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麒傻了,總覺得哪裏不對勁,旁邊的朱、李二人這會子算是看出來了,人家長輩這是要管教小輩,他們兩人剛好撞在槍口上,才有了這麽一出。


    他們兩人也是倒黴,此時趕緊告饒,“老夫人就饒過我們吧,我與李兄保證往後定不與薑兄再胡鬧。”


    兩人被精神折磨了這麽久,說出的話也都是真心實意,往後見到薑麒這廝,他們絕對躲著走。


    不然再被這麽折騰一次,他們可吃不消,問題是受了罪還沒處說理去。


    若是告訴自家長輩,先不說他們會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對上宣平侯府,怕是聽到這樣的事,他們巴不得立刻將兩人打包送過來,再賠上一堆謝意,讓侯老夫人一同管教了。


    想到這個可能,見識到侯老夫人的手段,兩人齊齊打了一個哆嗦,眼巴巴的看著老夫人,希望她能放過自己。


    唐梨花有些好笑,本來這兩人就是順帶著的,看他們真是吃到了教訓,就擺手讓人走了。


    朱、李二人得了確信,作揖謝過之後忙不迭的跑了。


    薑麒傻愣愣的看著他們一溜煙跑遠的身影,反應過來,狠狠唾棄,“沒義氣。”


    轉而又一臉討好的看向老太太,“祖母,您看我…”


    他還沒說完,就被一臉笑的唐梨花再次打斷,“請大少爺去梳洗一番,喝了醒酒湯藥之後接著聽曲兒。”


    說完唐梨花便帶著黃氏走了,黃氏對著兒子求救的眼中愛莫能助,她是看清了,在管教兒子方麵,老祖宗是不會讓自己插手了。


    黃氏好就好在這地方,對於婆婆的話,她就算有不滿意的,但都會遵循,之後也不會將這不滿放在心上,不像是別家的主母,恨不得將內裏全都抓到自己手上,和婆婆爭奪掌權,這種事都是常有的。


    也是知道黃氏這樣的性子,所以唐梨花也就不用顧忌太多。


    “侯爺幾日沒回府了?”出了澄心院,回依蘭院的路上,唐梨花看著心不在焉的兒媳,突然問道。


    黃氏反應過來婆婆問的什麽,頓時有些黯然,“侯爺已有兩月未回來了。”


    唐梨花亦是漠然,她這個兒子明明就在離京城不遠處駐紮的軍營操練士兵,卻一連兩月都未回府,看來真是因著兩個兒子的事,不痛快呢。


    歎息一聲,唐梨花道,“你給侯爺遞個消息,讓他近日回府一趟,我有事與他商議。”


    黃氏應聲,送婆婆回院子之後,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先是給侯爺遞了信,又讓人給大理寺的小兒子送了不少吃食衣物,再忙府裏的事。


    天黑,禦書房內胡九慶小心翼翼的點上了油燈,看看龍椅上一言不發批閱奏折的宋成帝,他還是硬著頭皮提醒了一聲,“皇上,您下午答應了要和皇貴妃娘娘一同用晚膳,這時候不早了,您看…”


    聽到那三個字,宋成帝就一陣煩躁,摔了手中的奏折,在胡九慶以為他要發火時,卻見他深吸一口氣,繼而平靜下來,“備駕。”


    乘著夜色來到永壽宮,宋成帝下了禦輦,卻沒見到那個往常會一直再宮門口等著自己的身影,微微皺眉,又想到今日通傳,說她身子不適,自以為找到了理由。


    進了宮殿見到未著粉黛的薑溫雅,宋成帝有一瞬間的愣神,隨後幾步上前,握過薑溫雅的發涼的手,有些責怪道,“愛妃怎麽如此不珍愛身子,該多穿些,著了涼,朕可是要心疼的。”


    聽著他那虛偽至極的話,薑溫雅險些作嘔,被他觸碰到的皮膚也似螞蟻爬過,令人惡心。


    薑溫雅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轉變的這麽快,若唐梨花此時在的話,會給她一個解答。


    正所謂,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薑溫雅現在就處於後者。


    第32章


    薑溫雅裝作不適的模樣,將被宋成帝握著的手抽離,攏了攏衣裳,她笑靨如花,“皇上快隨臣妾坐下吧,臣妾為了等你用膳,可都餓的頭暈了。”


    宋成帝也沒有在意她方才的舉動,語氣中又帶上一絲心疼和愧疚,“近日朝廷上事情繁多,朕批閱折子忘了時辰,往後若是這樣愛妃不必再等著朕,先吃便罷。”


    薑溫雅微垂眼瞼,遮住了眼底深處的那抹嘲諷,“若沒有皇上陪伴,臣妾豈有胃口。”


    對啊,哪來的胃口呢,皇上特地為了要臣妾性命,煞費苦心準備的這些,臣妾也想讓您也一同嚐嚐呢。


    這樣的話,薑溫雅以前也不是沒說過,隻要自己過來陪伴,她總是滿臉歡喜,每每看到她這模樣,宋成帝心底總會生出一股別樣的愉悅來。


    宣平侯那逆臣,不是不想將女兒送進宮來嗎,還不是朕略施手段,人不是乖乖的進來了。


    宋成帝想到這裏,一整日煩躁的心情,好了少許,同時心底又很膩煩,他後宮的女人都是一個樣,讓人生厭。


    若不是為了那些朝臣,他堂堂天子還何須委屈自己,宋成帝又憋悶起來,短短時間,心情就變換幾次,還真是帝心難測。


    “侯老夫人今日不是進宮來看你,怎未曾留下用膳?”宋成帝隨口一句。


    薑溫雅眸子更暗幾分,想到祖母的囑咐,到底是掩飾住自己所有的情緒,“家中弟弟不成器,祖母來說與我聽。”


    薑麟的事,宋成帝當然知曉,他也能猜到那老太太為何進宮,她既如此疼愛自己的孫子,大不過是想讓薑溫雅求情放了薑麟罷了。


    薑溫雅若是開口,宋成帝可不會拒絕,在他看來,宣平侯的下一代越廢物越好。


    所以對於這樣的溺愛不管教,宋成帝樂得推上一把,越不成器,利用起來越得心應手。


    薑溫雅聞言抬眸看向那道明黃色身影,眼中帶著探究。


    他還是如同之前一般臉上始終是溫柔笑意,深邃雙眸看自己的,似有說不盡的繾綣愛意。


    知曉他真麵目時,薑溫雅在麵對那雙深情的雙眼,簡直想笑,且是真的笑出了聲。


    “皇上可是猜錯了,祖母是要我不必去管,薑麟這些年被疼壞了,身為宣平侯府的少爺,不該如此沒出息,就讓他多吃些苦頭。”薑溫雅如此解釋了一句。


    一雙眼卻還在宋成帝臉上來回探尋,不放過他任何一個表情。


    真是可憐啊,為了江山不得不與後宮中的女人虛情假意,也真是難為他了,若是百姓知曉他們的皇上為了穩固天下,做出如此大的犧牲,豈不是感人肺腑。


    宋成帝有些意外,也沒發現他的愛妃看自己的眼神帶著一絲憐憫。


    “娘娘,晚膳已備好。”采荷上前,輕聲提醒。


    薑溫雅點頭,“皇上陪臣妾一同用膳吧。”


    隨後薑溫雅將人領到了外室,采荷聽了娘娘的吩咐,此時梨花木桌擺在了離紅珊瑚不足五米的地方,襯著月光,紅珊瑚似乎更紅了幾分,帶著一絲妖豔。


    宋成帝停住了腳步,微不可見的皺眉,他對那珊瑚的效用心知肚明,雖說要搭配飯菜中的那些東西才更有作用,但到底心底存了一分芥蒂。


    每次來永壽宮,宋成帝都是下意識的避開那處,深怕自己吸進去一丁點藥味,回去乾清宮也都會讓禦醫請了脈案,就為了心安。


    薑溫雅察覺到身後的腳步停了,嘴角勾出一抹笑來,回頭時卻是滿臉疑惑,“皇上?”


    宋成帝表情有些僵硬,“愛妃今日怎地選了這處,夜深風大,免得著涼,還是去內殿用膳吧。”


    薑溫雅恍然,“皇上不必擔心臣妾,今日月光正好,皇上給臣妾賞的這紅珊瑚在月光下極美,臣妾便想同皇上一起欣賞。”


    宋成帝不想離那珊瑚太近,“還是等愛妃身子好些,朕再…”


    他話音未落,隻見薑溫雅的表情有些落寞,她後退幾步,有些疏離的作揖行禮,“請皇上贖罪,是臣妾逾越了,不該強求皇上陪臣妾。”


    宋成帝額角青筋直跳,有些看不懂薑溫雅這是哪一出了。


    隻聽薑溫雅繼續道,“皇上若是惱了臣妾,也不必委屈自己來看臣妾。”


    “簡直一派胡言,朕豈會惱了你。”宋成帝滿臉無奈,拉過薑溫雅摟進懷裏,心底卻又煩躁起來,卻不得不將人穩住。


    薑溫雅強忍著惡心,白藕似的玉臂抬起,“輕輕”在宋成帝胸口錘了幾下,嘴裏嬌嗔,“臣妾不依,臣妾可是聽聞皇上今日赦免了一個采女,定是那采女美若天仙,入了皇上的眼,皇上便不想再寵愛臣妾了。”


    宋成帝摟著薑溫雅的手鬆開,後退一小步,捂著胸口咳了好幾下,臉都漲紅了。


    薑溫雅好似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滿臉緊張,“皇上可是也染了風寒,采荷,快傳太醫。”


    宋成帝擺手,“不必,朕無事。”


    薑溫雅眼裏溢出笑意,很快便消散,滿是關切,“皇上再關心朝政,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宋成帝簡直要嘔出一口血來,剛才那幾拳,自己沒有防備之下,似是胸口砸落重物,他都要懷疑薑溫雅是不是故意的,卻在薑溫雅臉上看不出一絲作假,隻能咬牙忍下。


    經了這一遭,宋成帝也不管什麽紅珊瑚不紅珊瑚了,他隻想用完晚膳就回乾清宮,實在一刻都不想和薑溫雅多待。


    “愛妃不是餓了嗎,快些傳膳。”宋成帝緩過氣來,立刻道。


    一番波折,兩人總算是坐下,看到那一道道上來的菜品,宋成帝的臉又綠了,不為其他,隻因這些菜都是薑溫雅平素愛吃的。


    宋成帝曾吩咐過,隻要是薑溫雅愛吃的菜裏都會加上一些那東西。


    而每次兩人一同用膳,宋成帝隻挑薑溫雅不喜歡的菜吃,時而貼心的給薑溫雅夾菜,真是將情意展現的淋漓盡致。


    而皇帝若是去了別的嬪妃那,也會賜一道薑溫雅愛吃的菜來。


    薑溫雅那時從未多想,皇上能記住她的喜歡,她心底簡直是像吃了蜜一樣甜,現在想來實在可笑。


    他是生怕自己那日沒吃,死的慢了,才會時時惦記。


    薑溫雅裝作沒看到宋成帝的臉色,十分規矩的給宋成帝布菜,每樣夾了一點,滿臉期待,“皇上快嚐嚐,這都是臣妾愛吃的,皇上定然也會喜歡。”


    宋成帝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下筷了,僵著臉,匆忙找了個理由,“朕下午用了許多糕點,實在是吃不下了,愛妃先吃,朕看著你吃。”


    “皇上今日為何總是推三阻四,若是不喜臣妾,可與臣妾直說,臣妾絕不纏著皇上。”薑溫雅嚶嚶哭泣起來,隻是那臉上卻一滴淚都沒有。


    宋成帝也想起身就走,隻是為了心中權謀,隻能強擠出笑來,“不就是吃些東西嗎,朕陪你就是。”


    說著宋成帝夾起碟子中的菜送入口中,薑溫雅這才破涕為笑,又給他夾了不少,“皇上多吃些。”


    宋成帝咬牙,打定主意回去連夜都要召見太醫。


    一頓晚膳下來,薑溫雅沒吃幾口,宋成帝卻用了不少。


    “皇上,這是臣妾特意囑咐小廚房燉的銀耳蓮子羹,喝些消消食。”薑溫雅笑著起身,端過采荷手中的碗碟,走了幾步,卻踩中了裙角,整個人重心不穩,向前跌去。


    一聲驚呼之下,她手中盛著滾燙湯羹的碗碟朝著宋成帝的雙腿中間掉落。


    那熱辣的燙感隔著衣裳傳到皮膚,讓宋成帝猛地站起,臉上從紅到白。


    薑溫雅想借著桌沿站穩身子,卻是估摸錯了自己的力道,那梨花木桌被她抓的不穩,直接翻了過來。


    桌子上是還未收拾下去的盤子,殘羹剩菜濺了宋成帝一身,他也顧不得下身的熱辣,向後退,還是被桌沿砸中了腳。


    頓時外殿一陣兵荒馬亂,要不是現在情況不允許,看他那狼狽模樣,薑溫雅簡直要撫掌大笑。


    宋成帝腳背被這麽狠狠一砸,要知道梨花木可不輕,他再也維持不了一向的假麵,麵目因為疼痛而有些猙獰扭曲起來。


    “薑溫雅!”好不容易在太監宮女的合理之下,解救了自己腳的宋成帝咬牙切齒,怒喝出聲。


    薑溫雅好似受到巨大驚嚇,麵色慘白,眼皮一翻直接暈了過去,暈倒之前還特意看了位置,倒向了采荷那邊,能讓采荷及時接住自己。


    又是一陣慌亂,“昏迷”的薑溫雅安心閉目躺在床上,聽著外殿傳來的暴喝,真心實意的笑了。


    這隻是討回了一點前息,好玩的還在後麵了。


    先別說宋成帝是怎麽回的乾清宮,等太醫來了要為他診治時,他的臉黑如鍋底,盯著下處跪著的花白頭發的老太醫,宋成帝咬牙一字一句道,“你要朕脫了衣服給你查看那處?”


    要知道平日沐浴伺候的,宋成帝都從來不要太監,且都是小宮女在旁邊伺候。


    再看老太醫滿臉的褶皺,若是讓他碰了那處,簡直要留下陰影來。


    老太醫滿頭的冷汗,他也不想的,可若是皇上那處真被燙壞了,到時候倒黴的不還是他,誰讓他是太醫院的院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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