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會麵?”老馬顯然不了解他語言裏包含的意思。  “我聽說,山裏總有些奇奇怪怪的山洞溶洞的,寺廟道觀之類的隱蔽場所。”  老馬笑了起來:“你這腦子裏都有些什麽啊。”  鄒清荷歎了一口氣,繼續沿著溪澗小心地向下走:“昨天白天大約是在下午二、三點時山下的徐驚凡的祖屋來了些什麽人?”  “噫?”老馬停下了步子:“你這話問得很怪。”  “你不是一直在監視著徐家的祖屋麽?”  “監視?”老馬笑了起來:“想象力真豐富。”  “你是警察吧,破綻太多了。”  “你說望遠鏡?”老馬頗為吃驚地看著他。  “你的手。”鄒清荷肯定道:“拿槍的手長的繭不一樣。你這地方長的厚繭是長期握著手槍的柄磨出來的。還有就是你對這附近並不熟悉,比我們強不了多少。你的口音也不對,就算一位看林人會說普通話也應該會無意識地夾雜著自己常用的本語。如果真是看林人的話怎麽會把自己住的小木屋建在鬼屋的上麵?那小木屋太新了,幹草與柴都是新的,灶頭很幹淨,煙熏的時間很短,也就是沒開過幾次火吧。反而是牆上掛的幾串幹貨野味倒象是從集市買回來的。還有就是你一個人住在這裏卻沒有換洗衣物放在床邊,卻有四五人用的碗筷。食物充足,麵是少見的精麵,蒸鍋使用率並不高。能讓我看一看你的證件嗎?”  老馬笑了起來:“我確實是警察,在調查青海甘肅邊界文物倒賣的案子。被你看穿了,看來偽裝功夫太差了,小夥子眼力不錯。”  他掏出了證件來。  “馬青山。”這位馬青山同誌是青海西寧公安局的,本子是真的,看來這位警察同誌也是真的。“我表哥是警察,觀察事物的方式是他教我的。你們昨天抓獲的人裏麵有一位就是我那失散的同學,他是被人協持的,他學的是考古懂文物鑒賞。第三份行李就是他的。  ”  “你怎麽知道我們昨天抓了人?”  鄒清荷笑了起來:“引何老上鉤的賣家就是你們警察設的陷阱吧?”  第164章 古屋亡靈-07    “哦?說說看。”老馬頗感興趣地看著鄒清荷。  鄒清荷玩著自己手上的昨天削出來的木棍:“這事很明顯。要讓暗處走私的人跳出來,非得有合情合理的,能讓人麻著膽子賺大錢的契機才行。能做這些走私的人除了膽大還得有心眼,他們其中肯定有比較謹慎,下一般的餌他們不一定會上鉤。在這一片領域找一個合理的契機,最方便的是流傳著的徐家神秘的寶藏。徐氏這個家族不是子孫無能的自然衰敗而是曆史洪流中軍閥時代的滅亡。徐家這類軍閥暗底裏說起來比土匪還要過份吧,以前的西北雖然比不得江南一帶的富裕,但它地理位置較特殊,文物古跡很多。徐家的權勢占有些奇珍異寶也說得過去,徐家的子孫也不一定全部死了。當年解放戰爭並不是突然發動一朝一夕完結的,它經曆了漫長的歲月,有足夠的時間讓這些軍閥看情形不對做出相應的準備。據曆史記載那些有名望的軍閥不少在戰爭結束之前把親人轉移台灣或者國外。我估計徐家的當家人也會兩手準備,肯定有子孫離開了祖居到國外去了,值錢的東西自然也被帶出國了。這徐家寶藏本來就是捕風捉影的事,但經過人刻意地散布便成了有形有樣的故事了。你們利用這個傳說,假造一個從國外回來的徐家子孫也不難。然後散布消息說是在徐家的祖居挖出徐家的寶藏來,約人來這邊談交易,這深山古屋的逮捕人可以做到無聲無息。”  老馬大笑,笑得很豪爽。鄒清荷欣賞這樣的男人,一點也不做作該是怎樣就怎樣。  止住笑後,老馬拍拍鄒清荷的肩:“說得在理。我們並不順利,上鉤人不多。昨天來的幾人就給逃掉了一個。真正想捉的大魚根本沒上鉤。”  “昨天……來了幾個人?”這才是鄒清荷想知道的關鍵。  “昨天來了四個,我們之先也調查過,姓何,表麵上是臨夏市的彩陶商人。主事的何老頭精得跟鬼似的,我們一直抓不到他的把柄。昨天他出現,同事們很高興,蹲在暗處就等著他們交易的時候捉人。可東西一拿出來,跟他們一起來的小夥子冒出一句:‘全是假的’。何老頭調頭就跑,想不到上了年齡的人身手蠻敏捷。”  “那個小夥子就是我同學。”鄒清荷高興地道:“現在,他在哪裏?去了西寧?”  “不,還在下麵徐家祖屋裏。”老馬歎了一口氣:“今天這裏還約了一批人上門,警力不方便分散,加上還有人分開去追捕何老頭。沒有人手把他們送回西寧,這次行動一直是秘密進行的,不能讓消息外露,也沒通知地方的警察。”  知道姚風是落在警方手裏,鄒清荷心情放鬆了:“那你得回上麵繼續監視啊。”  “今天有點不對勁!我得下去瞧瞧。”老馬望著下麵,那古屋還是死寂死寂的,他們現在還在中間地段不上不少。老馬皺起眉頭:  “下麵沒動靜,平常這時間換班的人應該上來了。”  鄒清荷一驚:“他們有事應該會用對講機跟你聯絡啊。”  “沒有聯絡。”老馬拿出藏著身上的對講機:“什麽聲音也沒有。”  “這事古怪。”鄒清荷皺起眉頭,腳下的步伐加快。警方那總是發出“沙沙”聲的對講機居然靜得跟廢品一樣……溪澗兩邊很明顯的雜亂的腳印,這些警察們也是由這裏上下的吧。鄒清荷把目光移到了老馬的腳上,帶釘的登山鞋。  死寂。  雜草覆蓋了曾經有過的路徑。  沒有路沒有了溪水流淌的聲音,沒有鳥雀的歡鳴。  山上的溪水到這兒匯集成湖,水草格外的蔥鬱茂盛。  鄒清荷拉住了老馬:“等等。”  老馬比他更焦急,也不知怎麽的他還是停下來了。他相信這少年敏銳的觀察力,記得這位少年提起過,他表哥是警察,他的觀察力是他表哥教出來了。他的表哥是怎樣的一位警察?  “湖水有毒。”  “怎麽可能?”這小湖裏的水是由山上流下來的,是活的水啊!  “湖邊有腐爛的鳥雀。不是一隻,你看看。”水溢過湖麵流向更低的窪地形成了沼澤。那上麵青鬱的水草浮了不少……還有野雞與兔子的屍體。  鄒清荷把目光轉到前麵百米遠的徐家祖居。牆垣與飛簷隱身在陰森高大的樹木後麵,風動樹搖,再近些朝前看,雜草間縫裏可以看到樹根撐破了斷牆帶有一股子歲月的滄桑。這滄桑引不起鄒清荷的共鳴,心裏有事的老馬對此情此景毫無感歎之意。  他們的出現並沒有引起出人來。  “出事了……”鄒清荷與老馬手心出了汗,各自握緊自己的武器。  他們順著被前人踏出來的,還沒定型成路的小道朝院子小心翼翼地走去,他們在人高的雜草裏消失了身影。  一股子腐臭的黴味夾雜著青草的味兒襲鼻而來。  若不是老馬識途,鄒清荷看不出這裏曾經是徐家祖居的正門……門柱也好門板也好,早就被人摘掉了,隻能稱為大洞,被濃密的雜草遮蓋著。  老馬在前麵帶路,鄒清荷握著匕首不管不顧地鏟掉兩邊的雜草與荊棘。  整個院落除了參天的大樹就是人來高的雜草,視野受到限製。  “血……”鄒清荷突然輕聲叫了起來,他在砍劃的時候看到了青草上血的痕跡。老馬沒有答話,他麵前雜草被橫臥著二具死去多時的屍體壓倒了。一具是他的同事小葉……老馬牙齒咬得要冒血,他蹲下身來,忍著胃裏的翻滾,從口袋裏掏出手套來,翻看著小葉的屍體……小葉的咽喉被人用利器刺破,身上有打鬥的傷痕,衣服破損了。另一具是那何老頭他右手上還握著一把帶血的似劍非劍的利器,麵孔泛著紫黑色,眼睛睜得大大的。左手捏著一條蛇的七寸,那條蛇的下身緊緊纏在他的右腿上,也已經死去了,是一條綠色斑紋蛇,蛇身的直徑足足8cm。  “姚風!”鄒清荷大叫起來,越過屍體朝前麵跑去。  這古屋的台階是青石砌成的,地基較高,多了層青苔,不小心鞋底容易打滑。大門是油桐的色澤,經曆過歲月的風霜保持著它的驕傲。  大門是半掩著的,濃濃的血腥從裏麵往外湧。  鄒清荷深吸了一口氣,把門推開,再推開。  他僵直地立在門口“天啊,這裏發生過什麽?”鄒清荷再膽大也忍不住發起抖來。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人間地獄。  六、七具屍體與他們的殘肢零散地落在大廳。  老馬聽到他的叫聲趕了過來……一巴掌把門拍得直晃蕩。  他噙上淚,聲音是顫抖的:“幾乎,我們幾乎全軍覆沒,我們一共九個人,羅隊他們……這裏發生過什麽事啊?”  “姚風,姚風你在哪裏?姚風、姚風。”這些屍體裏沒有姚風……鄒清荷認識的隻有何老的大兒子在裏麵,小的那個沒見到。何老的大兒子,手上還戴著手銬……兩條腿活生生的被撕扯下來……鮮血濺滿了屋子……四個對講機的軀殼砸碎了落在不同的地方。  老馬雙腿發抖,幾乎要跪倒在地上。  手槍套還牢牢掛在屍體們殘腰上,連保險栓也沒打開。  大廳靠牆的三張大紅木桌上有幾隻瓷碗,其中一隻碗被打翻了,桌子上隻剩下蠟油的痕跡。他們的臉色白裏泛青,瞳孔擴張,鼻孔與嘴角有少量暗色的血跡。他們身上有木椅零散的骨架,四肢……不是被利器弄斷的,仿佛是五馬分屍……“……我走的時候,他們關在後麵的屋子裏,通訊設備也在後麵……”老馬抓著鄒清荷穩住了自己的身體……鄒清荷全身發抖。  “……有具屍體沒見過……”老馬喃喃道。  鄒清荷什麽也聽不進去了:“姚風、姚風……”  這後院比前麵整潔多了,並沒有多少雜草,可能是鋪著石子的緣故吧。雖然一片衰微的還保持著昔年風光旖旎的庭院風采。  越過深井石磨水池水車翠竹枯藤樹樁對著這前院大廳的正後麵是三層的棗紅色的木樓。  伏在室內床鋪上的是老馬的搭當周軍,他還有呼吸,被人敲破了後腦勺。  兩副手銬落在桌子底下,其中一副染有血跡。  周軍後腦的傷口就是被手銬敲出來的。  姚風不見了,還有何老的小兒子也不見了,他們倆人搜尋了整個徐家的空屋,找不到這兩個人的蹤影。徐家除了這三樓的木樓,分別還有東西二層的別院,房屋的平麵結構類似北京的四合院,隻是占地更多。  老馬找到了通訊設備。  鄒清荷的褲袋裏還兜著雲南白藥……他給周軍上藥的時候,周軍醒來了。鄒清荷的手腕被他的小擒拿手給擒住了。  “放手,周軍。”老馬的聲音嘶啞了,抹著流出的眼淚。他剛剛與外麵聯絡上了把目前的情況報告上去。回過頭看到周軍的動作喝住了他。  “媽的,狗崽子,賊娘的居然搞偷襲。”周軍的頭被鄒清荷草率地包紮了一下,忍不住罵了起來。  “姚風呢?”鄒清荷帶著哭腔喊道。  “姚風?你這是什麽態度!”周軍很不滿。  “銬在這兒的大學生,他人在哪裏?”  “鬼才曉得。”周軍恨恨道:“神氣活現的臭小子左一句‘我有權保持沉默。’什麽都不肯說,一點也不合作。另外一個陰沉沉的,氣死老子了。一時沒注意小看他了著道兒了。媽的,再落到老子手上非得剝他的皮。”  第165章 古屋亡靈-08    “打你的是誰?”鄒清荷的聲音在發著抖,他害怕,非常害怕。沒有柳大哥在身邊,他身後沒有支柱,他站不穩身子。來北京後姚風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願意去想姚風有可能遭遇不測。現在,目前的情況是姚風逃了,掙脫了手銬不見蹤影。如果他襲了警……本來沒有犯罪的他也會被冠上罪名。姚風,你在哪裏?你為什麽要逃呢?  鄒清荷想不通姚風離開的理由。會玩幾手魔術的姚風有可能是自己弄開了手銬……鄒清荷有見過他玩一些精巧的小機關解開高智巧的魔圈,比如說:明明被小鋼圈扣住的雙手突然一翻腕就解開了。在玩這些東西上鄒清荷每次都輸他。  “姓何的狗崽子!”周軍摸著頭,突然臉色一變,去摸了摸平時掛槍的槍套,空的。“媽的!”他在屋子裏四處尋找。  老馬撐著頭,雙目空洞。他那雙戴著檢查過屍體染上沾上血跡手套把血跡弄到臉上頭上:“怎麽了?”  “槍不見了。”周軍那張褐色的臉很明顯地看得到青筋隆起,肌肉在抽搐。  老馬重重地吐出一口氣:“槍丟了,可以找回來,就算找不回來大不了被革職,命丟了什麽都沒有了。”  周軍想不到從他口裏聽到這麽沒誌氣的話,猛地回頭,卻看到他頭上臉上手套上的血跡便嚷道:“你今天是怎麽了?啊?你也受傷了?哪裏來的血?”  “你的對講機呢?”老馬沒有馬上回答,反正周軍遲早會知道發生在前院大廳裏的慘案。  “在水桶裏。”鄒清荷坐在凳子上,無法讓肌肉的顫動停下。他知道現在的自己應該去找姚風,去找線索。可是……他動不了,雙腿跟棉花做的一樣,就是站不起來。  為了分散自己害怕的心,他強迫自己把目光在室內轉動。他坐著的木凳靠著邊,右邊放著膝高的木水桶,裏麵有半桶水,黑色的對講機就泡在裏麵。左邊是平方米左右的方桌,上麵鋪著擁有曆史色彩依舊華麗的紡織物。桌子上有銅製精巧雄鷹展翅以香油為燃料的三頭燈盞,燈芯還沒燃燒盡,沒有香油……其中插了支白色的蠟燭……每一個香油盞裏積有厚厚的蠟油。桌上亂放著幾根完整的新蠟燭,有一支滾落在地上。兩副手銬搭拉著安靜地躺在桌子底下……地板是油過桐油的沒有腐爛。窗戶是木格雕花的,加了一層不必要的彩色格紋的玻璃。床是雕花的大木床還有一股子幽香,床幔積了灰積顯得陳舊已經看不出原本的色澤來。床頭有梳妝台,上麵隻有鏡子。笨重的大衣櫃是深棗色的……其中一扇門半開著的,裏麵有幾床發黃的棉被,顯然被人翻動過,室內有打掃過的痕跡,卻掃得不徹底……櫃子底下有一截粉紅的衣袖……房門旁邊有一洗臉盆架,上麵有半新的幾條毛巾,其中一條還是半濕的……周軍坐在床沿上使勁地捶著床,引得灰塵撲麵。  “隻好跟羅隊先報告了。”他站了起來:“我就不信這小子能逃到天涯海角!”  坐在另外一張木椅上的老馬動了動:“羅隊……羅隊……已經死了!”  “胡說!”周軍看著老馬帶血的手套,發青的臉顫抖的唇……隻覺得血腥味漫上心髒,一時喘不過氣來,他又跌回床上了:“你說的是真的?”  “老季,黑仔……連他們的信號也收不到。”老馬取下手套,把自己的對講機抓在手上還是任何信號也收不到。他把對講機放在桌上,卷起右腿的褲腳……他的手槍是綁在小腿上的。他取下手槍,檢查著槍膛裏的子彈,沒發過一彈,裏麵是滿滿的。他用自己的襯衣下擺擦了擦槍。這一動作讓他的心靜了一些,手也穩了些。他進過刑偵大隊,見過不少屍體。他,並不怕陌生的死人……但慘死的數人卻是昨天還一起共過事的同仁,他了解他們的身手與頭腦,隨便一個都可以陡手對付數名歹徒,都是些經過訓練的職業警察啊。莫名其妙降臨的死亡冰凍了他的四肢……他膽怯了,不願意再回去看一眼現場。他需要重新建設他的信念他的勇氣……麵前的兩個人更需要自己給予他們勇氣吧。  鄒清荷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寫寫畫畫,他的手終於不抖了:“我們現在要冷靜!冷靜……你們支援的人什麽時候會到?”  老馬看著表:“需要三至五小時,有可能更長才能到。”  “我們得做些什麽。”鄒清荷左手握成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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