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二人仗著掌門疼愛在外胡作非為,早就該被收拾,死了也不值得可憐。可偏偏卻叫趙小春碰上,趟了這渾水。


    說真的趙小春惹這事,寒山派不會坐視不理,這擔子到底還扛得下來。


    可雲傾這人,韓寒便真的看不過去了。


    趙小春那小子笨,不會為自己想。所以至少這人該對趙小子好些,多護著他點才行。所以今晚碰上這雲傾,也話多了。


    轉頭離開韓寒,雲傾獨自一人在月下佇立,混亂非常。


    他閉著眼靜靜想了好一會兒關於小春的事,努力地釐清思緒,最後睜眼時雖然目光仍舊波動,但也平靜了些許。


    打了響指招來隨身侍衛,侍衛低聲在雲傾身旁稟告關於烏衣教內部探子傳來的消息。


    “蘭罄竟然仍沒出現……”雲傾聲音低得如同自言自語,思量著,而後再道:“小春……怎樣了……”


    “六名近衛正護著公子,公子寒氣發作,嘔了兩口血,臉色不是太好。”侍衛恭敬地說。


    “他不愛生人靠得太近,別讓他瞧見你們。”雲傾吩咐。


    “屬下明白。”


    “繼續追烏衣八仙和蘭罄的下落,尤其是沃靈仙。”雲傾吩咐完後,轉身便朝小春的院落回去。


    聽聞小春寒氣發作又嘔血,雲傾神色看似乎穩,步履卻顯得焦急。


    方才在外頭惱著小春的事,怎麽竟忘了小春的傷,急切的步伐直至廂房門前,也不得放緩。


    守在小春門外的幾名侍衛由屋簷翻下為他開門,他來到進到房裏,門被關上,剛好見到小春回眸那對清澈的雙眼,凝視著他。


    雲傾為之一窒,幾乎不能呼吸。


    小春不說話,雲傾站在門口進退不得。他低垂著眸凝視地麵,幾番掙紮之後才得緩緩開口。“你怎樣了……”


    小春聽見雲傾說話的聲音竟沙啞得緊,一雙眼帶著慌亂和不安,竟連自己的眼也不敢看了,心裏頭隨之起伏,苦澀地別開了頭。


    雲傾見他窩在床榻之上,整床棉被往身上蓋,卷得像顆粽子似地仍頻頻發抖,廂房裏幾個燃著火的爐子根本解不了他身上爆湧而起的寒氣,那蒼白的臉色和打顫的牙齒,讓雲傾看了既是怒,更多的是疼。


    雲傾望著小春,小春默不作聲,一會兒後閉起了眼,看似疲累的模樣,不肯對他出聲講句話。


    又想起方才小春那絕情的話語和斷然離去不帶溫柔的麵容,雲傾實在無法忍受,他這麽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地,一對眼睛就凝視著小春,心裏直想著,小春不同他說話了,怎麽辦,該怎麽辦?


    急著、慌著,不知如何是好。


    雲傾又再想起小春忘了過去一切事情,雖然還是那人,可心裏想的、惦記著的,早全不同了。


    以前的小春無論自己怎麽對他,總是笑一笑便過:可今日這人卻因自己傷了幾個外人而對他怒言相對、絕然離去。


    曾經有的溫和的言語沒了,濃濃眷戀的眼神失了,雲傾發覺他的小春雖似找了回來,但卻又不見了最重要的部分。


    小春不再是以前的小春,如今的小春,不是愛著他、不是心甘情願拿匕首往心窩裏刺去,寧願自己死也不讓他有絲毫意外的那個人了。


    他們之間曾有過的一切早隨那些遺忘的記憶,掩沒在尋不著之處。


    “小春……”雲傾試著再度開口,言語間有著慌亂無措。


    小春緩緩睜開了眼,眼神中有著疲憊。他不明白雲傾還想說什麽,他現下氣力全無,隻覺得累。


    “我……我以後不殺人……不在你麵前殺人……也不傷人……不在你麵前傷人……”雲傾急迫地說著,越想越急,越急話語越是斷斷續續,難以連貫。“可是若有人要傷你,我哪會任他們傷你……你這樣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不能任他們欺你分毫……我不想讓任何人碰著你……你……你教教我該怎麽辦……”


    小春見雲傾這焦急紛亂的模樣,簡直就像有把劍在自己心裏刨,疼都疼死了,哪還氣得起來。


    他嘆了口氣緩聲道:“我自然曉得你是關心則亂,方才那情形由不得你多想,隻得先把人砍了再說。”


    小春才開口而已,雲傾低著的頭一抬,眼神紛亂地望著小春。


    “對,就是那樣。”雲傾說。隻有小春才懂。


    他見小春硬梆梆的神情融化多了絲絲溫柔,便立刻朝小春走去,手伸入棉被底下,貼住小春背後穴位。


    “慢!”小春見雲傾來得風風火火,以為他又想做什麽,身子忍不住一僵。


    雲傾頓了半晌,低聲啞道:“你……你臉色十分難看……我……我輸真氣為你療傷……不傷你……你別怕……”


    聽那聲音,竟似帶著哽咽,小春心頭又緊了起來,他怎麽就忘了這個人是戀著他的,自己方才因他傷人而脫口說出的那些話語,莫不是結結實實傷了他。


    暖暖的真氣入了自己體內,引導著分歧的寒氣循繞周天歸回氣海。


    小春覺得自己漸漸暖了起來,在這人的療愈之下,那些冰冷刺骨的感覺被一一驅散,隻剩通體舒暢,和越來越舒服的溫熱感。


    “行了。”小春開口。


    “再一會兒。”雲傾說。他擔心小春的身體。


    又過半晌,直至雲傾覺得足夠,這才收回放在小春背上的掌。


    然而雲傾並沒有離開小春,他在棉被裏探著,抓出小春已經包紮好的左手死命盯著,抿著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小春見雲傾的模樣,原本已經平歇的頭疼又起了來。


    他敲了敲額頭,說道:“那兩個人橫豎我已經救了起來,無性命之憂,就算了。至於這傷,我明白你非故意傷我,若非我直往你劍尖上沖,又沒給你餘裕收勢,也不會落得這掌心一個窟窿的下場。你……別放心上……”


    說來說去,卻是自己給了雲傾傷自己的理由,不讓雲傾心裏難受。


    雲傾抬頭瞪了小春一眼,又低下頭去。心裏頭還是放不開這傷。


    “我說過不傷你……”雲傾啞然道。


    “是我自己傷了自己,不關你事。”小春說。


    雲傾將小春紮好的繃帶一一解開,看著灑上小春獨門療傷聖藥後已經止血的傷口,撫著那道由手背刺入,掌心貫出的猙獰傷痕,默默不語。


    小春被這麽碰,傷口自然疼痛不堪,可卻也無法將手收回來,就任雲傾這麽翻來覆去仔細觀看。他想讓雲傾安心,知道這點傷真的不礙事。


    “韓寒說我的確對你很糟。”雲傾看夠了後,才緩緩又幫小春將傷口包紮起來。


    “嗯?”小春疑惑出聲。


    “若在別人眼裏看來,我都對你很糟,那在你眼裏,我便是更糟是不?所有人都對你好,於是你加倍對他們好,倘若我也加倍對你好,我是不是就不那麽糟,你是不是就不會對那些人笑,隻對我一個人笑,不對那些人好好,隻對我一個人好?”雲傾低聲說著。


    嘰哩咕嚕地繞著糟不糟、笑不笑、好不好的問題,雲傾思緒紛亂,想理出個頭緒來讓小春明白,卻又不知該如何說才好。


    小春被搞得有點頭暈,聽不是太明白。


    “我該怎麽對你才成?”雲傾頓了頓,凝視著小春,低聲問著。“該怎麽做,才會讓你覺得我好、讓你和以前一樣喜歡我?”


    被雲傾那張叫做傾國傾城的臉龐對著,一雙如泣如訴的水翦秋瞳凝視,小春隻覺得魂魄都動搖起來再不歸位,心思也晃來晃去地,目光隻能停留在雲傾臉上。什麽糟不糟、好不好的,完全聽不進耳朵裏去。


    加上靠得這麽近,兩人肌膚相接緊緊依在一起,鼻間隱約聞見雲傾身上淡淡的芙蓉香氣,小春渾身上下都蘇麻了起來,頭暈目眩地直想低頭往雲傾那張看起來就柔軟萬分的嘴唇咬下去。


    突然意識到自己想著什麽齷齪事,小春連忙挪正身子深吸了口氣,扯著不自然的笑道:“其實我不覺得你糟,你人挺好,隻是有時……出劍太快……高手來著嘛,招隨心走,一出手就雷霆萬鈞萬夫莫敵,誰都擋不了啊,這誤傷總是難免的。”


    他發覺自己怎麽又替雲傾找藉口開脫來,心裏一而再再而三地,老為這人講話。


    雲傾似乎不滿意小春的回答。


    “可我真的一點都不覺得你糟糕啊!”小春苦笑再說:“你覺得你哪裏對我不好了?”


    雲傾望著小春,一張清冷的絕世容顏上漸漸浮現苦惱的神情,陷入沉思。


    “在我身邊時你一直在笑,開心笑、不開心也笑,我弄不清。”雲傾開口的聲音低沉沙啞,有些令人聽不清楚:“那日客棧我沒來得及回來,你出了事;方才我睡著了讓你一人出去,又差點讓人傷你;而後韓寒告訴我你中了蠱,他說你不顧自己,我更應該顧著你,可我不但沒顧你,還不斷傷你。我……我絕非有心傷你,方才那一劍穿過你的手……我心很亂……很疼……”


    雲傾緊抓著胸前衣襟,神色茫然不知所措。


    雲傾說出這番話時直言真切,比任何情話都還來得深刻。小春被雲傾這一字一句的心亂心疼打入心坎。


    可再見雲傾心亂如麻如斯傷神,竟平添一抹風情。小春看著看著,小心肝莫名其妙怦通怦通狂跳了起來,到最後連雲傾說什麽也聽不進去了,直是看著雲傾的臉龐,呆呆地望著,別不開眼。


    明明是個男人,可雲傾無論臉上顯露何種表情,喜怒笑瞠,總是輕易勾動自己的心弦,小春覺得自己簡直到了藥石罔效、無藥可救的地步。


    他的眼睛離不開雲傾,他的嘴角見了雲傾就會勾起,更知道就算這個人再怎麽對自己,自己受之皆甘之如飴。


    小春愣愣地傻笑,才一劍捅過掌心而已算什麽,就算一劍捅過心窩,叫前胸後背貫了個通透,他也隻想朝著這人笑,也隻想對這人好。


    一切的一切,都心甘情願來著的。


    此時此刻的他就隻不想,見到這人傷心半分。


    第八章


    小春單手撫上雲傾麵頰,將雲傾的臉抬起來了些,好讓自己能夠完完全全地看著這張臉。


    “沒事的,不過是一點小傷。就算你對我再壞,我也心甘情願的。”小春將心裏想著的事全對雲傾講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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