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去買早餐吃啊。”  薑遠華搔著自己的頭,不好意思道:“我所有的積蓄全部交給了姚風,沒錢買早餐了。”  “啊?”黃隨雲以一副不可思議的目光看他:“看來你一點也不了解姚風啊。你就隻有那二百六十元?”  “怎麽說?我了解他呀。”姚風不就這個姚風麽?“唉,住在萍水相逢的人家裏總覺得不自在。”兩個大男人擠一張床睡得難受,脖子酸澀。  “姚風在花錢上麵是能省就省,絕對不會多花一分錢的。我們四人湊的錢光是路費就差不多用光。我認為坐火車到了蘭州後,姚風打算讓我們一路步行,各處走走停停的,晚上就去民家找地方借住。沒來之前我就想過,早就有心理準備了。這一趟估計跟紅軍長征差不多的。”  “噫?”薑遠華傻眼:“一路步行?怎麽可能。”  “沒想到?我們才不是出來旅遊的,完全是體驗社會生活。有這麽好的借住的人家就該偷笑了。”黃隨雲扭了扭腰活動了一下筋骨,他難得睡眠如此少,起了一個大早。那兩位室友一向是早起的人,早晨不見人影純屬正常:“收拾行李吧。有兩個月的假期呢,日子長著。我聽考古係的學長們說過,他們去外地就是這麽過的。走到哪兒厚著臉皮敲陌生人的門,請借住一宵的,找不到地方住隨便找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圈一晚上,他們還介紹過坐車怎樣逃票呐。”  “……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來了。”薑遠華喃喃自語。  黃隨雲翻白眼:“要不,我借錢讓你坐車回去?”臭小子,知道他們暑假有計劃拚死拚活要跟著來,現在居然這麽說。本來,老大趙智超也要跟著來,若不是考慮到他方向感太差,大家還要分神照顧……四人行還輪不到這隻臭猴子。他身上還有零錢……是不是這小子空著腹才沒底氣……“走,去買早餐吃。”哪有人出遠門身上不留丁點兒錢的?這隻猴子這智商怎麽能考上北大?  “走走走。”一提到有吃的薑遠華熱情與活力齊齊上來了。  “你自己要不要坐車回北京?”  “當然是跟著你們一起走!”  下了樓,何家開商鋪的人笑著過來熱絡打招呼:“怎麽不多睡會?”  薑遠華笑嘻嘻道:“你們都已經開門做生意了,我們怎麽好意思多睡?”他對陌生人是自來熟。  “來,來,來,一起吃早餐,有饃有餅。”  “怎麽好意思。”薑遠華嘴裏客氣著腳步卻跟人走了。  能省就省,黃隨雲也就沒多餘地客氣。這何家的人真熱情,難得啊。  “我們的朋友去哪兒了?”薑遠華卷著餅往嘴裏一邊問。  “他們進山了。”  “進山?”黃隨雲詫異道。  “積石山。”  “就是傳說中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積石雄關?”  “對啊,到底是有知識的大學生,居然連我們的積石山都知道。”這個人笑了起來,他的年齡大約是三十多歲,臉色的笑紋很深應該是喜歡笑的人吧。  “我是學曆史的,這積石山傳述著大禹‘導河自積石’ 的典故就記住了。”  “他們臨走的時候說了,等你們吃完早餐想去的話讓我送你們過去。”  “好啊。我們馬上出發。”薑遠華活潑的應道,抓了兩個饃在手裏撥腳就要跑。  “行李,記得帶上行李。”黃隨雲沒他那麽毛躁,自己的行李還是帶在身邊的好。  “幹嘛要帶行李,又不是不回來了。”薑遠華不以為然。  “那邊與青海交界,說不定姚風心血來潮去了青海也說不定。這種不預定的旅程才更有趣味。”  “說得也對。”薑遠華沒經大腦就點頭。跑上樓,見鄒清荷他們的行李也在,這兩個人就辛苦一些一起帶上。  “跑什麽?有沒有人跟你搶。”上了一輛跑山路的小四輪貨車,黃隨雲敲他的頭。  薑遠華吐了吐舌:“我不就怕等下慢了他們有別的事要做,不能送我們去了,得靠這雙腿走山路,想著都頭痛。”  舒舒服服扒窗看著沿途的美麗景致,薑遠華嘖著舌:“我一直認為天下美景勝不過我們蘇杭。現在才知道西北巍峨雄壯更適合男人的眼界。”  鄒清荷遠遠看到黃隨雲與薑遠華站在山石上擺姿態,拍著照。  薑遠華看到他猛揮著手一邊吆喝著:“快上來。”  鄒清荷懸著的心這才真正鬆懈下來。他跑得有點急,氣喘籲籲的。這裏海拔過高,等爬上來的時候才覺得呼吸困難,十二分的難受。  “還好吧?”黃隨雲過來扶他。  靜靜地休息了會,鄒清荷躺在地上伸展四肢看著天,天非常的純淨,那藍有著他從沒認真瞧見的清爽,而飄浮著的白雲悠閑自在。  黃隨雲靜坐在他身邊,帶著一份少有的感性道:“這積石山由紅砂岩構成,紅岩磷磷,巍峨壯觀。黃河繞積石山東南流,流出青海進入四川,受到岷山阻擋,激流折轉,猛然折向西北流去,穿過積石山與西傾山之間流返青海,形成一個大曲折,這一段河道就是“九曲黃河”的第一曲。”  理科出身的薑遠華與鄒清荷沒他這份感性。卻同樣被眼前的美景所迷惑。  “姚風呢?”薑遠華拾了塊石頭放在手上把玩。  鄒清荷沉默了。他清楚地記下了剛下車時何老對他說的那番話:“看你也是聰明人,現在還是學生別太書生意氣,有些事胡塗些好。姚風在我這兒是客人,是上賓,我不會虧待他,看他的麵子也不會虧了你們。不怕對你說,做我們這一行的也難,專家之言聽多了,結果假的還是多,遇到假貨一樣死賠。我沒想過要對付你們,真的。如果你要報警我也沒話說,大家撕破臉了也就別怪我不客氣。”  鄒清荷歎了一口氣,摸了摸脖子,臨下車時姚風把他脖子紅繩掛的東西給他了。鄒清荷不要的,可姚風拚命對他使眼色……鄒清荷想,這也許是值錢的古董……姚風怕戴在身上不安全吧,自己替他保管一下。  “不用擔心。”姚風給他戴在脖子上。  可是,怎麽可能不擔心?  他是要一起去的,何家的人不帶上他。  “知道得越少越安全。”姚風不要他跟他。  那一刻,鄒清荷覺得自己很沒用。  “姚風怎麽了?”黃隨雲看鄒清荷的神色不對,移近了他身邊問道。  “給我時間讓我想一想。”鄒清荷閉上眼睛,他重新整理自己大腦裏的信息,過了半小時才重新開口道:“這事也得讓你們知道。  何家表麵上是經營彩陶的商人,暗底裏可能在進行走私倒賣。”他從口袋裏掏出陶片:“你們看,這是彩陶的碎片。我觀察了一下,那輛麵包車裏積有不少比這還碎的陶片。應該不是自然摔破的,摔不了那麽多的碎片。我想,他們是以彩陶為器皿,把要走私的東西裝在裏麵。到交易的地點再小心敲破彩陶取出裏麵的東西來。你們看看這陶片內側沾有東西。”  薑遠華接過來看了,很肯定道:“這是青銅的氧化物。”  “姚風怎麽給繞進去了?”黃隨雲也緊張起來,這事兒不妥當。  鄒清荷輕歎了一聲:“我們在火車上說話大聲了些。聽到何老的耳裏認為姚風在文物鑒定上是行家。他目前正在跟人接洽到一批東西,在價值上值得讓何家鋌而走險。就算何老為人再如何精明,他也不能確定這批東西的真偽,需要找一個鑒定專家,這事他也不能公開聘請專家來做。他就認定了姚風能行。把他拉走了。  “那姚風有沒有危險?”薑遠華掂著姚風的行李,好重。  “玩心理戰術,我們玩不過何老。”鄒清荷咧了咧嘴,扯出苦澀的笑容。“他讓我跟姚風誤以為你們倆被他們給挾持了。”  “那,我們要不要馬上報警?”黃隨雲仔細地想著早上的事……何家的人把他倆蒙了出來,卻讓姚風與鄒清荷誤會。報警能管用麽?他們並沒有受到實質的傷害,而走私之說沒有足夠的證據支持……“我仔細想了,現在姚風還在他們手上,報警有可能逼他們狗急跳牆。再說,我們的說詞警方未必會采信。何老警告過我。”  “依你看,我們要怎麽做?”  “我們等何家的人來接我們,姚風那邊的事一完,估計就會派車來接我們回臨夏。等匯合了姚風,知道他安全了,再商量後麵的事。”  “他們不會對姚風怎麽吧?”  “我們安全在外,他們就不會對姚風怎麽樣。這是相互牽製的格局。當然,我們也得做一些準備工作,為了以防萬一,自己手上得有防身的武器。”鄒清荷掏出匕首,找著手腕粗的樹枝下手。把樹枝截成順手的木棍,把兩頭削尖。  薑遠華也沒閑著,他不害怕,反而有些興奮,找了些石塊敲碎成塊狀兜在身上。  “你們有打架的經驗麽?”  “我有。”黃隨雲接過棍子,舞弄幾下不成章法:“怕痛的人打架難打贏,心一橫咬著牙沒有過不了的關。”他一帥小夥子,看他不順眼的人多著,全不是他主動找的。嗬嗬,人長得帥桃花運變成了桃花劫也是沒辦法的事,是男人就不想輸。  第162章 古屋亡靈-05    焦燥中時間在靜靜地流逝。薑遠華不安地走來走去,一時看看鄒清荷一時看看黃隨雲。這條路上根本沒有車出現。  “你就不能安靜地呆會兒。”黃隨雲惱火道,這薑遠華真是隻患有多動症的猴子,這樣子走來走去的讓人很緊張好不好。  “這樣等待下去不行。我們自己去找姚風。”鄒清荷站起來。  “這何家的人到底是什麽意思?把我們丟在這裏。”薑遠華惱火地捶著樹幹。  “我們得依靠自己,從我下車到現在過了四小時。”鄒清荷歎了一口氣:“現在是下午四點四十二分。從臨夏到這裏有三個多小時的路途,車速接近四、五十公裏/小時。離這兒大約是一百三、四十公裏。如果是公共汽車大約需要四、五小時。我們並沒有看到長途的公共汽車經過這裏。你們看看這路麵,這段山路很差,來往的車輛很少。我們再不行動,隻能圈在山裏了。我原以為,姚風坐的那輛車回程的時候會來接我們的。到現在還沒出現,看來是指望不到了。我忽略了另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交易是雙方的,除了何老這一撥還有賣家。何老做的是不幹淨的生意,賣家也同樣不會幹淨。這筆生意何老之所以突然著急起來,是因為賣家聯絡了另外的買家。如果這筆貨的利潤非常可觀的話,何老將會與另外的買家有利益的衝突。……我怕姚風會有危險。”  鄒清荷走到山岔路口停下來對兩位同伴道:“我是在這裏下車的,載著姚風的車往左邊這條山路繼續往前開。我去找你們時曾從半路往下望,見到那輛車拐進了另一條山路。他們的目的地……可能離這裏並不太遠。”  “我們也是在這兒下車的。”薑遠華點頭。  鄒清荷在附近仔細觀看了一會:“嗯,這是山岔路口,居然沒有路標。這地圖是甘肅全省地圖,小地方沒有標出來。”  “路邊沒有人,等走到有人的地方再問問看。”  “薑遠華回臨夏,你坐車回到臨夏市在何家的附近找一家旅館住下。啊,我記得那附近有家溫馨旅館,你就住那家。不要驚動何家的人,偷偷觀察何家看到什麽異常的事記錄下來。這些錢你先拿著。”鄒清荷拿出兩百元來,遞給薑遠華:“你不是有相機麽?小心些把你覺得可疑的事給拍下來。如果見到姚風回來而我們還沒有回來的話,你們也不用過來找人,留在臨夏市等我們。三天後沒見到姚風也沒見到我們,你去就派出所報警。報警之前找電話去北京找一個叫柳逐陽的人,告訴他我們遇到的事。這是他的幾個電話號碼,萬一找不到他的人就打這個叫季佳的人的電話。”  薑遠華遲疑了一下,沒有接錢:“不如讓老黃回臨夏我跟你去找姚風。”  黃隨雲輕拍他的頭道:“要相信清荷的安排,他這樣做自有他的道理。再婆媽,你今晚回不到臨夏了。”  薑遠華嘟起了嘴:“怎麽就覺得把我給排外了。”  “這不是排外,因為你比老黃機靈,要是我們都出事了就指望著你的救援。”  這話說得……嘿嘿,薑遠華高興了:“那你們要小心。我這就去了。姚風的行李要不要我帶回去?”大有一番壯士斷腕的豪情。  “瞧你這小身板的,自己的行李就快把你壓沒了。”  “薑遠華你要走完這段山路到寨子溝才有公共汽車到臨夏。這距離也不短,背著吃力。還是我來吧。”  三人分了手,朝自己的方向前進。  隨著太陽逐漸西移,溫度慢慢下降,吹來的山風裏含有少量的濕潤的水意。  背上的行李顯出它的重量來。  時時傳來嘹亮的歌聲,山民們唱著屬於他們的曲調兒快樂地走向回家的路途。  “山花兒。”黃隨雲。  “噫?”鄒清荷的目光落在山坡上的野花上。  “地方特色的民謠,俗稱山花兒。”  “哦。”鄒清荷不關心這個,走得急,神經崩得緊,人累。  “我們可能走錯了,前麵沒路了。”黃隨雲歎了一口氣,天完全黑了下來,好餓,一點力氣也沒有了,雙腿發軟呢,好久沒有負重爬過這麽遠的山路了。光喝溪水填不飽肚子……怎麽看不出清荷有饑餓的模樣?  “沒走錯,看,這裏有車輪印。車子是在這裏調頭的。”鄒清荷蹲在地上,用手電筒搜尋著:“這裏的泥土較鬆軟,有清晰的痕跡。除了麵包車的還有小轎車的輪胎痕跡。這邊被踐踏的雜草顯然是有多人踩過。也就是說,車隻開到這裏。車上的人下車自己走的。”  鄒清荷站起來,抬頭往山上望去,山連著山在黑幕下隻是黑黑的暗影。  “他們朝山上走的。”鄒清荷看到被折斷的樹枝,痕跡還很新。  黃隨雲摸著肚子,這兒剛剛發出好大的聲音:“我們現在跟上去?”  鄒清荷聽到了他肚子傳來的抗議,咧嘴一笑:“休息一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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