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劃開掛在脖間的懷表,語氣關懷:“距離天演賽的篩選賽還有小半月才開始,瑠歌小姐,你上岸後可以先在高婺城的周邊好好玩一玩。”


    瑠歌閉眸體會著濕潤的風和特別的草木芬芳,眉間舒展:“前輩下船後打算在哪裏落腳?我有空來拜訪您。”


    “我……”黑衣公爵卡殼了一瞬,隨後淺笑道,“我過來是辦公務的,交易完成後會立刻回家。”


    “也是,畢竟您家中還有家人在等您呢,一來一回都要近三個月了。”瑠歌順勢道,“俄國距離五大湖有些遠,等我什麽時候前往美洲了一定來看望您。”


    莫德爾公爵聞言唇角勾起,安撫地拍了拍瑠歌的肩膀,權當應允。


    早就沒有什麽莫德爾公爵了。


    ——但是栽贓陷害,他一向做得得心應手。


    船頭破開水紋,不一會兒距離岸邊隻有一丁點兒路程了。聽著港口邊的水手叫喚聲,莫德爾公爵的眼中忽有冷漠厭惡之色。


    瑠歌不方便多打聽個人隱私,隻能說一些分別前的祝福話語。


    “瑠歌小姐,不要太輕信他人了,”黑衣公爵隻在這方麵有著莫名的擔憂,“你對陌生人太友善了。”


    “是嗎,”瑠歌笑著道,“可我不是認識了您這樣和藹風趣的人嗎?”


    恰逢波伊爾親王從船艙內走來,親王不著痕跡地掃了那位黑衣公爵一眼,附和道:“我認為莫德爾先生說得有道理。”


    “高婺城每天都有大量新鮮旅客湧入,地方商販對於坑騙往來旅人習以為常。瑠歌,在這方麵太掉以輕心可不好。”


    親王兼指引人發話,瑠歌沒有了反駁的念頭,她連連點頭:“謝謝前輩們的指點,我會注意的。”


    臨行下船,水手們都在手腳麻利地忙碌著。許多不曾冒出頭的血族也紛紛從船艙內走出,刻意留了點距離不往甲板的方向走。


    徹底下船後,瑠歌轉頭和仍舊靠在甲板上的黑衣公爵揮了揮手,無聲地道了句再見。


    公爵沒有對她揮手,黑色的衣擺飄過,他轉身決絕地邁入了船艙。


    不過點頭之交,黑色身影消失後,瑠歌也沒多看了。穿過港口,先是遞交通關文書,瑠歌新奇地打量著四周的旅人。她發現正如沈雁月所言,從麵容上來看東陸人,的確有點兒難分辨誰是誰。


    周圍人聲鼎沸,瑠歌害怕自己問出來的問題太過愚蠢,於是血脈傳音道:“哥哥,你不是說天演賽死亡率很高嗎?怎麽還有這麽多人來參加?”


    “天演賽除了參賽者外,還會售賣觀看席位。每十年的天演賽場地維修保護費是一筆巨額款項,因此主辦的門閥們想出了這樣一個分擔的辦法。”


    “最主要的是賽場外不禁賭博,從初賽開始就有押人的。來這邊的除了有準備觀摩學習身法的,還有意圖借此一夜暴富的。”


    瑠歌聽罷感慨東陸的繁榮,她抱住了沈雁月的胳膊,半個身體藏在他的肩後。又因為這個姿勢有些引人注目,她還是悄悄改為了拉住沈雁月的手。


    常年生活在雪山之巔中,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多活生生的人,還有這樣明媚耀眼的春光。


    空氣明淨,精巧的木質樓閣隱在層層疊疊的山間,哪怕是險要的山道,同樣築就了蜿蜒迂回的長廊。


    抬眼望去,巧奪天工的廊橋水榭並不是純木質,還搭配了青金石天河石等貴重的原石,使得一切看起來具有靈韻卻不失大氣。


    瑠歌回憶了一下灰撲撲的女巫城堡,又看了看她和沈雁月身上黑得發灰的衣服,終於真切地發現自己的家鄉是過於寒酸了。


    甚至她原先認為穿著浮誇的波伊爾親王,現在站在人群之中,穿戴也稱不上華貴出挑。


    作為親王,波伊爾擁有先進城的特權,因此他與守衛寒暄了一會兒,就傳音道:“我先去定客棧,一會兒你們可以直接過來。”


    瑠歌剛想說好,身後乍然出現了某種獸類的鳴叫。她猛地轉頭,隻見一種灰色的巨型怪獸甩著長長的鼻子,囂張地踩踏著港口邊的木箱。


    而更令人驚奇的是坐在怪獸身上的少女。少女穿著奪目的朱紅色抹胸與長裙,纖瘦的小腹裸露左外,肚臍上釘著花瓣一樣的金色飾品。


    她的衣服叮叮當當地吊著各類亮片一樣的東西,除了肚臍外,她的脖子、鼻子、耳邊,到處綴滿了誇張華麗的金飾,整個人在陽光下好似金子一樣閃閃發光。


    然而,這樣複雜的打扮卻不顯得過於冗雜,少女有著明朗鮮麗猶如日輪的容顏,配合這樣花俏的穿戴,反而凸顯她貴氣逼人,非常人所及。


    “別怕,”感受到少女掌中的力道加大,沈雁月傳音道,“這是大象,天竺人慣用的坐騎。”


    “哦……”瑠歌怔怔地應道,“我感覺我現在有點兒明白為什麽血族不能在天演賽奪得什麽名次了……”


    跟東陸各式各樣的強悍民族比起來,他們血族算什麽!


    沈雁月不禁笑道:“隻是表麵功夫罷了,瞬移、高超的愈合能力隻有我們血族擁有。他們都是貨真價實的人類,一旦脖子被割開是會立刻死亡,不會複蘇的。”


    “不過……”說到這裏,他想起了什麽似的提醒道,“瑠歌,獵人融入四大門閥已經兩百多年了。”


    瑠歌猶在目光灼灼地望著大象,沒有意識到沈雁月的言下之意。


    少年隻好悄悄撓了撓她的掌心道:“四大門閥中獵人與修士的血脈……才是我們最需要重視的敵人。”


    他是第一次做這個動作,還是瑠歌經常這麽做習慣之下不經意使出的,好在瑠歌並未覺得古怪。


    望著少女糾結的神情,沈雁月繼續說道:“其實你要是喜歡大象,進城之後可以去試試。”


    “嗯?”瑠歌立刻回魂似的看向他。


    “天竺商人在此駐紮的不少,別說騎馬還是騎大象,西域那邊還有人帶駱駝過來。世家門閥豢養仙鶴的也不少……就是波伊爾親王大氅上的那種白鳥,你想騎什麽都可以。”


    瑠歌:“……!”


    瑠歌驚了。


    她軟綿綿地傳音道:怪不到波伊爾親王常年駐紮在這裏,要是我,我也不願意回去呀。


    沈雁月啼笑皆非:你現在就開始樂不思蜀還為時過早。


    不知何時起,少年雖然還是習慣性冷著一張臉,然而單獨相處下,他大多脾氣好還好說話,幾乎有問必答。


    瑠歌不自覺地勾了勾他的指尖,隨後當做不知道似的,目視前方,一臉正直的模樣。


    臉上卻驀地有些燥熱。


    排隊進城後,瑠歌慢半拍地跟在沈雁月身後,她不認得路,唯有緊跟身側的少年。


    往來的人群都是陌生的麵孔,說著陌生的語言,在這種環境下,沈雁月好像變成了她唯一能夠依靠的浮木。


    爬了不知多少級石頭台階後,瑠歌的眼前豁然開朗。他們似乎是攀過了海港邊的第一道山峰,而隱藏在山峰後的,居然是豁然開朗的平原!


    這座城市被開發得很完全,到處鋪設著幹淨好走的石板路。四周吆喝叫賣聲不絕,有年紀尚小的旅人扒拉著賣糖葫蘆的小販不願意鬆手,被同行的長輩狠狠教訓了一頓。


    瑠歌心道:還好親王給她準備了不少東陸貨幣。


    ……這樣的話,她喜歡什麽可以繞過沈雁月悄悄去買。


    仰人鼻息的滋味可不太好受。


    主要……她害怕沈雁月心裏會覺得她幼稚沒定力。


    街邊一開始都是些茶樓和販賣點心的小鋪,似乎明白旅人排隊進城需要小憩。而繼續往後走一段路後,四周販賣的東西開始變得稀奇起來。


    被關在金屬籠子中的,有不少瑠歌曆來沒有見過的珍奇野獸。沈雁月逐個介紹:“這是狼、這是老虎、這是狐狸……”


    “買這些用來做什麽呀?”瑠歌不解。


    “天演賽中可以攜帶坐騎或是寵物,比如你剛剛看到的大象等,都是可以帶進賽場的。人類體力攻擊力不夠,便需要這些動物進行輔助。”


    有不少動物的年紀還很小,就這麽被捉來,可憐兮兮地嗚咽著。瑠歌走到一隻關著小白虎的籠子前,試探地望了眼滿臉不屑的商人。


    沈雁月了然地摸出了一枚銀錠放在了商人的手中,商人便笑逐顏開地走開了。


    瑠歌伸出手,摸了摸小白虎的腦袋。


    它立刻乖巧地眯眼任由瑠歌撫摸。


    這頭白虎毛色雪白,還有一雙非常純淨的藍色眼睛,瑠歌一看到,便移不開眼了。


    她依依不舍地摸了一會兒,隨後起身說:“哥哥,我們走吧。”


    “姑娘,等等!”忽而,一道纖瘦的身影不知從哪個旮旯衝來。


    瑠歌定睛望去,隻見身穿綠色長裙的少女跑到了她的麵前,畢恭畢敬地對她道:“這位姑娘,我們公子說,您要是喜歡這頭白虎,他可以為您買下。”


    “不用了,謝謝您的好意,”瑠歌沒覺得有什麽不對,“我還沒有飼養動物的能力……”


    說到一半,她陡然停住了。


    對方說的是西陸那邊的通用語!


    瑠歌視線驀地射向侍女身後,一位銀發黑瞳的青年靜靜地佇立在簡陋的草棚邊。青年一身繁複的白色長衫,上麵隱有精妙的銀紋閃爍,他的腰間佩著一把冰藍色的長劍,上麵綴有藍色的流蘇與刺眼的寶石。


    四周有竊竊私語的討論聲響起:“天哪,這好像是劍君,劍君怎麽也來參加這次的天演賽了?”


    “真的是劍君,我沒看錯!那把冰藍寶劍是吞虛劍,蕭家隻有那麽一把,肯定是劍君沒跑了!”工匠停下了手中的活計言辭鑿鑿道。


    “還看什麽,趕緊去下注啊!劍君都來了,那這次前三跑不了了!”精明的小廝互相推嚷。


    漫天飛舞的陌生語言中,瑠歌望著不遠處的青年,識海中的源血輕輕鼓動了一下。


    修士與血族的混血,沒想到這麽快就能遇見。


    ※※※※※※※※※※※※※※※※※※※※


    作者有話要說:


    東陸這邊全架空,全部按照想象來,一個民族大雜燴,所以不會是傳統修真背景_(:3」∠)_……


    穿什麽衣服,暴露程度,我也隻按照好看來=w=


    第75章


    “劍君,俗名蕭斷秋。蕭家以劍入道,追求百折不撓的先天劍體,族中最有天賦的弟子會繼承蕭家的吞虛劍,成為劍尊的徒弟和下一任磐祿峰峰主。”


    瑠歌聽著沈雁月的介紹,忽略了那些複雜的名字,困惑道:“我還以為劍君就是下一任蕭家繼承人的意思,沒想到居然不是嗎?”


    “劍道功法造詣越高,往往越是冷情冷心,不適合掌管俗物。因此在蕭家,家主和劍尊是分開的,各自擁有不同的權利。”


    知道瑠歌大概沒有徹底理解,沈雁月補充道:“磐祿峰是蕭家資源最豐富的一個山頭,非常適合修煉。你可以這麽理解,劍尊就是蕭家的定海神針,可以喝退一切敵人,而蕭家家主則需要與其他門閥喝茶外交處理家中瑣碎的事物。”


    “至於劍君,更像是他們的臉麵,一種彰顯本門功法強大的途徑。外人叫囂或者小輩外出遊獵不敵的時候,就需要劍君出場了。”


    “啊!我明白了!”瑠歌靈光一現道,“所以現在這位蕭什麽的出現在天演賽賽場外,就是來秀臉麵的嗎?”


    少女麵部表情豐富天真,帶著獨有的想象力,饒是沈雁月,眼中也不免浮現出了笑意。


    兩人使用血脈傳音,表麵上沒有什麽互動,不過這一會兒短暫的沉默似乎令劍君有所感知。他一個眼神過去,會使用西陸通用語的侍女繼續道:“我家公子想請二位喝茶,請問二位意下如何呢?”


    “哥哥?”瑠歌轉頭。


    “你想去就去,不想去我們就走。”


    瑠歌遲疑了一會兒,正打算應下的時候,四周的人群再次出現了驚呼聲。金屬籠子中的動物紛紛躁動起來,弱小的則縮到了角落中。


    劍君蕭斷秋的身後站了幾個侍從不錯,不過,他的身後出現了更大的排場。


    一位身穿鵝黃色春裝的年輕女子坐著敞開式的軟轎出現,見到這邊的情況,她領著幾位族中弟子,直直地從空中踏過朝沈雁月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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