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鄒清荷撐起精神:“何歸鄉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不然他怎麽知道那山洞?” “嗬嗬,沒錯,他在說謊,我問了他類似的問題。於是他又道:其實,在以前他們兄弟就被父親訓誡,遇到危險時,就算犧牲一個也要保存一個活下來。也就是說,他大哥為了保護他犧牲自己。” 鄒清荷爬了起來,把枕頭豎起:“更不對了。他們被警察抓,隻是做牢而已,也算不得有生命危險,但襲警搶槍的罪名很大。周軍隻是眼睏而已,他跟姚風有交談的話怎麽沒把周軍給驚醒?” “周軍喝的水是平七燒開的水,裏麵有麻沸散。”老馬歎了一口氣:“平七與洛累陽住過的房間搜出來的,還有提煉出的蝮蛇毒液。” “麻沸散?” “西醫沒有普及時,盛行在軍隊裏的鎮痛藥劑。這案子越來越複雜了。”老馬覺得自己大腦不夠用啊。 “平七……洛累陽?洛累陽是怎樣的人?” 尹九月敲著床沿“據老季說,此人五十多歲的人,自稱古董收藏家。洛累陽是假名,真名叫熊少陽。廣西人氏,他來敦煌旅遊在平七手上買過古董。平七被抓的時候他就在旁邊,後來羅隊長要平七戴罪立功,平七找到了他,請他幫忙,他一口應承。” “我記得你說過,洛累陽手上有徐家徐家舊日收藏的寶貝。怎麽來的?” “平七賣給他的。” “原來如此。”鄒清荷若有所思:“還有,何歸鄉捆綁姚風的麻繩從哪裏來的?” “嗬嗬,你果然注意到這一點。當時在山洞裏,你隻注意到你的同學。我看了一下,那山洞本來就是有人住過的,裏麵還有土坑。 還有一些日常器皿呢,裏麵有燒水的瓦罐,有砍柴的刀與挑擔也有麻繩與木桶。木桶跟這大宅的是同一款。我想,剛解放時徐家後人藏在山洞裏,後來何龍父子……”尹九月突然停住了嘴,他跟鄒清荷雙眼相對,兩人同時咧嘴笑了起來。鄒清荷舉起手掌,尹九月伸出手來跟他對拍了一下。 “怎麽了?”老馬正聽得精彩,不解地望著這兩人發瘋。 “何龍有可能是徐家的後人。”鄒清荷笑道:“徐家家大,後人也可能不止一個,解放時何龍還年幼,認識他的人並不多。推算一下大約是十多歲吧,他可能就躲在山洞裏,後來離開了這兒到了外麵生活。再假設一下,這位洛累陽也是徐家的後人,他手上的徐家寶物不是平七賣給他的,而是他本來就有的。是當年帶走……然後,他來徐家的舊宅找當年徐家的財產。可是,他不熟悉徐家舊宅的位置……徐家的人並不是全部都住過祖宅,洛累陽當年才幾歲,隻聽過自己的親人提起過吧。” 第171章 古屋亡靈-14 “這個洛累陽……”尹九月一會兒點頭又一會兒搖頭:“無法肯定,沒有足夠的論據來支持這個論點。證詞裏的徐家的兩件舊物……一件白玉雕的穆罕默德,隻有巴掌大,這玉是古玉原材料是新疆和田羊脂白玉,雕刻的年代是鹹豐五年;另一件是漢代青銅馬。這兩件寶物到底是洛累陽的還是平七的……我們目前沒辦法證明。現在,這兩件東西也跟著平七的死與洛累陽失蹤而下落不明。”尹九月拍拍鄒清荷的肩:“不要輕易下結論。少年偵探,現實與小說電影是不同,邏輯與推理要以事實為根據,邏輯是實證的延伸與輔助。” “哦。”鄒清荷有些赫然。 老馬搖頭:“我不覺得何龍是徐家的後人。” “哦?說說看。”尹九月笑道。 “隊長,隊長。尹隊長……”有人在門口小聲叫喚。屋內的幾個人齊齊望去,門邊隻出現一隻手在上下搖動。 尹九月站了起來:“我先走了,你們休息吧。” 老馬一邊關上了門一邊搖頭歎息:“這一天過得比一年還長啊。” “老馬,多謝你了。”鄒清荷讓出一半床來,能住人的房間不多,全部人員的休息得輪著來。 “客套的話不用多了。這是我應該做的。”老馬並沒有躺下,隻靠著床頭坐下:“我眯會兒就行了,你還生著病,好好睡一覺,什麽也不要多想。” 黃隨雲一覺醒來天已大亮。他身邊的姚風還在睡,用手探探他的額頭,燒退了些。他翻身起床。 “早。” 黃隨雲扭頭一看驚喜道:“姚風,你醒了?!” “嗯。”姚風坐了起來,黃隨雲過去把他按回床上:“多睡睡。” “不要緊,好多了。清荷呢?” “可能還沒起床吧,他昨天累得夠嗆的。”唉,自己沒幫上忙,丟臉啊。 “……他,不要緊吧?” “放心放心。” 鄒清荷是被周軍鬧醒的:“快起來!他們要拆牆了。” “啊?你真早。”一看表,嘿嘿,原來已經十點三十五分了。頭不痛了也,神清氣爽的。“怎麽了?”外麵天睛了,外麵的人好象少了許多。 “楊處長要拆牆,大家都擠在大廳去看熱鬧。” “什麽?”鄒清荷大驚:“大家不擔心大廳裏另有機關?” “今天一大早來了專家。” “專家?” “嗯。不過還在那裏計算丈量的,也沒這麽快。”周軍連連點頭:“我跟你講喲,abo檢測出來了。” “血型報告?” “嗯。何龍是o型血,何平安是b型而何歸鄉是a型,多餘出現的那一具也是a型。平七的是ab型。” “這樣啊……老馬跟尹隊長呢?” “老馬負責午飯去了。尹隊長一直在忙呢。啊,對了,你同學醒來了。我不待見他。對了對了,尹隊長說過,你同學醒了以後要我通知他。” “姚風!”鄒清荷高興地跑去姚風他們住的房間。黃隨雲笑著打開房門,他正用開水泡幹饃準備給姚風吃。 “清荷!”姚風高興地朝鄒清荷撲了過去,一把掛在他身上,一邊用拳頭敲打他的背:“好久不見!” 鄒清荷笑著猛點頭,他把姚風從自己身上撕開,正麵對著他的臉,發覺姚風的眼圈兒紅紅的。鄒清荷把脖子上那紅繩串著的古錢重新套回姚風的脖子:“這個保平安的不能隨便取下來,否則就不保佑你了。” “傻瓜,這東西又不是真的能……我已經送給你了,你戴著。” “別別,還是物歸原主的好,這上麵有你爺爺的念力保護著你。你看看,你不戴它你就倒黴了。” 黃隨雲見這兩人為這種東西拉拉扯扯的,門口還站著人看笑話啦。一邊瞪眼看著對方,你說這人怎麽笑得那麽痞?瞧,那花俏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好顯擺聒噪低俗的人!千萬別讓這種人看了笑話去,他推了推姚風小心道:“貼身之物還是不要隨便送人。” 姚風臉孔微紅這才收回手,重新把古錢掛回自己的脖子上。帶著笑仔細地看著鄒清荷,鼻翼抽動……他突然指著鄒清荷的臉大笑起來:“你長胡茬了,好難看!” “啊?什麽呀。” 尹九月第一次被人無視得如此漠然之外,還多了一雙蔑視的眼睛,這種經驗在他人生之中並不多見。不理他是不是?他重重地敲著打開的門。 鄒清荷總算看到他了:“尹隊長,來了?姚風,老黃,這位是西寧市刑偵隊長尹隊長。姚風他是來錄口供的,你還不知道前天晚上這裏發生了什麽事吧。這裏死了五位警察以及何老與他大兒子都死了。” “死了人?”姚風吃了一驚:“難怪這麽多警察在外麵。” 姚風在屋子裏轉了兩三個圈,坐回到床邊,目光落在尹九月臉上:“何家的小兒子說了些什麽?” “為了不影響證詞的真實性,你不用理會他說過些什麽。”尹九月挑眉拉眼的歪嘴在笑。(此乃黃隨雲的主觀印象與事實不相符)姚風看了看鄒清荷,得到的是鼓勵的目光:“我可以相信你麽?尹隊長!” “當然。” 姚風歎了一口氣:“以前有錢的世家大戶建宅建墳,講究風水也就是所謂的吉宅與凶宅之說。老實說,我來這兒之前是不情願的,想必清荷已經跟尹隊長說過了。可從山上看著這徐家的祖宅時,我不後悔來這裏了。” “哦?怎麽說?” “這裏是典型的吉宅挪改成凶宅的例子,他們破了以前的風水,在關鍵的方位上扭成了死穴。” “啊?!”這室內的三人全不懂這些啊。 “考古學家尋找消逝的曆史並不是憑空亂挖亂找,一個文明的形成有著它地域成因……” “停!咱們還是說回前天發生的事。”尹隊長瞧著這位鄒清荷的同學大有賣弄學問的趨勢,連忙製止。 “前天,我們到這裏的時候是下午一點二十三分。直接進的是主樓第一層的小客廳,裏麵坐著兩個人。何老盯著年紀大的人看,年紀輕的那個先迎上來。我記得何老叫他‘平七’。何老先開口問平七‘貨呢?’平七,拿出一個柳藤編的箱子,打開一看都是些仿造的古玩珍寶。我說道:‘都是假的。’話音一落,何老突然轉身就跑。他的小兒子緊跟在後麵,大兒子也動了。但他們剛一出門就被埋伏在外麵的警察抓住了。我沒動,坐了下來。仿造的那批東西手工並不好,很明顯看得出是假的。大約過了十幾分鍾,有警察進來,給我銬上了手銬。” 尹九月伸出手來,意思他停下述說:“在給你銬上手銬之前,警察沒有問你的話?” 姚風搖頭:“他們把我銬起來以後,就讓一個粗眉大眼滿口粗話的警察帶到樓上的房間,那位警察踢我了幾腳,讓我老實地蹲在牆邊。後來,有警察進來吩咐看管我的警察問口供。對這種不尊重人的警察我不想說話,結果我們對峙了幾個小時。他一直威脅著要用拳頭對付我,不過最終還是沒有動手。大約是在五六點的樣子,我沒看表。送來了吃的東西,我說口幹吃不下。看管我的警察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去外邊了,我乘他出去的時候把手銬打開了。” “手銬打開了?你怎麽做到的?”尹九月好奇地問道。 姚風笑了笑:“你現在有沒有手銬?我開給你看。” 尹九月從褲腰帶上取下手銬給姚風扣在手腕上,隻見姚風手腕一翻,指縫間多了根細長的鐵針,插入手銬的鑰匙眼裏。“啪”的一聲手銬打開了。 “手銬打開並不是我想逃,我隻是不喜歡被動而已。”姚風自得地接受了兩位室友崇拜的目光:“沒多久,何老的小兒子也被送過來了。他臉上有巴掌印,眼睛裏含著蠻深的恨意。我覺得奇怪,據我目測,警察應該人數不少,怎麽讓這位看上去一點也不精明的警察看守兩位人犯,而且外麵也沒人把守。天黑了起來,有人進來拿我喝過水的碗,看守我的警察找來的人要開水喝,他嫌井水不幹淨,不燒開怕不衛生。後來,那個平七端了碗水過來等他喝完把碗端走了。過了兩個小時左右,警察倒在床上發出了鼾聲,我把手銬放在桌子底下,站起來活動麻木的雙腿。何老的小兒子直直地看著我,小聲道:‘你能打開手銬?’我應了一聲,打開門四處望了望,外麵一片漆黑。我覺得奇怪,我怎麽看不到那些警察在哪個房間,一點燈光也沒有,在這個地方當時的氣氛一點也不好。我記得他們還抓了何老的大兒子啊。當時我是在二樓,整個大宅那間屋子有燈光是應該看得到的。” “一點光線也沒有?” “嗯,我回過頭來,我剛呆著房間隻有微開的門縫有光線。我把房門一關,連這房間也感覺不到光線。我聽到了腳步聲,趕快回到房間。沒多久,我聽到有人敲窗戶的聲音,有節奏地敲了三下。何老的小兒子站了起來,他的手銬也是開著的。他抓起了我放在桌子底下的手銬,走到床邊狠狠地用手銬砸那警察。我嚇住了,我想那警察有可能被他打死了。不過,今天我看到這警察還鮮活出現過我麵前。何老的小兒子抽了警察的槍,對準了我說道:‘我們一起逃跑,不然我打死你。’他當時的表情很猙獰,我相信他說得到做得到。後來逃到山洞裏,他就把我給綁了起來,一個人在發呆。第二天,天亮以後,他離開了山洞不知道去哪裏了。” 第172章 古屋亡靈-15 鄒清荷單手托著自己的頭,低垂著自己的眉眼,心裏很難過。他隱約感覺到這案子牽涉到某某警察在品性上有問題。 尹九月歎了一口氣,側著臉望著門外:“你們離開的準確時間是幾點?” “接近晚上十一點。” “老馬最後跟羅隊他們聯絡也是在這個時間段上。”尹九月站了起來,把目光轉向鄒清荷:“少年偵探,你表哥也是警察對吧?” “嗯。” “他有沒有跟你說過,一名警察最害怕的就是要去懷疑自己的同事。” 這種話柳大哥沒有說過。以前在老家柳大哥與同事們的關係很好。可能是小地方吧,警察分工並不細致,什麽事都要管一些,雜事極多,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反而單純一些。回到北京後,柳大哥在工作上並不如意,在出國之前大部分時間守在檔案室……根據姚風與何歸鄉的證詞,隱約顯出示有人與何家兄弟達成了某種共識。特意放走一個扣住一個……交換條件就是:徐家祖宅裏的秘密財寶。隻是,隱藏在暗處的人怎麽能斷定何平安知道徐家祖宅裏的秘密?退一步來想,如果何平安真知道些什麽,他又怎麽可能慘死?想不通啊……自己到底忽略了看漏了甚至是不是思考的大方向也錯了?鄒清荷捧著頭,恨不得這裏麵會冒出智慧的蘋果來。 不想了。 鄒清荷主動換一個話題來說:“徐家的財寶……這種捕風捉影的話也有人真的相信。” 姚風見他焦頭爛額的,便把自己整個身體伏在鄒清荷的背上:“你說錯了,徐家的財寶並不是捕風捉影的事。” “啊?”就連尹九月也小吃了一驚:“這徐家祖宅真的有寶藏?” “徐家祖宅有沒有寶藏我不清楚,不過啊,價值不菲的東西倒有不少。”姚風神神秘秘地笑了起來,小聲道:“你們看這房間有些什麽?” “床、櫥、桌子、椅子……”黃隨雲不以為然道。 他們住的這間房是姚風前天關押的隔壁房間,室內的擺設跟那間差不多。 “你們以為這世上值錢的東西隻有金銀玉器麽?”姚風撇嘴,一副看白丁的目光看著室內幾位虛心討教的人:“這世上就有比黃金更值錢的木頭存在,那就是陰沉木,又名木化石。當然我不是說徐家就有這陰沉木。你們別小瞧這清式硬木雕花大床,它價值相當不菲啊,這雕刻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這裏的每一樣木製品都是使用名貴木材。就連這地板也是罕見的雞翅木,極不容易腐爛變質。這床的木頭發出的香味……就是著名的紫檀木啊。你看這櫥櫃可是民國有名的鎏金雕花。還有,這桌子上鋪的毯子也是很有價值的手工藝術品,特別是這個青銅香油燈盞是秦漢出土的。” “啊?!這就奇怪了……常出入徐宅的何老在之前怎麽不把這些值錢的東西弄出去賣?” 姚風搖頭:“無市則無價。” “怎麽說?”尹九月也來了興趣。 “這個我知道。”黃隨雲笑了起來:“解放後的中國連飯都沒得吃,誰會要這種東西。中國經濟開始起頭也是在八十年代的改革開放政策的執行。經過十多年的風雨我們中國才出現了新一代的暴發戶。一小撮人有了這多餘的閑錢才會拾起舊時牙慧,玩起古董玩物來。想必名貴木材古董家俱才悄悄有了市場吧。” “說得好。”姚風把鄒清荷的前當成鼓來敲:“老黃,你的現代史學得不錯嘛。” “尹隊,楊處長打算把屍體運走,問你要不要前去看看。”尹九月的手下過來找他。 “少年偵探,有沒有興趣重新檢查一遍屍體?”尹九月對鄒清荷發出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