇到過那麽多的奇事險事怪事,除了嘴巴張得大大的不時發出簡單的幾個感歎詞之外,把身邊的柳下溪給忘了。看著這對父子,柳下溪又好笑又羨慕。他跟父親卻從沒有這麽親近過。自家親人的墳都留有特殊的標記。三個人到了目的地齊心合力重新整了整墳地,本地人稱這種行為叫:添土。然後擺上供品,點燭焚香燒紙錢。鄒清荷跪下來拜了拜,在心裏向母親嘀咕著自己去北京的事,希望母親保佑自己跟柳大哥以後的人生。看著兒子,看子自己的妻子的墳,鄒父眼睛濕潤了,喃喃道:“要是還活著看到兒子長大成材……”柳下溪等清荷站了起來之後也上前下了跪,燃了香,算是正式請求地底下鄒母的同意。以前清荷清明節來掃墳沒帶他來過。坐著坐著懶洋洋的……沒多久柳逐陽打起盹兒來。鄒秋菊看了一下表正要起身去接兒子,家裏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請問柳逐陽在這裏嗎?”陌生的男人聲音。鄒秋菊看了看柳逐陽,她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哩:“是不是柳下溪的哥哥?”“是的。”“那他在。”“誰啊?”柳逐陽打著嗬欠,伸了一個懶腰,這才接過電話問道。“你這家夥!”電話另一頭,傳來齊寧的叫聲:“你居然給我跑到湖南去了!我不是說來北京跟你一起過年的麽?”這邊,柳逐陽撇嘴:“那你過來啊。”“欠揍!”齊寧火了,把電話一把給掛了。柳逐陽對著電話扮了一個鬼臉:“去你的,臭小子!鬥嗓門兒大啊。”鄒秋菊笑了,對他猛眨眼:“你朋友電話追蹤。”“切,誰鳥他!”心情卻極好。過了幾分鍾,電話再次響了。這一次柳逐陽主動拿起了電話:“有什麽屁快放?”“給我具體位置,我過來接你。”“你怎麽知道這兒的電話?”柳逐陽多嘴地問。“……想知道就能知道。”這話柳逐陽很受用,問清楚鄒秋菊這邊的地址告訴了齊寧,一邊問道:“你什麽時候能到啊?他們家的菜很好吃,還有一個怪好玩的孩子。”“我在長沙,等我查一查開車過來需要多長時間。”“你在長沙?我還以為你在北京哩。”“嘿嘿,擔心你在搞怪,特意打電話回北京找你,到處找不到,問了人知道你們來清荷的老家了。我直接飛到長沙。”“清荷他姐,從長沙自己開車要多長時間?”“五個小時吧。他知不知道怎麽走?”鄒秋菊問。柳逐陽私下計算了一下時間,五個小時之後啊,可能趕不上晚飯。“晚飯遲點吃吧。”鄒秋菊覺得自己越來越敏感了,總覺得打電話來的人與這位姓柳的哥哥關係不純潔……難道他們也是……也是那種關係?難道他們柳家的兄弟都是這個樣子?鄒清荷他們到家的時候,大屋裏隻留著柳逐陽在傻笑。“怎麽了?”鄒清荷問柳下溪。“大慨是生病了吧。”柳下溪聳肩。“你才生病了呢。”柳逐陽直接反擊,這話可沒攻擊力。“我姐呢?”“接她兒子去了。猴子在睡覺,真能睡啊,跟豬似的。”“說誰呢?”薑遠華揉著眼角從側屋裏出來。鄒父進門看他們鬥嘴,真的很有意思。欣慰地想:兒子有一群好夥伴啊。李健勇一進屋,從母親懷裏掙出來,歪歪斜斜邁著小步子朝柳逐陽撲來。柳逐陽心情好,主動上前撈起他,雙手撐著他腋下在屋子轉圈兒。李健勇很喜歡這個動作,咯咯大笑。“有人打電話來找他。”鄒秋菊呶嘴指了指柳逐陽:“瞧他高興的……先前在電話裏還跟人吵嘴呢,心裏不知道多高興。”“肯定是齊哥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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