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天廣說夠的馬語,終於開始說人話:“帶我去看看傷兵營的弟兄吧。”微微側頭一掃,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那枚蠟丸,已經不見了。


    十五在拾取蠟丸時已經摸到上頭有一個突起的花紋,正是璿璣營的北鬥圖。


    萬萬沒想到孟天廣也是李大人的人。剛才洪泰取笑他忘不了老差事,八成就是說他曾經是聿將軍牽馬小卒的舊事。


    回去將蠟丸交給初一,兄弟如釋重負,“再不來我都有心思潛回京城一探究竟了。這也比慣常晚了許多天,怕是有變。”


    十五隻是點點頭,與初一佯作去茅廁提著一個燈籠出了營房。


    初春北疆的夜晚還是很冷的,雙手攏在袖子裏,縮著脖子跺腳。初一掉坑裏了吧?怎的這麽半天也不出來?


    茅廁中,初一展開蠟丸中的輕紗,足有一尺闊兩尺長。掏出懷中藥粉仔細的撒在紗上。幾番搖動,細細的篩過兩遍,又用火燭慢慢烘烤,紗上方顯出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


    不遠處有一盞燈籠搖搖晃晃的往這邊來,十五嘬起嘴唇打了個細微的呼哨,隱至房簷陰影處,隨手拾起一枚小石子一彈,三十步外的燈籠熄滅。


    “誰在那邊!”


    “怎麽回事?!”


    “何人!”


    十五心中叫苦,怎的大家喜歡結隊上茅房麽?


    捏著嗓子,左手虛扣成半圓輕輕拍打口鼻,顫著聲音拖著調兒:“還~我~命~來~,還~我~命~來~來~來~~~”


    撲通!


    “大哥,大寶子暈過去了!”


    “快走快走!”


    嘻嘻嘻……


    背後忽然飄來細微的聲音:“我~還~你~的~命~~”


    十五:“???!!!”


    初一拉著臉由茅廁中走出,“頑皮!”


    十五送他一對兒白眼,“你不也一樣?”


    茅廁的地上一團黑色的灰燼被風捲來捲去,灰飛煙滅。


    回了營房,剛才被嚇暈的大寶子已經醒來,正比手畫腳的形容適才是如何聽到冤鬼索命,如何感覺腦後一涼,如何兩眼一黑……


    初一和十五勾肩搭背的擠過去,“剛才是我們倆跟你們鬧著玩兒呢!”


    眾人一愣,皆是捧腹大笑。大寶子頓時漲紅了臉,“混帳東西!敢戲耍我!”


    另一個被喚作“大哥”的笑得差點流眼淚,用手抹著眼角道:“你們倆好功夫,離著那麽遠就能打熄了我們的燈籠。”


    十五抬起眉毛瞪大眼:“哎?燈籠?不是我們幹的呀。”


    前一刻還哈哈笑的士兵們立刻僵住,你看我我看你。


    初一運氣憋白了臉:“難道真的有鬼?!”


    “幹!大寶子又暈過去了!”


    夜半時分,十五和初一悄然離開營房。


    至王府,對府中巡夜侍衛的路線瞭若指掌,輕鬆的避過潛入內院。


    王爺的臥房內,兩名小廝守在腳踏上打瞌睡。初一和十五一人一個按住脖頸一捏,扶著軟倒的兩人輕放在地。


    靳子炎身上的傷口忍忍作痛,一直睡不安穩。帳簾微動有絲絲涼風,警覺。


    猛睜眼,大喝:“誰……啊!”


    四隻眼並排盯著他,一隻冰涼的手捂住他的嘴。


    十五撤下麵罩,微微一笑:“王爺還是很有精神的麽。”


    56、第五十六章


    皇宮。


    一國之君放下手中的奏摺皺起眉頭閉目沉思。


    築北王遇襲身受重傷,這個傷來的真是巧。靳子炎自繼承築北王,年年恨不得有一半的時間是在馬背上,跟琉國三月一小打,五月一大仗,到從未受“重傷”。


    突然睜開眼,喉間一陣瘙癢。


    大太監趕緊上來伺候著,輕輕的拍撫著皇帝的後背,“皇上,您喝口茶潤潤?”


    一輪猛咳過後,皇帝喘著氣擺手:“無妨,怕還是過年時陪妃子們看煙火時受的風寒。”


    大太監弓著腰低眉順眼:“現下開春兒,天幹物燥的,奴才還是傳禦醫進來請個脈……”


    “不用!這個勁兒過去順了氣兒也沒事了。贊兒……庚王最近忙活什麽呢?”


    “回皇上,王爺見天在林貴妃院子裏翻土種花或是與貴妃閑話家常。晚間讀幾卷書。昨天那邊的人來遞了話,說王爺認為他這般年紀的男子不應常住宮中,免得壞了規矩。當時您歇午,奴才就……”


    “知道了。他胃口怎麽樣?”


    “回皇上,王爺偏愛口味清淡的,隻喜素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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