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佩渾身是血逃回城主府,消息很快傳回了靈飛派。司憲帶著人匆匆下山,圍在林溪客棧門口,要求端木信放人。端木信自是不肯,理由是靈飛派弟子殺了顏宗行,顏家的人要溟劍宗主持公道。司憲驚呆了,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一派胡言,顏宗行明明是死於你和顏宗梁之手,你竟然敢顛倒黑白倒打一耙!”


    這時顏宗梁忽然跳出來,大叫冤枉,“我大哥明明是靈飛派殺的,你們因為我們顏家不肯乖乖交出靈石法器,早就心生不滿,不惜殺人立威,如今人贓俱獲,還想賊喊捉賊!”說著放聲痛哭:“大哥,你死得好冤啊!”


    顏宗梁乃是顏宗行親弟,當著眾人的麵嚎啕大哭,傷心的直欲昏死過去,說的話又有理有據,凡是不明內裏的人,自然是相信他多一些。司憲氣得差點吐血,看著圍觀的人群,明白顏家這事須得謹慎處理,靈飛城除了顏家,還有其他世家,一個不好,便要弄的人人自危,這個時候可不能把大家逼的倒向溟劍宗。碰巧顧衍又不在,他本不是手段強硬之人,隻能恨恨離去,另想他法。


    端木信大讚顏宗梁:“顏道友,沒想到你還有如此天賦,哭的我差點都信以為真了。”


    顏宗梁神情黯然,“大哥之死,我確實痛心不已。”


    端木信心裏笑他貓哭老鼠假慈悲,麵上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放心,以後你就安心在這待著,看誰敢把你怎麽樣!”


    顏宗梁現在已經明白自己是在與虎謀皮,端木信根本就沒安好心,可是已經上了賊船,事已至此,後悔無益,也隻能硬著頭皮一條道走到黑了。


    端木信假意安撫了一番顏宗梁,剛回到內室,一杯茶都沒喝完,身邊近侍跑來說:“公子,觀塵君來了。”


    端木信皺眉,“蔣仲宣?他怎麽會在靈飛城?”


    那近侍小聲說:“他還帶了一個人。”


    “誰?”


    “一位姑娘,穿著靈飛派弟子道袍。”


    端木信明白了,這是求情來了。


    司憲铩羽而歸,司天晴立即跑去找蔣翊,雖然暫時救不出舒令儀,至少要看看她傷的怎麽樣。蔣翊為了贏得美人心,顧不得和端木家的齟齬,拉下臉麵來見端木信,表示想見舒令儀一麵。


    端木信和端木寧親善,端木寧因為蔣翊現在還被關著,端木信對他自然沒有好臉色,嘴角扯出一絲冷笑,“蔣師弟,你是我溟劍宗弟子,竟然為了靈飛派的人張目,你這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蔣翊沒想到端木信這般不客氣,神情一僵,拱了拱手說:“先不論端木師兄這番作為是否妥當,舒姑娘就算是囚犯,人家也還讓探監呢。”


    端木信啪的一聲站起來,陰陽怪氣說:“蔣師弟自從拿了星月魁首,被天下人尊為觀塵君,真是聲勢大漲啊,連我這個師兄都不放在眼裏,竟然置喙起我的辦事能力!要不這樣,靈飛城這些事全部交給蔣師弟來辦,你想怎麽做隨你的意,就是放了那個姓舒的,別人也不敢多說一句!”


    蔣翊忍著氣躬身行禮,“端木師兄誤會了,我並沒有插手此事的意思,此番前來,隻是想看看舒姑娘是否無恙。”


    端木信冷哼道:“放心,死不了,我還不至於折磨一介女流之輩。”


    蔣翊看了眼失望的司天晴,低聲下氣說:“端木師兄,隻是看一眼,還請通融。”


    端木信把袖子一甩,陰沉沉說:“蔣師弟,你這是不信我?懷疑我下了毒手?要不我現去就派人去把那個姓舒的金丹廢了?”


    司天晴嚇一跳,生怕激怒他當真廢了舒令儀的金丹,忙拉住蔣翊說:“不用了不用了,小師妹沒事就好,我這就回去。”


    兩人出了林溪客棧,蔣翊一臉抱歉說:“實在對不住,沒有幫到你,沒想到端木師兄這麽難講話。”


    司天晴連連搖頭,“是我為難你了,明知你跟端木信不對付,還硬逼著你來求他。”剛才蔣翊為了她低聲下氣的樣子,看的她心裏又是難過又是感動。


    蔣翊安慰道:“放心,以我對端木師兄的了解,舒姑娘應無大礙。”


    司天晴憂心忡忡,“但願如此。”


    舒令儀被關在一個陰暗潮濕的雜物房裏,門口設了禁製,外麵有兩個溟劍宗的弟子守著。她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仔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她可不想一直受製於人,還是得想法子逃出去才是,盯著門口的禁製發愁,決定冒一冒險——既然她出不去,那就讓人進來好了。


    很快天黑了,廊簷下的燈籠一隻隻點亮。一個守門弟子提著食盒過來,抱怨靈飛城成天下雨,到處濕噠噠的不爽利。另一人附和,笑說自己住的屋子窗戶上竟然長了蘑菇。兩人坐在院子裏一邊吃飯一邊閑聊。舒令儀用力拍著門,大聲叫道:“喂,你們關了我一天了,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就讓我在這兒幹看著啊?”


    其中一人頭也不回說:“修道之人,反正一時半會兒餓不死。”


    舒令儀氣結,“哎,有你們這樣虐待人的嗎?我又不是犯人,好歹給口水喝啊。”


    那人懶得動彈,“你以為你是誰?還想讓我給你端茶倒水?”


    另一人站起來,“算了,算了,端木師叔隻是讓我們看著她,又沒有讓我們苛待她,傳出去咱們溟劍宗的名聲也不好聽。”提著一壺水,用腰牌打開門禁,送了進去。


    舒令儀靠在角落裏,一副身受重傷的模樣,“勞煩你扶我一下。”


    那人見她臉色蒼白,連站都站不起來,自是毫無防備走過去。舒令儀突然發難,一招火旋殺劈在他腦後,那人悶哼一聲,正要大叫。舒令儀好歹是金丹修為,雖然受傷了,一身靈力仍在,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又給了他一下,這才徹底把他打暈,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高聲尖叫:“啊,你怎麽了?什麽,菜裏有毒?”


    另一人連忙衝進來,看見倒在地上的人,大驚:“馮師弟,你怎麽了?”


    舒令儀手足無措說:“我剛才聽到他說菜裏有毒,你沒事吧?”


    那人正要過來查看情況,聽到這話,立即運轉靈力檢查自己有沒有中毒。舒令儀故伎重施,趁他分心之際,出手將他製住,又扒下他的衣服腰牌,迅速換上,打開禁製,快步離開。


    舒令儀穿著溟劍宗弟子的道袍,趁著夜色順利走出關押她的院子。遠遠見大門口守著好些人,腳步一轉,又退回了後院,繞了一圈找到後門,眼看就要逃出去,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大晚上的,舒姑娘這是要去哪兒啊?”


    舒令儀聽出了是端木信,懊惱不已,轉過身來,笑嘻嘻說:“我準備回靈飛派,端木道友要和我一起去嗎?”


    端木信冷哼一聲,“舒姑娘,我倒是小瞧了你。”


    舒令儀不管不顧,伸手去推門。


    端木信一道劍光劈了過去,差點劈在舒令儀身上,地上很快出現一條裂痕。舒令嚇得臉色一白,不敢動彈。


    端木信冷冰冰說:“舒姑娘,我看你們靈飛派的人都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識時務,那就別怪我辣手摧花了!”


    半夜時分,端木信正在打坐,忽然察覺到外麵靈力波動劇烈,猛地睜開眼睛。一個執事弟子狼狽地衝進來,喘著粗氣說:“端木師叔,昭明君打進來了。”


    第68章 顛倒黑白(下)


    半夜時分,端木信正在打坐,忽然察覺到外麵靈力波動劇烈,猛地睜開眼睛。一個執事弟子狼狽地衝進來,喘著粗氣說:“端木師叔,昭明君打進來了。”


    端木信一臉驚愕,快步走出來,“這是為何?”


    “昭明君一來就問舒姑娘在哪兒,您不是吩咐嚴加看管,除了您誰都不許見她嘛,守門弟子攔了一攔,昭明君二話不說動起了手,已經往後院去了。”


    端木信不由得頭疼,景白號稱元嬰以下第一人,劍法卓絕,一旦發起瘋來,別說下麵這些小弟子,便是自己都攔不住。


    舒令儀逃跑被抓,端木信為了懲戒她,給她戴上了鎖靈鏈。這鎖靈鏈是專門針對修士的刑具,戴上之後,靈力被鎖,隻要一動,哪怕隻是喘息的稍微用點力,便如千萬根鋼針紮在身上,疼痛難忍。可是人怎麽可能如泥塑木雕一般一動不動呢,舒令儀剛開始還能發出慘叫,到了後來連叫都不敢叫了,猶如一具屍體,靜靜蜷縮在牆角,全身上下隻剩眼珠還能轉,心裏把端木信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景白一腳踢開房門,見到躺在地上臉白如紙的舒令儀,心痛的幾乎無法呼吸。舒令儀聽到動靜抬頭,她這一動,鎖靈鏈立即發作,舒令儀被折磨的已經有了應對之法,眉頭緊皺渾身僵硬,強忍著挨過這波疼痛,疼的滿頭滿臉都是汗珠。景白看的心如刀絞,斬霜劍衝天而起,猛然發出一道紫光,將戴在她腳上的鎖靈鏈一劍斬斷。


    鎖靈鏈一斷,疼痛便消失了,舒令儀像是重新活了過來,顫抖著叫了一句:“昭明君。”


    景白連忙上前,一把將她橫抱起來,出了房門。


    這時端木信趕來了,本來還想阻止,看到眼神仿佛要吃人的景白,識相地讓在一邊,等他快離開時才說:“景師弟,你我俱是溟劍宗弟子,還當同心協力才是,可不能自己人打起來,讓別人看了笑話。”他說這話有兩層意思,一是向景白解釋,自己之所以才對舒令儀下此毒手,乃是為了溟劍宗,並無私心;二也是提醒景白,你也是溟劍宗弟子,豈能肆意妄為,壞了門派大計!


    景白自是聽懂了,看著懷裏虛弱不堪的舒令儀,咬牙說:“端木師兄,你濫用私刑,將一弱女子折磨成這樣,也是我溟劍宗的門風嗎?”


    端木信此舉在其他人看來確實有些毒辣,不過他自己卻是不以為意,當下撇了撇嘴,心想此女如此狡詐,我不把她鎖起來,難道還要奉為上賓嗎?


    因為端木信的警告,景白沒有帶舒令儀離開林溪客棧,而是要了間上房,一路抱著她來到房間。景白小心翼翼將她放在床上,施展靈力查看她傷勢,又喂她服下一顆療傷丹藥。舒令儀緩過氣來,精神好了些,嫌棄自己渾身髒兮兮的,一股的汗臭味,“昭明君,我想沐浴。”


    景白勸道:“你身體還沒好,先忍一忍。”


    舒令儀卻是一刻都忍不了,“不沐浴,毋寧死!”


    景白無語,見她態度堅決,隻得扶著她去了客棧浴池。浴池是用法陣維持,隻要嵌入靈石,便有源源不斷的熱水。浴池裏水氣氤氳,景白伸手探了探水溫,見她臉色煞白,擔心地說:“你這樣有氣無力的,萬一沐浴的時候暈過去怎麽辦?”


    舒令儀看到滿池清水,渾身都癢了起來,迫不及待解散頭發,搖頭說:“不會的,我才沒那麽嬌弱。”說著笑了一下,“要是真暈了,那就睡一覺好了,放心,我水性很好,不會淹死的。”


    她這麽一說,景白更擔心了。


    舒令儀見他還不走,雙手扯著腰間的腰帶,作勢要脫衣服,眼睛看著門外。


    景白隻得出來,隔著門說:“那我在外麵等著,你有事就叫我。”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話未說完,景白隻聽的砰的一聲,想必是下水了。一開始還有嘩嘩的水聲,過了一頓飯工夫,動靜越來越小,最後竟是一點聲息都不聞。景白敲了敲門,“阿如,還沒洗好嗎?你身子還弱著,別泡太久。”


    裏麵無人應答。


    景白心裏一急,推開門闖了進去,隻見舒令儀坐在浴池一角,臉上敷了一層白色的泥狀物,見到他雙目圓瞪,趕緊躲入水下,用手護著上半身,張著嘴從喉嚨裏艱難地發出聲音:“你幹嘛!”


    景白趕緊背過身去,耳朵都紅了,支吾著說:“我見你洗了許久,怕你出意外——”


    舒令儀氣得咬牙切齒:“出去!”她哪有洗很久,連個麵脂都沒有敷完,都沒開始洗發泡澡呢!


    景白隻當別人都和他一樣,洗個澡一頓飯工夫足矣,哪裏知道女修沐浴起來竟然有這麽多花樣,足足等了一個時辰,舒令儀才披散著頭發從裏麵出來。


    剛出浴的舒令儀唇紅齒白,肌膚吹彈可破,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清新誘人的味道,“昭明君,早說了讓你回去,我沐浴很慢的。”


    景白忽然覺得有些口幹舌燥,呆呆說:“反正我回去也沒事。”


    舒令儀沐浴完神清氣爽,有心思說笑了,湊近他聞了聞,嘻嘻笑道:“昭明君,你是不是也想沐浴啊?”


    景白花了一天兩夜從東海趕來,不要說洗漱,就是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身上自然免不了有些味道,當即臉一紅,“一路風塵,洗一洗也好。”


    舒令儀畢竟受了一番折磨,尚未痊愈,精神不濟,打了個哈欠說:“我有些累了,先回去睡了,你慢慢洗吧。”


    景白沐浴的時候,想到舒令儀剛才就在這裏,水裏仿佛還殘留著她的味道,聯想到剛才推門時不小心看到的畫麵,這下不止臉紅耳熱,渾身上下都紅了。


    第二天難得出了太陽,天氣晴朗,氣候溫和,舒令儀臉色還有些蒼白,坐在院子裏曬太陽。景白從端木信近侍手裏拿回了她的儲物袋。舒令儀一骨碌坐起來,“我要查一查,看看有沒有少什麽東西。”


    靈石袋、縛仙網、各種丹藥法器都在,唯一少的是封劍盒。正好這時端木信從廊簷下經過,舒令儀衝過去攔住他,“端木信,把封劍盒還給我!”


    端木信掃了她一眼,直接越過她走向景白,掏出封劍盒扔給他,“景師弟,本門重寶,怎能落於外人之手。”


    景白拱了拱手,“師兄教訓的是。”一回手,又把封劍盒遞給了舒令儀。


    端木信臉色一沉,這簡直是明晃晃打他的臉。


    舒令儀見他吃癟,自是心懷大暢,故意當著他的麵把封劍盒收起來。景白忽然又說:“不過舒姑娘並不是外人,封劍盒乃是我送給她的定情信物,端木師兄以後還當客氣些才是。”


    舒令儀嘴唇微張,一臉震驚看著他——定情信物,她怎麽不知道?


    昨晚景白這麽一鬧,但凡是個人都知道兩人關係不一般,端木信沒想到的是,他竟然這麽大大方方毫不避諱承認了,神情複雜看了眼兩人,得,這外人以後說不定要變成內人,他還是眼不見為淨。


    景白語出驚人,自己卻跟沒事人似的,“院子裏有風,你身體還沒好,屋裏躺著吧。”舒令儀暈暈乎乎跟著他回了房間。


    舒令儀出事的消息是蔣翊通知的景白,端木信可以攔住他,卻不能不給景白麵子,他之所以這麽盡心盡力,自然是為了司天晴。看在景白的份上,當司天晴再次上門時,端木信沒有阻攔,司天晴順利見到躺在床上養傷的舒令儀。


    舒令儀睡得迷迷糊糊,一睜眼見到司天晴,高興不已,“師姐,你怎麽來了?我可以回去了嗎?”


    司天晴黯然搖頭。端木信和顏宗梁狼狽為奸,倒打一耙誣陷舒令儀殺了顏宗行,哪會輕易放她離開。如今顏宗行的妻兒日日跪在靈飛派山門外,要求靈飛派懲治凶手,還他們一個公道。此事鬧的極大,城中不明真相的人都在指責靈飛派包庇凶手,群情洶湧,靈飛派近來可謂是焦頭爛額,百口莫辯。


    舒令儀聽的氣憤不已,“端木信這個卑鄙小人,無恥之尤,若不是昭明君及時趕到,我就要被他折磨死了!”


    司天晴立即給她搭脈,一陣柔和的木係法術從身上流過,舒令儀立即覺得舒服了許多。司天晴拿出一瓶丹藥,“你靈根受損,體虛氣弱,這是複元丹,早晚一粒,最近莫要亂用靈力,注意調養。”


    舒令儀想起錢佩,當時他被端木信靈劍刺中,受傷不輕,忙問:“師姐,二師兄怎麽樣了,他的傷重嗎?”


    “錢師弟沒什麽大礙,已經回了山上養傷。麻煩的是你,掌門師叔不在,大家一時也沒好主意,正想方設法把你從端木信手裏救出來,小師妹,你且忍耐幾日。”


    舒令儀忙說:“不急不急,自從昭明君來了,我在這裏好吃好喝,還有人伺候,就連端木信都對我客客氣氣的,就是不能出門,有點無聊。”


    司天晴聽的放下心來,“那就好,這次的事,真是要好好多謝昭明君。”


    舒令儀想到景白說的定情信物的話,臉色微紅,支吾一聲混過去,又問:“師父什麽時候回來,還在西蜀嗎?”


    “我爹已經通知了掌門師叔,想必這幾天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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