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色恰如銀霜,透過窗欞灑在屋內的角落。


    原本精致無比的各類陳設,此刻卻是如此冰冷。錦緞的床幔,失去往日華彩,隻餘黯淡。


    紀曉蝶走向床邊,緩緩坐到梳妝台前。


    銅鏡映出她蒼白絕望的麵容,牆上的字畫似乎訴說著過往的點滴,卻又失去了一切意義。


    紀曉蝶抬手輕撫臉頰,幾息之後,緩緩取下頭上的珠釵。一身紅服,一抹濃妝,一片荒蕪。


    孤窗寒月,舉目不見舊日影。她眼神空洞,再難泛起一絲漣漪。長發散落肩頭,幾縷青絲隨風飄動,偶有幾聲夜鳥鳴啼,卻不知是嘲弄還是歎息。


    “蒼穹之下,無我寸土容身之地。”紀曉蝶喃喃自語,微微顫抖的雙手緊絞著手中的絲帕,欲將一切困苦擰碎於此。


    身為嫡公主,回首往昔,也是皇宮中最為耀眼的明珠,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歡笑、打鬧、讀書、作畫,這一切美好仿佛還在昨日,卻又恰如前世記憶,再難相續。


    便是性子柔弱,她也不願任人擺布。努力過,抗爭過,試圖讓紀淩改變主意,換來的卻是冷漠與決絕。


    紀曉蝶輕聲歎息,眼中滿是落寞。“綾索催魂去,孤身入寂冥……”說著,她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懸掛著的白綾之上。


    月色下,白綾泛著慘白,她心中的悲涼如潮水般襲來。


    “母後……女兒要先走一步了。”淚水無聲滑落,滴落在地,發出輕微聲響。


    紀曉蝶走到椅子旁,腳步虛浮,心如死水。她顫抖著站上去,抬手輕撫白綾,內心的恐懼又讓手指微微蜷縮。


    “命運使然,無力抗爭,唯求解脫。”紀曉蝶的聲音顫抖著,充滿無助與絕望。


    她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我於錦綺中盛放,卻似暗夜曇花,終究過眼煙雲,轉瞬即逝……”言罷,她微微仰頭,雙手顫抖著將白綾繞過自己的脖頸。


    蓮足輕踢,椅子晃悠著栽倒。


    白綾緊緊地勒住紀曉蝶的脖頸,讓她瞬間無法呼吸。痛苦般傳遍全身,恰如斷線的風箏,沒有了方向,沒有了依靠。


    屋內寂靜得可怕,隻有紀曉蝶的身體輕輕搖晃動。月光映照其間,仿佛為其披上一層銀紗,卻也增添了幾分淒涼。


    “唔……”幾息之後,紀曉蝶的臉色愈發蒼白,嘴唇也逐漸失去了血色。模糊中,眼前不斷浮現出過往,卻又消散不見。


    生命的最後,一種強烈的解脫感湧上心頭。她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而後雙手垂落,再無生機。


    許久過去,晚宴方才結束。


    韓英酒氣熏天的推開房門,正欲請見告辭,卻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


    紀曉蝶的屍體懸掛於白綾之上,身體早已冰冷,唯有紅服在秋風中微微飄動。


    見狀,韓英使勁晃了晃腦袋,而後驚怒的瞪大雙眼,酒意也瞬間消散。“公主!四公主……”他慌亂的衝上前去,趕忙解開繩子將人放下。“來人!快來人!”


    言罷,韓英抬手摸了摸對方的鼻尖,確認紀曉蝶沒了生機,他眉頭緊鎖,心中怒罵不已。“賤人,你要死就死,死在此時算什麽情況?媽的,禍事了。”


    麵對眼前的情況,他雖惱怒,很快卻又冷靜下來。紀曉蝶死在府中,朝內的政敵必然大作文章,甚至她的死也可能有蹊蹺。


    隻是過禮,還沒正式迎娶,她特麽是瘋了嗎?尚公主又不是下嫁,真要是不待見自己閉門不就行了,有毛病?


    念及此處,韓英眉頭緊鎖。賜婚的聖旨滿城皆知,鬧出那麽大的醜事,皇帝那邊不好交代,族中也不好交代。


    自己啥都沒幹她就死了,簡直他媽的害人害己!被坑慘了。


    幾息之後,大量婢女衝入屋內。見到紀曉蝶死在閨房,眾人麵麵相覷,臉上煞白無比。這特麽完了,都得陪葬……


    “還愣著做甚?快將人扶上床。還有你們幾個,還不快去通報陛下?”韓英怒喝一聲,眼中流露出極度的不滿。


    此事一出,韓府與皇帝之間得埋下多大的芥蒂?韓布才剛剛還朝,平亂的功績尚未全境通報,卻鬧出如此笑話,簡直是豈有此理。


    公主府瞬間陷入一片混亂,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府內的下人不知所措。有人尖叫,有人哭泣,有人四處奔走。


    管事朝著皇城飛奔而去,臉上的神色驚魂未定。


    消息如同狂風席卷,迅速傳遍了整個西城。


    文德殿內,隆聖帝本已睡下,劉辟卻是匆匆而來。“陛下,陛下!出事了,出大事了!”


    “那麽晚了,你有什麽大事不能明日再與朕說。”隆聖帝揉了揉眼框,疲憊的撐著床簷坐起身來。“大半夜的,還讓不讓朕消停了。說吧,何事。”


    聽聞此言,劉辟跪地俯首,眼中滿是複雜。“陛下,禍事了,今晚子時四公主在府上自縊了……”言罷,他趕忙低頭。


    “你說什麽?“隆聖帝臉色驟變。


    “千真萬確啊陛下!”


    得知此事,隆聖帝眼角瘋狂顫抖,老四這是瘋了嗎?剛剛過禮就自縊在府上?這讓韓府怎麽想?就算不想與之成婚,事後閉府不就行了?簡直荒唐。“去傳韓英入宮,現在,立刻。”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老奴這就去辦。”說著,劉辟趕忙朝著殿外而去。


    待其走後,紀淩裹緊睡袍,除了喪女之痛,他眼中更多的還是惱怒。嫡女自縊,這已經不是打臉了,而是將整個皇室的臉都按在地上摩擦。


    與此同時,司徒府內卻是笑語連連。


    司徒嫻韻翹著腿靠在軟榻上,眼神中滿是戲謔。“如此說來,紀曉蝶吊死了?”


    “回大小姐,此事千真萬確。”秋兒微微施禮。“城西到處都是咱們的哨子,公主府的女婢中也有咱們的人,絕對錯不了。”


    “這倒是有些意思。”司徒嫻韻抬手托著下巴,眼中的笑意愈發強烈。“文秀做得不錯!本打算讓她攪和攪和,最好讓紀曉蝶抵死不嫁,如今還能把人攪和死了去,本小姐倒是小看她了。


    秋兒,你說小姐我該如何賞賜她?”


    聞言,秋兒微微躬身。“還請大小姐吩咐!”


    司徒嫻韻隨意的擺了擺手,而後小腿一抬,當即背過身去。“那就賞賜她早登極樂吧。你親自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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