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宋成帝接到這接二連三呈上來的奏折時,心中的暴怒簡直難以言明。


    胡九慶每日隻覺得自己活在了刑場上,一不留心就會被儈子手拖走辦了。


    寧果果這邊也不平靜,自那日小產後,醒來知道自己竟然懷孕了,而且還沒了孩子,她終於感受到小說中薑溫雅肚中孩子被男主害死時的心情了。


    小產使寧果果的身體特別虛弱,更大的是心理上的傷害,她滿日以淚洗麵,那個男人卻沒來看她一次,漸漸的便從希望變成了失望。


    “皇上,寧婕妤鬧著要見您。”宋成帝又一次將奏折掃落在地,胡九慶苦著臉進來稟告。


    因著寧婕妤前些日子失了孩子,胡九慶不敢讓宮人把人攆走,偏她還大聲叫嚷起來,鬧得這麽大,皇上早晚能聽見,胡九慶不得不進來通傳。


    宋成帝滿臉怒火一滯,心裏到底有些愧疚,不過語氣好不到哪裏去,“她來做什麽,身子不好就該在宮裏歇著,讓她回去,朕不想見她。”


    皇上和寧婕妤聽誰的,自然一目了然,有了皇上這話,胡九慶便不管寧婕妤說的什麽,趕緊讓人強製的把她拉走了。


    寧果果慘白著小臉,她不敢相信,皇上為什麽不肯見自己,他弄掉了自己的孩子,連一絲愧疚都無嗎?


    寧果果不知道的是,宋成帝正因為這件事心中懊惱,那可能是他最後一個孩子,怎能讓他不痛心?


    可宋成帝不覺得自己有錯,若不是寧果果,他怎麽可能現在不能人道?若不是寧果果在他氣怒之時上趕著過來,他又怎麽可能將她踹下台階?


    想來想去,宋成帝將這一切都歸錯到寧果果身上,將胡九慶喊進宮殿,“傳朕旨意,寧婕妤言行不當,冒犯聖駕,且不能好好保護皇子皇嗣,著降為采女,遷出玉芳殿。”


    胡九慶是真沒想到皇上還能這麽做,心中再多震驚也無法言說,隻能去辦了。


    寧果果小產本該做好小月子才能下床行走,可皇上始終不來,她怕日子久了,皇上就忘了自己了。


    若是讓她見到皇上,或許能借助這個失去的孩子,喚回皇上對她的憐惜,卻沒想到連麵都沒見上不說,才回到玉芳殿不久,胡九慶就帶著聖旨來了。


    接完聖旨後的寧果果呆立當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麽可能,皇上怎麽能這麽對我,我不相信,胡公公,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


    胡九慶雖然也有些同情寧婕妤,但也不得不感歎寧婕妤沒這福氣。


    本來皇上是對因為玉芳殿對寧婕妤慢慢上了心的,可誰讓在寧婕妤侍寢時發生了那事,若不是不能讓旁人知道,怕是當日皇上就一根白綾賜死了她。


    這也不打緊,若是寧婕妤早日發現自己懷有身孕,以皇上如今的身體情況,寧婕妤完全可以母憑子貴,可偏偏她沒能保住自己的肚子。


    而且一腳將皇嗣踹沒的人是皇上,所以寧婕妤怪不了別人,隻能把這些錯處吃下去。


    “婕妤娘娘還是不要再鬧了,再鬧下去,惹得皇上厭煩,您的性命怕是難保。”胡九慶真心勸諫。


    寧果果又是一個晴天霹靂,她不可置信的看向這個老太監,淚水很快就模糊了視線,口中喃喃,“不會的,不會的,皇上不會如此對我的。”


    可是寧果果心裏已經信了九分,她怎麽能忘了,小說中的男主可是狠心滅了女主滿門。


    男主一向是狠心,對待女主時也沒有手軟,他明明知道女主的口脂有毒,自己讓人製出解藥,卻將女主瞞下,就等著女主暴露那天,讓女主知道自己的一切心思全都白費了,摧垮女主的最後一點防線。


    現在想來,或許男主就是想通過女主將女主父親的最後一些舊部全都引出來,不然有這些人在暗地裏,他始終難安。


    想到這種可能,寧果果瞪大了雙眼,整個人打了個寒顫,胡公公既說皇上可能會要了她的性命,肯定不是無的放矢。


    難道皇上的那病沒有治好?寧果果越想越有可能,在麵對生命危險時,她終於智商上線了一回。


    怎麽辦,自己該怎麽辦?寧果果神經質的咬著手指甲,無神的眼珠來回轉動,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生命的威脅。


    自己是後宮唯一知道皇上下麵已經徹底不行的人,皇上會放過自己嗎?寧果果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去賭。


    等自己遷出玉芳殿,那男人是皇上,他隨便一個吩咐,自己就有可能在哪個夜裏被人悄無聲息的勒死,到時候宮裏少了一個小小的采女,又怎麽會有人發現。


    不行!她一定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旁邊有太監宮女已經漸漸被趕出了玉芳殿,胡九慶倒是心好,讓寧婕妤收拾了自己的金銀首飾,才將玉芳殿徹底封了,這也是皇上的吩咐。


    寧果果又穿回了采女時候的那一身衣裳,頭上珠釵全都解了下來。


    一時間她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在玉芳殿門口呆坐了一個時辰後,寧果果眼睛一亮,終於想到了保住自己性命的法子。


    一刻鍾後,永壽宮迎來了不速之客。


    采荷一臉古怪的進了內殿,“娘娘,寧采女求見您。”


    薑溫雅已經看了一上午的兵書,聽了采荷的稟告,有些意外的抬起頭,采荷知道自家娘娘在想什麽,解釋一句,“方才皇上下旨,降寧婕妤為采女,遷出了玉芳殿。”


    “讓她進來。”薑溫雅輕笑一聲,倒是想知道她要來見自己做什麽。


    見到薑溫雅,寧果果直接跪倒在地磕了一個響頭,“求皇貴妃娘娘救我性命!”


    這就是寧果果想出來的法子,在小說世界裏,要說能跟男主抗衡的那就隻有女主了,雖然劇情中女主死了,但是女主也的確是才智武都非常出眾。


    寧果果記得小說作者曾經大篇幅的讚揚了女主的才智頭腦,後期女主為了複仇,讓男主取信於她,還曾展示過自己的才智,替男主解決了一個大難題,之後男主時不時在朝政上有問題,便會詢問女主的意見。


    女主幫男主解決了那些問題,讓男主在大臣中越來越有威信。


    這些寧果果都記得清楚,既然男主現在要自己命,那熟知劇情的自己何不投靠女主,這樣興許能護住性命呢,若是成功,或許還能富貴的過一生。


    “要本宮救你?”薑溫雅饒有趣味的看著她,“你不過是降為了采女,何來性命之憂。”


    寧果果既然決定來了,也豁出去了,知道自己不展示點真材實料,是肯定難以取信女主,便道,“娘娘可否讓她們先出去,這些話我隻能說與娘娘一人聽。”


    薑溫雅看她不似有什麽花招,便擺手讓人全都撤走,采荷想要說什麽,可想到娘娘的身手,一般人還真難以在娘娘身上討到好處,便也出去了。


    “說罷。”薑溫雅道。


    寧果果見狀也不賣關子,“宣平侯受傷,不是意外,也不是匪徒所傷,而是有人故意設計。”


    這話驚了薑溫雅,她初以為寧果果知道了祖母的打算,可看她那樣子又不像,皺眉喝斥,“你胡說些什麽,宣平侯是為剿匪中了埋伏,若不是如此,你又從哪裏得知的?”


    寧果果早就想好了理由,“不敢隱瞞娘娘,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做個相同的夢,本沒有放在心上,可隨著宣平侯重傷之事傳到宮裏,我才知曉那恐怕是真。”


    此時寧果果是有些緊張的,生怕女主不相信自己的話,她心中著急,語出驚人“宣平侯重傷是皇上設計!”


    第39章


    這話一出,薑溫雅本還平淡的目光隻一瞬便透出厲光,她將手中杯子摔落在地,“大膽,你竟然在本宮麵前編排皇上,真是好大的膽子!”


    寧果果從之前就領教過女主的氣勢,現在再直麵一次,還是不禁渾身發抖,牙齒也不由自主打顫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害怕。


    “娘…娘娘,我所言非虛,若不是肯定,我又豈敢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寧果果整個人都趴伏在地上。


    薑溫雅冷笑,繼續釋放自己的氣場,“好,你今日若是不說出個一二出來,本宮就將你送到皇上麵前。”


    寧果果咬牙,事先想了什麽也不顧了,臉上露出悲憤之色,抬起頭看向薑溫雅時,眼中已沁滿淚水,“皇貴妃可還記得自己第一個孩兒時如何沒的。”


    “根本就不是那個妃子蓄意害您,而是皇上不想讓您誕下皇嗣,才故意設計,臣妾的孩子也是被皇上害死。”寧果果說到最後一句,聲音已經悲泣起來。


    薑溫雅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寧果果說的這些自己早就知道,但問題是寧果果又是如何得知的,難不成真是從夢中看見的?


    這個理由實在荒誕,薑溫雅實在不能相信,那如果不是如此,難道是皇上告訴她的?


    薑溫雅為自己這個猜測笑出了聲,那個狗男人若是能與一個人這麽親密,將自己所有的事告訴別人,這比夢境更加荒誕。


    雖心中轉過百般念頭,薑溫雅臉色神色卻是絲毫未變,帶著慍怒,一掌拍在桌子上,“你可知曉,你如此這般汙蔑皇上,罪可當誅!”


    寧果果又是磕了三個響頭,“求娘娘信我,如今我若是出去,過不了一夜便會命喪黃泉,萬不敢開口蒙騙與您。”


    “豈不知你是旁人派來離間本宮與皇上,你要本宮如何信你,且當你說的都是真的,本宮又能如何?”薑溫雅臉上怒色一收,恢複了平靜,好似對寧果果的話十分不在意。


    寧果果這下子更急了,她隻有說動女主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娘娘你難道也不在意整個宣平侯府嗎?”


    薑溫雅手中擺弄著書籍,聽她這話眼瞼下垂,手指收緊,在紙張上捏出褶皺。


    “娘娘父親如今已經遭了黑手,接下來便是娘娘的兄弟們,娘娘當真不管他們的性命嗎?”寧果果每個字都咬的極重,可見她是用了多大的力。


    薑溫雅銳利的目光射向她,“本宮的兄弟怎會有事?你到底知道什麽?”


    寧果果渾身緊繃的神經等到薑溫雅這句話,終於是鬆懈下來,從門外吹進一陣涼風,寧果果才覺她的後背已然被汗水浸濕。


    她張了張口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畢竟現在劇情發生了轉變,宣平侯也不是在戰場上重傷而亡,那女主的兄弟們會不會也不是如此?


    到時事情發現偏差,女主怕是不會再信自己,寧果果臉上出現糾結之色,實在是想不出該如何確保自己性命的法子,除非男主死了,那就沒有人會在意她這個小人物了。


    寧果果雙眼放出亮光,對了,隻要男主死了,她又有什麽可怕的,到時候她們這些宮妃就會被遷到皇家寺院裏,若是有可能,她可以逃出去,過自己的逍遙日子,看看這古代的大好河山。


    真是越想越興奮,寧果果恨不得男主立刻原地爆炸,之前是自己有眼無珠,以為這個渣男有多好,現在看來就是一個死渣,簡直就白費了他那副好皮囊和這皇帝的身份。


    既然他讓自己沒了孩子,還即將麵臨艱難的處境,和生命的威脅,寧果果沒覺得自己還需要顧忌太多,她是現代人,雖然穿越過來這麽久,可對皇權的認識還沒有那麽根深蒂固。


    當然寧果果也知道自己沒那個本事能禍害男主,但她可以和女主合作,憑借女主的手段,還有自己的先知,更重要的是男主現在有一個致命的把柄隻有自己知道,她可以以此跟女主交換。


    “我還知道娘娘您每日的吃食都被加了旁的東西,還有您宮裏的紅珊瑚也是被藥水浸泡過的,長久下來損害根本,娘娘若是不信我的話,可請太醫來診治。”寧果果為了加重自己接下來的籌碼,吐露的自然也就多了。


    薑溫雅心中驚訝愈盛,她仔細打量著寧果果,沉思起來,看來這寧婕妤果真知道不少。


    若是因為夢境,那怎麽沒夢到自己和祖母的布置,又怎會不知父親並未重傷。


    這一切既然解釋不通,那薑溫雅也不會放任她在外麵。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又如何,本宮唯有好好伺候皇上,以保家人平安,再多的還能做什麽。”薑溫雅說出這話的時候,不放過寧果果臉上任何表情的變動。


    寧果果麵露氣憤,又有些怒其不爭的意味,“娘娘難道甘心如此,您當年之所以進宮,初次和皇上相遇的那次,也都是皇上故意設計,隻為了引你注意,這般被一個男人肆意玩弄心意,我不信娘娘您能忍得下這口氣來。”


    薑溫雅這下子確定寧果果是不知道祖母的事了,終於安心,卻聽到寧果果後麵的話,她的眼底戾氣一閃而過,原來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算計。


    寧果果之前的話都被印證,所以此時薑溫雅也沒有懷疑,,想到這些年自己付出的真心,在那人看來應隻是個笑話。


    薑溫雅突然感覺胃部翻湧,真真切切被惡心到了。


    寧果果沒有察覺到這些,她是一定要策反女主的,突然心中湧現一個大膽的想法,她脫口而出,“皇上既想要利用娘娘顛覆宣平侯府,娘娘又何必真心以待,況且依照娘娘的聰明才智,若是將江山奪過來親自掌控都不為過!”


    此時寧果果腦中想到了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曌大帝,那是何等的威風,不必再看旁人臉色,掌控權勢,還可以坐擁後宮男,寵無數。


    寧果果覺得自己光是靠想,就已經饞了,隻是她對自己有自知之明,自己幾斤幾兩,先不說能不能登上那個位置,就算走了狗屎運,分分鍾被人拉下馬,屍骨無存。


    可是她不行,女主行啊,寧果果眼中亮光更甚,“皇貴妃娘娘,皇上如今身染隱疾,再也不能人道,這可是天大的機會,娘娘大可以利用這一點!”


    薑溫雅沒想到寧果果還有這膽氣,也著實被她的說法驚了,她雖想著要複仇,可從沒想過要奪那個位置。


    但若是能做上那個位置,到時他又該是何種表情?


    因為忌憚宣平侯府,就算計她進宮,皇位穩了便要朝宣平侯府下手,這是明主會對有功之臣做下的事嗎?明主會將心思用到後宮女人身上,用那些上不得台麵的技倆,不求他光明正大,隻要他不亂殺。


    可如今宋成帝這樣的行為和後宮婦人有什麽不一樣?


    若他真滿腔溝壑,雄韜武略,豈會怕別人功高蓋主?


    雖曆朝皇上心思重,但也沒有如此這般的。


    現在的薑溫雅被寧果果的話,打開了另一個世界,躍躍欲試。


    薑溫雅心情隱隱激蕩,她突然很是期待,若自己真登上他算盡心思都要穩固的寶座上,隻是薑溫雅雖心中動了念頭,但她不會讓寧果果知曉,“妄言,本宮見你是得了失心瘋。”


    薑溫雅起身走至寧果果跟前,手中書籍卷起,挑起寧果果的下巴,與她對視,“本宮會讓太醫查驗,到時自然知道真假,若你所言有誤,就不要怪本宮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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