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信這種卑鄙小人,出爾反爾,過河拆橋,毫無信用可言,你就這麽相信他嗎?你跟他合作,就像令兄所言,無異於與虎謀皮!小心被他利用完殺人滅口,到時想要後悔,恐怕就來不及了!”


    舒令儀的話,正好說中顏宗梁的心事。這些天他一直在擔心,不知道端木信什麽時候變臉,像殺大哥一樣把他也給殺了,然後把罪名全推到他身上,過的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因此舒令儀一找他,他便背著端木信來了,知道舒令儀代表的是靈飛派,此番前來,不會隻是為了說這些,定了定神,拱手行禮,態度客氣許多,“敢問舒姑娘有何見教?”


    舒令儀清了清嗓子說:“那天的事,我在外麵聽的清清楚楚,顏宗行不是你殺的,而是端木信下的毒手,你隻是被端木信蒙蔽,一時犯了糊塗而已。”


    提到顏宗行的死,顏宗梁是又恨又悔,竟然滾下一行熱淚,很快又抹去了,咬牙說:“我從未想過讓大哥死,端木信逼人太甚!”


    舒令儀見他這樣,覺得今天這出反間計大有成功的希望,威逼完了,接著是利誘,說:“我師父說了,你雖然有錯,卻罪不至死,隻要你迷途知返棄暗投明,顏家家主便由你來當,也未嚐不可。”


    顏宗梁聽的兩眼放光,激動不已,“顧掌門當真這麽說?”


    舒令儀拿出一封信箋遞給他,“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


    顏宗梁打開來一看,上麵果然有靈飛派的印信,做不得假,不禁怦然心動,與其跟著端木信這個反複之人,靈飛派自然是更可靠一些,何況他還有信物在手,事後容不得顧玄臨抵賴,心裏早已做出抉擇,口裏卻說:“此事我還要考慮考慮。”


    舒令儀嘴角輕輕一扯,“顏道友若是考慮好了,就請直接上山找我師父,越快越好,萬一端木信反應過來,顏道友恐怕就要大禍臨頭了。”


    顏宗梁等舒令儀離開後,根本就沒有回自己房間,而是徑直離開林溪客棧,出了靈飛城,天還沒亮,便跪在靈飛派門口,請求見顧衍。


    第72章 反間計(下)


    成日關在屋裏無所事事,舒令儀一大早就起來了,跟守在門口的陳開馮時閑聊:“你們廚子會不會做飯啊?一天到晚吃的不是靈獸肉燉白菜就是燉魚,做什麽都是一鍋亂燉,我們靈飛城特產的銀梭魚怎麽能用來燉呢,那得清蒸或是片成魚膾,好東西都糟蹋了!”


    陳開說:“我們廚子是北邊人,哪會做你們南越的菜啊,你們靈飛城,什麽菜都是小小一碟。那天我們師兄弟幾個在外麵酒樓吃飯,我仔細數了,十二根青菜擺成一盤,一人一筷子就沒了,這要是在蒼溟城,還以為有人消遣我們,非得掀了桌子不可。”


    就連馮時都說:“一道糕點,端上來隻有兩個,雕成兔子模樣,有眼睛有鼻子的,好看有什麽用,塞牙縫都不夠。”


    舒令儀聽的直笑,“那是在外麵酒樓,要擺盤嘛,我們家常不會這樣,一盤糕點,怎麽著四個還是有的,咱們三人,一人一個還有多呢。不說量多量少,單論口感,是我們靈飛城東西好吃還是蒼溟城的好吃?”


    兩人不得不承認:“自然是你們的東西更精致講究些。”


    舒令儀拍了下手,“那我就不明白了,你們怎麽還不把這廚子換了?”


    陳開小聲說:“這廚子是端木家的親戚。”


    舒令儀撇了撇嘴,“怪不得。我猜今兒朝食肯定又是大肉包子,油乎乎鹹乎乎,一個頂飽,真是省事——我寧願吃味同嚼蠟的辟穀丹,也不要吃這個!”


    舒令儀正在抱怨,景白提著一個大大的食盒走來。陳開馮時連忙行禮,“昭明君。”景白點點頭,將食盒遞給舒令儀。舒令儀忙打開看,有煎餃、烤糍粑、蟹黃小籠包,還有油條豆漿瓦罐湯,擺了滿滿一大桌,頓時喜笑顏開,“昭明君,你是專門出去給我買的嗎?”


    景白卻說:“早上練劍回來,順路而已。”


    “那就是專門給我買的!你怎麽買這麽多,我哪吃的了!”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所以就多買了些。”


    舒令儀看了眼站在門口的兩尊門神,挑了一大半塞回食盒裏,拿給陳開。


    陳開接過來,連聲謝過她。


    舒令儀小聲說:“你們倆能不能給個麵子,別在門口杵著?”


    陳開和馮時有些尷尬,其實他們也願呆在這兒礙昭明君的眼,忙跑到對麵走廊上坐著,遠遠看著這邊。


    舒令儀見兩人走了,砰的一聲把門關了,笑得一臉燦爛,“昭明君,你也沒吃吧,要不要嚐嚐這個烤糍粑,軟糯香甜,還是熱的呢。”


    景白不好口腹之欲,“你吃吧。”


    舒令儀把凳子移到他身邊,“你是不是不喜歡吃甜的啊,那吃小籠包吧,這個皮薄餡多,鹹鮮有味,再蘸點醋,可好吃了。”說著夾了一個,放到他嘴邊。


    景白看了她一眼,隻得張嘴吃了。


    舒令儀一邊吃著朝食一邊問:“昭明君,吃完飯等下你要幹什麽?”


    “也沒什麽要緊事,無非是指點幾個小弟子劍法。”


    舒令儀眨巴著眼睛看他,“那你能不能不要走,留下來陪我啊?”


    景白想著她成天關在屋裏,大概是無聊了,說:“你要想出去,我帶你出去便是。”


    舒令儀搖頭,“我不要出去,就要你留下來。”


    景白怎麽禁得住她這麽撒嬌,自然是有求必應。舒令儀卻又並不纏著他說話聊天,而是自顧自拿出話本,半靠在臥榻上看起來,笑吟吟說:“昭明君,你可以在一旁打坐修煉,我不會妨礙你的。”


    景白試了一下,有她在一旁,縱然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怎麽都靜不下心來修煉,幹脆放棄,走過去問:“在看什麽?這麽著迷。”


    舒令儀把封麵亮給他看,“是關於懸疑斷案的故事,我已經看完一本了,你要看嗎?”說著拿出儲物袋,倒出一大摞話本,“我有好些呢,隨便看。”


    景白隨手拿起一本,翻開一看,裏麵詞句□□大膽,插圖更是不堪入目,語氣都變了,“你就看這個?”


    舒令儀湊過去瞥了一眼,臉色一紅,忙搶過來藏在背後,“這個我沒看,這些都是從二師兄那兒搜刮來的,可不是我買的。”


    景白伸手去拿,“沒收了。”


    舒令儀連連搖頭,“不要,我還要還給二師兄呢,少一本,他又要敲我竹杠了。”


    景白按住她,“給我,這種□□之書,害人害己——”


    舒令儀怎麽搶的過他,眼看就要被他拽走,一個翻身,將話本壓在身子底下,雙手死死護住,側頭衝他得意一笑。那話本正好壓在她胸部,景白不好再動手,氣的在她身上打了一下,“你怎麽還跟以前一樣,淘氣個沒完!”


    舒令儀衝他做了個鬼臉,小聲嘀咕:“我就不信你沒看過這些書!”


    景白冷哼一聲,甩手就走。


    舒令儀忙跳下來,“昭明君,你去哪兒?不是說好陪我的嗎?”


    “陪你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書嗎?”


    舒令儀忙拉住他,“那我不看了,我們說說話吧。”


    景白覺得自己不能再跟她呆在一起,不然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打開門,深深吸了口氣,讓躁動的心平複下來,“你自己待著吧,我還有點事。”


    舒令儀不依不饒跟著他,“你有什麽事啊,我陪你吧。”


    景白覺得她今天言行舉止有些反常,蹙眉看著她,“練了一早上的劍,我還沒沐浴呢。”


    “那我也去。”


    景白吃了一驚。


    舒令儀忙說:“我的意思是,你沐浴,我在外麵陪著你。”


    這種古怪的感覺更強烈了,平時也沒見她這麽黏著自己啊,景白不由得問:“你今天這是怎麽了?”


    舒令儀看了看周圍,小聲說:“我怕端木信要殺我。”端木信要是發現顏宗梁的事,估計要氣瘋了,不知道會不會拿她泄憤,為了保命,她隻能寸步不離跟著景白了。


    景白不解,“好端端的,端木師兄為什麽要殺你。”


    舒令儀推著他往前走,“你別管,反正我死都不會離開你的。”


    景白一臉無奈,“我真的去沐浴。”


    舒令儀斬釘截鐵說:“那我就在外麵等著。”跟屁蟲一樣跟著景白進了浴池,轉了一圈,一臉殷勤說:“昭明君,我新買了澡豆,是漱妝軒出品的,可好用了,洗完香香滑滑的,你用我的吧。”放下一盒澡豆,果然搬了個小杌子坐到門口去了。


    景白好氣又好笑,隻能任由她去。


    舒令儀心情甚好,隔著門在那兒哼小調,提醒道:“昭明君,那個澡豆要用手打出泡沫再往身上抹——”一抬頭看見端木信凶神惡煞往這邊走來,嚇得一個激靈,不管不顧往裏衝。景白正洗到一半,房門突然打開,忙抓起中衣披上,本來要出聲斥責,見到她花容失色的樣子,不由得皺眉,“怎麽了這是?”


    舒令儀奔過去,躲在他身後,抓著他衣服不放,小聲道:“端木信來了。”


    話未說完,端木信一腳踢開房門,“顏宗梁呢?”


    舒令儀故作不知,從景白身後探出頭來,“端木道友,你這是幹嘛,顏宗梁怎麽了?”


    端木信臉色陰沉的能滴下水來,“你還裝蒜,顏宗梁去了靈飛派負荊請罪,是不是你搗的鬼?”


    舒令儀心中暗喜,麵上卻說:“這話好笑,顏宗梁幹什麽,跟我有什麽關係。”


    端木信氣得咬牙切齒,“我早就覺得奇怪,你明明已經走了,怎麽又跑回來,原來是來當說客的!顏宗梁反水不要緊,隻要有你在手裏,顧玄臨投鼠忌器,我看他敢拿我怎麽樣!”說著就要來抓舒令儀。


    景白聽的皺眉,一把攔住他,“端木師兄,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幹什麽,隻知道你若是要傷害阿如,先得過我這一關。”斬霜劍出現在兩人頭頂,發出危險的嗚鳴聲。


    端木信見他連斬霜劍都祭出來了,那是鐵了心要護著舒令儀,又恨又無奈,罵道:“景師弟,你是色令智昏嗎?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做出同門相殘的事來!”


    景白淡淡說:“端木師兄,你也知道阿如是弱女子,修為低下,隻要你不動手,我自然也不會動手。”


    端木信轉頭惡狠狠盯著舒令儀,“你說她是弱女子?女人耍起心眼來那才叫可怕,尤其是柔弱漂亮的女人!你以為她跑回來是為了你?她根本就是另有圖謀!景師弟,你心思純正,可不要傻乎乎的被她騙了!”


    景白回頭看了舒令儀一眼。


    端木信見他似乎有些動搖,忙又說:“我現在算明白了,上元節那天她為什麽失蹤了一段時間才回來,肯定是去見顧玄臨了,沒有顧玄臨的親口保證,顏宗梁才不敢反水!”


    景白聽到顧玄臨三個字,神情微動。


    “這樣心機深沉的女人,景師弟,你還要護著她嗎?”


    舒令儀見勢不妙,一把抱住景白的胳膊,大聲說:“端木信,你殺了顏宗行,到處興風作浪,攪得滿城風雨,現在陰謀暴露,眼看事情不成,就要拿我開刀,卑鄙無恥!昭明君,你千萬別聽他的!”


    景白垂眸看著她,半晌問:“那天你是去見顧玄臨了嗎?”


    舒令儀見他臉色不對,也顧不得許多,突然抱住他,使勁晃了晃,仿佛提醒他,急道:“小白,端木信是在挑撥離間,你這都聽不出來嗎?”


    景白聽到她叫小白,往事忽然湧上心頭,原本堅硬的心頓時化為繞指柔,轉頭看向端木信:“端木師兄,撇開私情,阿如並沒有做錯什麽,我不相信她會殺人,她被關在這裏,亦是受了不少委屈,所以無論你說什麽,都不能對她動手。”


    說到顏宗行的死,端木信終究理虧,話已至此,他又奈何不了景白,唯有恨恨離開。


    舒令儀見他走了,大鬆口氣,放開景白,轉頭一看,不由得瞪大眼睛。她冒冒失失衝進來,景白隻來得及穿上中衣,被她又拉又拽又抱,衣帶不知什麽時候鬆開,露出胸前大片肌膚,隻差半裸了,難為他頂著這樣一副尊容跟端木信對峙。舒令儀瞟了一眼忍不住又瞟一眼,心想昭明君看起來瘦瘦的,原來身上全都是肌肉!


    景白伸手把衣服攏好,在她頭上敲了一下,“看什麽看,還不出去!”他澡都沒洗完,一身的澡豆味!


    舒令儀忙捂住眼睛,帶上門一溜煙跑了。


    第73章 功敗垂成(上)


    傍晚時分,景白冒著雨從外麵回來。舒令儀一看到他,忙跟進房,“昭明君,你衣服都濕了。”找出一塊幹布巾遞給他,又說:“你下午去哪兒了,我一直在找你。”


    景白瞟了她一眼,沒有接,神情有些冷淡,“端木師兄既然答應了我,便不會再對你動手,你不用這樣跟著我。”


    舒令儀偷偷看他,“昭明君,你生氣啦?”


    景白不理她,自顧自坐下,倒了一杯茶喝。


    舒令儀湊過去,見他頭發上的水往下滴,洇濕了整個肩膀,攤開布巾,討好地說:“昭明君,我給你擦頭發吧。”


    景白把頭一偏,“這點雨水,不妨事,你還有什麽事嗎?”


    舒令儀的手垂下來,沉默半晌,“你這麽生氣,是因為我沒有跟你說師父的事嗎?”


    景白聞言有幾分蕭索,“所以那天晚上,你的確見了顧玄臨?一切都是你計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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