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下溪苦笑:“居然讓他逃了。在兩名警察的看守與身體嚴重缺血的情況下讓他逃跑了,別小看了他啊。”這一點柳下溪非常懊惱。 “逃了?”鄒清荷倒吸了一口冷氣:“什麽時候的事?”那個人當時怎麽看都是性命難保的樣子啊。 “早上七點上下。據說是給他輸血急救後,情況穩定沒多久。醫生認為他還在昏迷中,看守的人鬆懈了,事情發生後誰都不肯相信這是真的。” “是失職!”秦育明忿然。“那樣的血人那麽重的血腥味不可能不引起人注意。如果地方警察稍稍盡職些不可能追不到。” “警方不是有追蹤的獵犬可以尋味跟蹤啊。” “哎!”秦育明忿然地捶桌空著的碗筷危險地跳了起來。附近的攤主吊起了眉頭不放心地盯著他們這一桌。“警方的動作明顯慢了數拍,出動獵犬找到的隻是對方的血衣,人已經金蟬脫殼了,警方還是讓人失望啊。” 鄒清荷瞄了一眼柳下溪,柳大哥的臉色也是難看的:“你們……”都不知道該怎麽來安慰他們呢。“我們這是要追捕他麽?” “不,追捕疑犯由丟失他的地方警局負責。”秦育明搖頭“我和小柳達到了共識:龔強被人滅口的可能性高過被手下背叛。現在的我們就是從這個方向私自調查。” “可是……可是,你們不是應該調查中秋節的映月泉事件麽?” “嘿嘿,那個啊。當然也要,一起進行。” “噫?那不是齊一峰嗎?”鄒清荷吃完一碗,在飽與末飽之間遊離的食欲。他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四處張望著。腦子裏一邊暗想龔強常來這兒的理由是什麽?真的隻是這裏的東西好吃……或者說他住在附近?卻看到齊一峰從繞有藤蔓的一家洋式房子裏出來。 “齊一峰?”另外兩個人也吃驚而且齊一峰是朝這邊過來的。 “果然是你們呢。從家裏無意看過來還以為看錯人了。”齊一峰笑得燦爛。“過來找我的?柏青呢?不是他帶你們來的?” “齊哥你住在這兒啊?”真意外呢。 “是啊,我很喜歡吃這裏的餛飩。林叔照例來一碗。” “好咧,小齊。今天這麽早?” “發什麽呆?”齊一峰直接用手指彈鄒清荷的頭。 鄒清荷還沒有從見到他的震驚緩過神來呢。“你怎麽會住在這兒?” “笨蛋!我家在這裏,當然會回家啊。啊,你們不是來找我的?”齊一峰笑起來居然有小虎牙鄒清荷第一次發覺呢。 “東正幫的龔強常在這裏出沒。”鄒清荷嘴快。 “笨蛋!”秦育明小聲罵道。 “龔強?哦,噫。他在這兒出沒?”齊一峰的驚訝不是裝假,他的確對龔強沒印象,雖說在映月山莊的時候聽到這個名字耳朵起繭。 “常在這兒吃宵夜。”柳下溪掏出龔強的畫像“你去問問攤主見過他沒。” “他?!嗯,常來,有時一個人有時一群人。你們問他來的時間?說不準,有時早些有時晚些。警方有來問過,他是最安靜的一個,不大說話。靜靜地看著別人,一般吃完了就走,錢會壓在碗底,看不出他是小流氓。”攤主對他的印象很好。 “齊哥,假期你沒在家嗎?發生這麽大的事居然也不知道。” 齊一峰笑了起來,拍著他的肩意味深長道:“對你說來是大事,對我不是啊。誰會去注意這種事?我有自己的圈子與世界啊,就算聽到有人議論也不會往心裏去。” “沒有好奇心的人,不像啊,看上去你的好奇心很重。”秦育明懷疑地上下打量著他。“你的好朋友柏青幫助了他,他又常出現在你家附近,你不認識他的可能性很低。” 齊一峰立馬站了起來,抓起桌上半溫的茶水就往秦育明臉上潑:“我說不認識就不認識!”少爺脾氣上來了。這這這,好丟臉。鄒清荷別過臉去很想笑。 “你這個人!”狼狽的秦育明站起來,作勢要打他。“好了好了,你們倆個。”真想裝著不認識他們。柳下溪那有力的大掌各抓了一支胳膊,齊一峰立即咧嘴呼痛。 “我相信齊哥不認識他。”鄒清荷輕笑。 “小荷!”齊一峰感動撲到他身上。 “為什麽幫他!”秦育明很不滿。 “你們又不是孩子爭這些事情。”柳下溪哈哈笑了起來。 “直接。”鄒清荷覺得齊一峰骨子裏是傲慢的,隻怕很少有人能入他的眼。 “你表哥是不是也住在這條路上?” “不是。表哥家住在朝陽大街(虛構)那邊。” “你表哥的朋友曾奮勇認不認識。” “曾奮勇?這個名字有點熟!讓我想想……啊,記起來了,他住在對麵那條胡同裏。是表哥的高中同學呢,以前有那麽一次表哥帶他來我家玩過。小荷,要不要去我家玩?” “好啊。”鄒清荷也好奇那漂亮的由彩色藤蔓圍繞青色磚構建的西洋特色的洋樓,窗戶玻璃是極具風味的彩色玻璃還是拱形的呢。離的距離又不遠,剛好錯開樹萌就可以看得到。 “我們分工,我去調查曾奮勇。”秦育明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喂,你要不要去換身衣服?”齊一峰挑眼沒好氣道。頭發還是濕的哩,上麵還沾有幾片殘梗茶葉。 秦育明用衣袖一抹:“領教不起。”拂一拂衣袖頗有一番不帶走雲彩的瀟灑,可惜偏偏風一吹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那三個家夥毫無同情心地笑了起來。 “你家真漂亮!”以鄒清荷不大豐富的語言詞匯形容不了室內的寬敞雅致。“洛可可風格,繁複的裝飾帶有嬌柔與雅致,你們家家長的品味還真特殊。”柳下溪比鄒清荷有眼色多了。 “是我母親布置的,這也算是祖居吧,聽說在文化大革命的時期被沒收了。後來平反重新歸還給爺爺,爺爺死後我爸繼承這房子。”齊一峰為自己的家頗為自傲,洛可可風格流暢柔美的線條一直是藝術中的藝術啊。 “完全不一樣呢,柳大哥家是生硬的直線條,色彩也是冷靜的,非常簡單!”鄒清荷感慨。 “是嗎?我想去看看。” “好啊。”鄒清荷大方地答道。 “你父母不在家?”柳下溪來到樓上齊一峰的大臥房後,撥開斜對著餛飩攤那麵窗戶的白紗窗簾,透過彩色玻璃朦朧的看不大清楚。 半天沒聽到齊一峰的回答,回過頭望去卻見那兩人腦袋擠在一起看什麽書很入神呢。真是的齊一峰與自己同年月份還見長怎麽就覺得他跟清荷是同齡人,自己卻跟長輩似的……嗯,嘴裏有點酸味兒。 開了窗,視線清晰起來。遠處看那攤主躬腰在包餛飩。有客人在叫結帳,他起身走動腿有點拐,右腿比左腿稍短了些。先前就近還看不出來,客人不少呢。 “齊一峰,這攤子擺在這邊多久了?” “什麽?”齊一峰茫然。 “餛飩攤啊。” “嗯啊?沒注意,應該有幾年了吧?有一天晚上回家,肚子有點餓,吃了一碗覺得很好吃,就常去吃了。” “你爸媽呢?” “他們在上海,很少回來。” “能不能借你這地方用些日子?” “啊?你要監視那餛飩攤?”齊一峰來了興趣。“沒問題啊,先得把你的理由說出來。” 鄒清荷也放下手裏的書,好奇地來到窗邊觀望,隻是很平常的小食攤啊。 “這地段很好,有著這種層麵的人流。我懷疑這是毒品交易的一個據點。” “啊?怎麽可能?!這可是陽光下普通百姓正常的生活形態啊。” “那你以為毒品如何交易?” “那種陰暗的事情不應該是在無人的小巷子與陰暗的角落裏進行麽?或者是公園的公廁啦昏暗的卡拉ok房之類的娛樂場所。” “先有懷疑才需要證明它是或者不是。”柳下溪笑了起來。 “隨便啦。”齊一峰無力。“家裏的東西……擺放位置不準動。” “柳大哥,快看攤子收了。” “噫?這麽早?!”齊一峰湊過來,果然見那攤主在收拾板凳與爐子。 “清荷,你今天跟齊一峰一起回學校吧。”柳下溪立即匆匆下樓去了。 “……”剩下的兩人眼睛對眼睛。 第88章 血色的映月泉-16 柳下溪快速離開時並沒有帶走他與鄒清荷的行李。鄒清荷也沒有心情繼續留在這兒玩了,他提起了包。明天就要開學了,今天晚上是留在家裏還是回學校?回學校的話還得先去買齊住宿需要的用品。嗯,今晚還是回學校看看。他拿定主意後打算跟齊一峰告辭。回頭一看,齊一峰居然不見了。啊,聽到他的腳步聲“噔噔”那是下樓的聲音。 齊一峰反應不慢,在柳下溪離開之時,他馬上換衣穿鞋。跟在柳下溪的後麵就走,當他衝出門時被他忽略的鄒清荷突然伸出了手臂抓住了他的手腕。 齊一峰感到意外,好大的手勁!一掙,居然掙不脫。他回過頭來目光一呆,頭一次發覺鄒清荷那雙清澈的眼眸居然有逼人的氣勢。 “齊哥!這件事至此為止,你別跟著去。”鄒清荷的聲音從來沒有如此嚴肅過。重重的跟書包壓在胸口的感覺相似。 齊一峰的意圖當然很明顯,他想悄悄地跟在柳下溪身後來一個諜中諜,跟蹤與反跟蹤。 “你就沒有好奇心麽?”齊一峰很討厭忤逆自己的人,聲音也就比平常高出一倍。何況那抓著手腕的手怎麽也掙不開,對方還是比自己年齡小啊。到底是鄉下野孩子有股蠻力……他很不甘心地想。 “萬一你的好奇心讓你出了什麽事怎麽辦?”鄒清荷皺眉,總覺得齊一峰有時很不講道理,需要有人好好地開解做人的道理。 “……鬆手!”齊一峰大聲吆喝道,居然被這小孩子的氣勢給壓住了,真是恥辱啊。 鄒清荷鬆了手,看到齊一峰鐵青的臉這才慌張起來:“啊,對不起。” 手腕上都有青紫的捏痕了。 看到他惶恐的樣子,齊一峰突然心情變好了。哼,他是鬥智不鬥力的。“你這種國民劣根性要改一改!”他說教道:“社會上就是有你這種計較得失,遇事退縮的人才使得中國的國力上不去!西方國家為什麽那麽發達?你想過原因沒有?小日本為什麽那麽猖獗?那是他們有著你沒有的民族靈魂。那就是不畏死!歐洲的黑死病死了三分之二的人也沒有把歐洲的靈魂擊垮;美國以弱擊強的獨立戰爭、南北戰爭等等不需要我一一舉例了吧。就說小日本也有他的靈魂所在,那就是武士魂,是對勝利的執著!失敗有麵對剖腹的勇氣。你呢,事件還沒有發生就想到悲觀之處後立即退縮……(以下省略n多文字)……哼,沒有好奇之心人類如何進步?” 鄒清荷對於他的長篇大論隻有苦笑的份。 柳下溪在警校的時候跟蹤不是他的強項。應該說他這一門功課成績在中等以下。他的跟蹤術並不令他驕傲。 好在大街上的行人不少,他隱身在流動的人群裏並不出眾。 今天是星期天,天色還早。這秋日的餘暉下北京街頭懶洋洋的遊人也是一道風景線。 那賣餛飩的林姓漢子挑著行頭走得不快,那不利索的腿傾斜得更厲害了。 這片區域不是柳下溪熟悉的。(柏青曾經認為:柳下溪並不合適做警察這一工作。他的結論當時讓柳家的大哥很擁護。那時的柳下溪不是活潑好動的少年,他的時間分配在鍛煉身體、看書與陪林小洛上。整個北京市留下他腳印的地方並不多。柏青分析說:好的警察是需要有過人的精力與探求真相的好奇之心。柳下溪的好奇心太弱了。當時柳下溪並沒有反駁他的話,柏青很有未來科學家的架勢,任何事情都喜歡推測與求證。) 柳下溪好奇心是不強,不過他的觀察力強對事物異樣的觸覺敏銳。在齊一峰沒有到餛飩攤時他並沒有感覺到攤主有任何異樣,那隻是普通的一小攤老板。 可是齊一峰來了後,攤主的陌生反應根本不表示齊一峰是老顧客。也就是說這位攤主根本不認識齊一峰。他與齊一峰有過一句對話……柳下溪記得是 “是啊,我很喜歡吃這裏的餛飩。林叔照例來一碗。” “好咧,小齊,今天這麽早?” 聽起來很正常,可是卻不對。以齊一峰的個性不會對一位賣餛飩的人介紹自己。如果攤主回答道:“好咧,小夥子。馬上來!”這才不會引起柳下溪的注意。直呼姓聽起來很正常很親切,但在做生意中並不多見。何況在他們對話之前清荷先說了句“齊哥你住在這兒啊?”。攤主聽到這句話才有下麵的那句“小齊”出來。就算對話沒有問題,小齊要求的那碗“照例來一碗”始終沒有上桌。隻怕是這位攤主根本就不知道齊一峰的照例是什麽。接著就注意道攤主非常注意他們這一桌的動向,不時流露的目光是銳利的帶在審視與防備。何況,他回答有關龔強的話就跟警察局留下的檔案差不多。 柳下溪不認為齊一峰有說謊。齊一峰這個人有他聰明的方麵,但相對的他在生活上卻是單純的。 賣餛飩的走得不快,跟蹤他很輕鬆。 有了疑惑就自然發覺許多不正常的地方,比如說這個人一路上沒有跟任何人打過招呼。一位小買賣者總會尋求和氣生財的道理,跟周邊的人處理好鄰裏關係是種常修的功課啊。 啊,前麵拐進了巷子。 柳下溪緊走了幾步。視線所到之處,一怔,巷子裏居然沒有人!他跟蹤的人消失了! 人當然不可能憑空消失……隱藏起來了?還是進了誰家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