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半個時辰後,梳洗一番總算像個少爺的薑麟正坐著圓桌前往自己口中塞肉吃。


    “你吃慢些,小心噎著。”黃氏一邊給兒子遞茶杯,一邊囑咐。


    薑麟哪裏管得了那麽多,待在大理寺大牢的這些天,其他的倒不打緊,最讓他難受的是大理寺的吃食實在太難以下咽。


    他的胃口早就被養刁了,平時唯獨對吃這一口很是講究,這次與人起爭執,也是為了口腹之欲。


    聽聞天香樓尋了個廚子,手藝不比禦膳房的禦廚差,隻是這廚子有個規矩,每日隻做十桌菜。


    薑麟去的時候,剛巧是最後一桌,就和衛家小公子爭起來了,直接從飯菜變成拳腳之爭。


    都是京城出了名的紈絝,拳腳起來也沒人敢上前拉架,這打起來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薑麟雖然這些年吃喝玩樂,但在薑溫雅未進宮之前,他們哥倆都不敢這麽放肆。


    拳腳還是有點力氣的,如此衛家小公子當然討不到好。


    “母親,你不知道那大理寺的飯菜簡直就不是給人吃的,我實在難以下咽,這些都給兒子餓壞了。”薑麟一邊咀嚼著食物,抽空回了親娘一句。


    黃氏聞言更是心疼了,“娘瞧著你是瘦了,多吃些。”


    薑麟說的也是實話,要不是他娘讓人帶過去了那些糕點,他能把自己餓死。


    就是這麽有骨氣,剛開始餓極了吃了一口,直接全吐了,後來寧願餓著都不再吃一口。


    宣平侯嫌棄的看兒子一眼,“你若是不惹事,能遭這個罪?”


    薑麒更是委屈了,可憐巴巴的模樣,看得黃氏立刻出來護崽子,不滿的看向宣平侯,“人都回來了,你還說這些做什麽。”


    宣平侯一噎,他這個媳婦平時對自己千依百順,隻要一到兩個兒子身上,就變了一個人,這些年下來,他是看透了。


    本以為自己負氣兩月不回府會有些改變,看他老娘這不是下的去手嗎,可如今見媳婦這模樣,宣平侯覺得自己的頭發又要白了許多。


    薑麟有些得意,低著頭偷笑,尖尖的小虎牙都露了出來。這是他慣用的招數,百試百靈。


    突然敏銳的感覺自己被一道視線盯上,薑麟下意識的抬頭,就對上祖母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身子立馬一個哆嗦,隨即反應過來,露出招牌式的討好笑容。


    “母親,大哥呢?”薑麟被盯得心慌,趕緊轉移了話題。


    黃氏愣了,小心的看了一眼婆婆的臉色,才語焉不詳的說,“你大哥在院子裏歇著。”


    可不就是歇著嗎,被關在澄心院飲酒聽曲,歇得明明白白。


    薑麟不忿,“好啊,我都被關進大牢,母親和祖母不好來看,沒想到連大哥都不來看望我,他心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弟弟了!”


    黃氏想要安慰,但又實在不知道怎麽說。


    “不如你親自去問問你大哥?”唐梨花臉上的笑更加意味深長了。


    薑麒總覺得祖母今日有些怪怪的,但也不覺得這話有什麽不對,便點點頭。


    等他終於填飽肚子,就準備去大哥院子裏看看,順便交流一下兄弟之間的感情。


    “莫急,你大哥不在自己院子,我們一同去。”唐梨花起身,說了這麽一句,讓薑麟有些摸不著頭腦。


    薑麟疑惑的目光看向自己母親,黃氏尷尬的笑了笑。


    宣平侯正好也想見見大兒子現在是什麽模樣,心情極好的跟了上去。


    薑麟更是滿頭霧水,心裏有些惴惴,難不成大哥也發生了什麽事,才不能來看自己?


    這一切的疑問,在來到澄心院更加深了,薑麟聽到裏麵的曲聲,剛要唾棄大哥又沉迷吃酒玩樂,卻又發覺澄心院的大門是被鎖著的,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看守的小廝見到老夫人一眾人,也不用吩咐,上前就開了院門。


    院門才剛打開,就見一個身影直接倒了出來,正是薑麒。


    薑麒早就被這曲音折磨的腦袋都大了,可不論他拍了多久,這院門就是不開,他幹脆就守在院門邊了。


    方才就是背靠院門,整個人恍惚間,也沒注意到門鎖的聲音,才直接向後倒了下去。


    薑麒也被這麽一摔,腦袋磕在地上,雖然不重,但也能讓他精神起來,他此刻完全顧不上這點子疼了,雙眼發亮的爬了起來。


    這些天已經能夠讓薑麒想明白自己為何會遭這個罪了。


    薑麒無比真誠的來到祖母麵前,直接跪下,此時他也顧不得什麽男兒膝下有黃金,反正他是跪自己的祖母,天經地義。


    薑麒指天發誓,“祖母,我再也不去飲酒作樂了,您就放過孫兒這一回吧。”


    他此刻滿心隻想把自己從這裏解救出來,根本沒看清來的都有誰。


    唐梨花和黃氏到還好,宣平侯和薑麟著實被他這舉動給驚了。


    唐梨花滿臉慈愛的蹲下身,“當真不喝酒了?”


    薑麒點頭。


    “不聽曲了?”


    薑麒猛點頭。


    唐梨花臉上的笑容一收,“那便好,若是再有下次,可不是這麽簡單就放過。”


    見識到祖母這變臉的速度,薑麒瑟瑟發抖,他覺得自己要留下陰影了,反正每個七年八年的,他是絕對不會聽曲了。


    在場的人現在表情各不相同,黃氏是心疼帶著點欣慰,宣平侯是滿意,薑麟則是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什麽,完全是被他大哥這模樣驚呆了。


    得了出院允許的薑麒如同放飛的小鳥,這時候終於看到了弟弟,想到自己的遭遇,薑麒有預感,祖母也不會放任小弟那麽紈絝下去。


    薑麒走到小弟麵前,麵色沉重的拍拍小弟的肩膀,“回來就好,多多保重。”


    這這兩句牛頭對不上馬嘴的話,更是直接把薑麟給整蒙了。


    薑麒以為自己解脫了,接下來就到了小弟,隻是他不知道的是,這隻是一個開始。


    薑麒是在家裏修養了兩日才恢複過來,薑麟也是在大理寺受了罪,這兩天到沒往外跑。


    兩兄弟都是老老實實的,最開心的還是黃氏。


    昨夜裏宣平侯與老母兩人密談了一陣後,第二日天還沒亮人就走了,黃氏知趣的沒有多問。


    永壽宮裏,小青剛給薑溫雅泡過藥浴,薑溫雅的臉上因被蒸出的紅暈還沒有徹底消散。


    “娘娘需每隔兩日便要泡一次,將體內的寒氣排幹,我才好給你施針排出淤血。”小青便是那藥王穀的女弟子化名,此時她已經穿上了大宮女的服飾,自此要常伴薑溫雅身旁。


    薑溫雅是個知情之人,對於幫助自己的人,也不會擺貴妃的架子,“那就勞煩姑娘了。”


    采荷這時候才知道娘娘竟然中了毒,滿心的自責和懊悔。


    薑溫雅也讓小青給采荷診了脈,查出並未中毒,看來那紅珊瑚浸泡的藥液,散發出來的味道需得搭配飯食中的東西才能發揮作用。


    這倒是讓薑溫雅鬆了一口氣,不然要把珊瑚搬走容易,可就不好利用了。


    薑溫雅的打算是用著紅珊瑚惡心惡心皇上,她現在一天都不想和那個男人同寢。


    初時還能拿小產不宜侍寢當借口,到了後麵若再推拒,那就立不住腳了。


    但若是皇上自己拒絕,再加上他要穩住薑溫雅,肯定是不會將此事宣揚出去,為了彌補,說不定對薑溫雅更是放縱,這是件好事。


    采荷給自家娘娘輕輕按壓著穴道,“娘娘,聽聞昨夜皇上的確去了寧婕妤處。”


    薑溫雅笑了,對於自己留下的坑,她自己心裏有數。


    若是皇上不去,那就是言而無信,君無戲言可不是說著玩的。


    若是皇上去了,那後宮可就熱鬧了,因著皇上是聽了皇貴妃的話,大家可都等著皇上是如何抉擇。


    最後的結果,說不出是高興還是失落,嬪妃們總覺得索然無味起來。


    寧婕妤也不如大家想的舒心,皇貴妃的話讓她如同在火上烤著一樣。


    第一夜,皇上的確來了,寧果果卻連見都未見到皇上一麵,直接被趕到玉芳殿的偏殿去歇了。


    宋成帝肚子裏憋著一團火,偏還發不出來,誰讓他在大庭廣眾之下應了薑溫雅的話。


    最後隻能來了寧婕妤處,本就是憋著氣來的,怎可能還有心思做那雲雨之事,現在看到寧果果就讓宋成帝想到自己被薑溫雅牽著鼻子走的那一幕。


    宋成帝沒有那個心思,就連寧果果昨天哼得那首歌謠都被他忘到了腦後。


    寧果果不知道昨夜自己是怎麽過來的,隻記得自己是哭的累了才睡過去的。


    寧果果不知道皇上為何要這麽對自己,明明已經和自己做了那事,自己也把最寶貴的東西給了他,現在卻又為何這麽快就厭倦了。


    想來想去,怎麽也想不通的寧果果,又想到了白天在皇後宮中,皇上對皇貴妃的溫柔小意。


    心中酸澀,果然男主隻喜歡女主嗎,自己再怎麽努力也無用嗎?


    隻她也不想想自己是怎麽入的皇上的眼,或是她到底做了什麽努力?難不成偷翻牆進了玉芳殿就是所謂的努力嗎?


    再說就她那般模樣,在後宮裏實在不算出挑,宋成帝被薑溫雅這麽搞了一遭,怎麽還有心思放到她身上。


    寧果果在宮女的伺候下,梳妝打扮之後便又匆匆去甘泉宮,要給皇後請安。


    隻今日她未曾見到皇貴妃,說不出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失落。


    被眾人酸了一場後,皇後又將寧果果單獨留下,給了她一瓶膏藥,還囑咐她身邊的小宮女,每到夜裏沐浴之後,把膝蓋熱敷過後,再塗抹上這藥,將淤青揉開了,過幾日就好了。


    寧果果有些感動,心想皇後真是個好人,她在看小說的時候,沒怎麽注意其他,隻看了男女主的情節,對皇後沒有多大印象,隻記得皇後最後是被廢後了,母家牽連重大貪汙,全族流放。


    結局倒是比女主好上一些,自行廢後,倒是保住了家人的性命。


    如此寧果果看向皇後的眼神不自覺的帶上了點憐憫。


    隻是寧果果雖覺得皇後是後宮中唯一對自己好的人,但她也沒想過改變劇情。


    隻想若之後那些劇情發生了,皇後被打入冷宮,自己私下照拂她一二便是。


    這就是寧果果的聰明之處,到底也是活了二十幾年,她還是分得清利弊的。


    不是什麽正義感作祟,皇後的父親貪汙了民脂民膏,全家人享受了,被抄家都不為過。


    寧果果考慮的是若是貿然說了,皇後信不信是一回事。


    若是不信,便會覺得她在危言聳聽,最壞的結果是到時候將她當成妖怪那豈不是完了。


    皇後暗自蹙眉,寧果果的眼神著實讓她不舒服。


    等寧果果走了,皇後才問身邊的人,“昨夜裏可有什麽異常?”


    春夏恭聲回道,“奴婢方才問了春蘭,說是昨夜裏,皇上的確是去了玉芳殿,隻是寧婕妤未曾侍寢。”


    春蘭是皇後派到寧果果身邊的,既然動了念頭,當然要將寧果果的情況掌握清楚。


    皇後撥弄手中的佛珠,不經意輕笑一聲,“是本宮抬舉她了。”


    回到玉芳殿的寧果果不知道自己身邊已經被安插了人,其實不止皇後,就連薑溫雅都動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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