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廳中過去一共也沒幾步, 楊無劫和喻辰很快走到門外, 眼見柴令坐在床上,正低頭看著他自己攤開的手。


    楊無劫走上前, 伸手拉過他手腕搭脈, 柴令沒有掙紮, 隻仰起頭,看著楊無劫臉上漸漸顯出驚訝來。


    “您也沒想到麽?”他昏迷久了, 突然開口,嗓音略有些啞。


    介微旁邊看著,不明所以,有點著急, 但又不敢插嘴,隻能在楊無劫和柴令之間來回巡視。


    倒是喻辰沒有顧忌,跟過來問:“尊主,有何不妥嗎?”


    “倒也不算不妥。”楊無劫鬆開手,好像有點想不通似地皺起眉,“他已重新打好根基,就是……”


    柴令轉頭四顧,看見床邊高幾上有一杯水,便伸手過去,接著楊無劫的話說:“就是水不成水了。”


    水係功法馭水傷敵,修為高的,甚至可以直接從空氣中凝出水來,作為武器。之前柴令雖然修為沒那麽高,但將杯中水召喚到指尖這麽簡單的事,還是可以很輕鬆就做到的。


    然而此刻,他手伸過去,杯子裏的水肉眼可見地向上流動,卻還沒有流到他指尖,就呲呲作響地化為了水蒸氣。


    “……”


    “……”


    喻辰和介微兩臉呆滯。


    喻辰有點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忍不住上前拉住柴令的手,柴令一驚,立刻抽回手來,卻聽她喃喃道:“也不燙啊,還沒有尊主的手熱呢!”


    柴令:“……”


    楊無劫:“……”


    尊主大人忍無可忍:“你想什麽呢?他手再熱,還能跟烙鐵似的嗎?”


    “那這是怎麽回事?”明明剛才那水就跟落到烙鐵上一樣,飛速蒸發成白氣了啊!雖然人體熱到烙鐵那個溫度不符合常理,但你們這修仙世界有什麽是真正符合常理的嗎?喻辰心中不服。


    楊無劫也說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隻好說:“等見了薑乘,讓他看看吧。”又嘴硬道,“不論如何,總比之前那樣廢人一個強。”


    撂下這話,尊主大人就理直氣壯、昂首挺胸地走了。


    喻辰目送他出去,然後回頭問柴令:“你自己感覺如何?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柴令搖搖頭,反問:“我們現在是回天魔城途中?”


    “不是,先去找薑乘。”喻辰見他始終不看介微,似乎不想跟她交流,就回頭看了介微一眼。


    介微見柴令好好的,已放下心,和喻辰對了個眼神,不聲不響出去,順手還帶上了門。


    喻辰自己在床邊凳子上坐下,上下打量柴令。


    “不用看了,我不會再想死了。”柴令低頭看看身上衣服,發現已經換過,就轉身下地穿鞋,“多謝你的好意,但……我不想再回天魔城。”


    喻辰看著他彎腰穿鞋,先吐槽:“有你這樣不看著別人道謝的嗎?”


    柴令沒吭聲,穿好鞋站穩,麵向喻辰認真拜了一拜,重新說道:“喻副隊長的好意,我都明白,多謝你,我以後會好好活著。”


    喻辰笑起來:“這還差不多。但你現在這樣水係功法變水蒸氣功法,出去能行嗎?長得又挺好看的,別被人搶回去……”喻辰給他一個“你明白的”眼神。


    柴令:“……”


    “身為女子,若是修為不夠強大,要吃的虧,可比男子多得多。再說玄月教那邊兒,你可還掛著一號呢。”


    “我可以易容喬裝……”


    喻辰突然在兩人周圍設下結界,打斷他問:“你就是不想見介微吧?”


    柴令垂眸:“也不全是。”


    “還看不慣魔修的作為,不願與他們同流合汙?”喻辰接著問。


    柴令抬起頭,麵上有驚訝之色。


    “也不必這麽驚訝吧?難道你覺得我很欣賞白至缺、童印那幹人嗎?”


    “沒有,隻是沒想到喻副隊長會這麽直白說出來。”


    “你都鐵了心要走了,我還有什麽不能直說的?”喻辰指指床邊,“坐,趁著還沒找到薑乘,咱們先談談。”


    柴令一臉無奈地坐回去:“我不想和您談。”


    “那我說,你聽著。”喻辰把她匯報過尊主的五年計劃,簡單跟柴令講了一遍,“我想從這一步開始,逐漸改變魔界風氣,尊主也沒有反對,說回去再議。”


    柴令真沒想到她還有這種計劃,一時竟不知怎麽回話。


    “當然,每一種改變都會遇到舊有勢力的阻撓,項越這個人,我至今沒怎麽同他打過交道,還不知道他對此事態度如何,但那三位長老,將來一定是我們的絆腳石。”


    喻辰擺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架勢,“你在魔界時間也不短了,應該能看出來,尊主身邊可用之人其實不多,要不然也不會推我出去打擂台,將之前那兩個草包長老幹掉。”


    柴令恍然大悟:“原來當日尊主是這個目的,我還以為……”


    “以為我是什麽尊主內寵,他想強捧我是嗎?”喻辰笑了笑,“尊主不是那種好色淺薄之人,再說你見過哪個人想哄美人,是推她出去和別人打擂台的?”


    柴令低頭道歉:“抱歉,之前我聽別人都這麽說,自己也沒多想,就……”


    喻辰擺擺手:“沒關係,過去的事了。我本來也不是想說這個——尊主身邊缺少可用之人,我身邊就更沒有了,以後變革真推行起來,守舊派知道是我主導此事,定會對我不利,我一個屬下,終不能總讓尊主護著。”


    說到此處,喻辰略一停頓,身體前傾,認真看著柴令眼睛,懇切道:“所以,我想懇請你留下來,繼續和鵲鵲做我的親衛,我們一起努力改變魔界麵貌。”


    柴令有些動容,但仍是遲疑,喻辰也沒逼著他這就答應,“你不用急著決定,先考慮考慮,本來你不是也得等找到薑乘,幫你看一看功法是怎麽回事嗎?等見完他再說。”


    “好。”柴令答應下來。


    喻辰說完自己想說的,見他沒有開口詢問的意思,猜測他大概是被父兄寒了心,或者已經知道父兄會有的下場,不願多提,便也沒提起,撤掉結界,出去找楊無劫。


    楊無劫循著樂音追索,又試著給薑乘發了傳訊符,卻仍是沒有回複,見喻辰出來,就問她:“你能感應到風逐嗎?”


    喻辰試了一下,搖搖頭:“感應不到。這禁製不能破嗎?”


    “我怕破了會打草驚蛇。走吧,我們換白鱘。”


    楊無劫說完,先行出了法器,召喚來白鱘,然後喻辰抱著貓,和介微、柴令一齊從飛行法器上飛身而下,落到白鱘背上。


    楊無劫令白鱘降低高度,尋找薑乘的蹤跡。


    喻辰本來想專心嚐試與風逐建立聯係,但虎紋貓咪大概不習慣這麽飛行,一直在她懷裏掙紮,想跳下去。


    “你又沒長翅膀,跳下去不怕摔死嗎?”喻辰揪著貓咪的後脖頸教訓它,“你看看多高?看看。”


    貓咪還是蹬著四爪要跳,柴令沒見著變身那幕,此刻盯著這一團毛團很疑惑:“這靈寵,看著怎麽那麽像那隻看門猛獸?”


    “就是它,賴上我了,自己變小,非得要跟著。”喻辰呼嚕一把貓咪圓圓的頭,吐槽道。


    柴令驚愕,盯著那喵喵叫的“猛獸”看了一會兒,才說:“那它應該摔不死。”


    “啊?摔不死嗎?”


    “它都能自如變幻體型,不至於這麽點高度就摔死。”


    貓咪立刻喵喵兩聲,喻辰驚奇:“怎麽?你能聽懂他說話?啊,對了,秦叔說過你能聽懂人語。那這樣,我問你答,如果你跳下去沒事的話,就喵一聲,有事就喵兩聲。”


    “喵。”


    喻辰驚喜,回頭叫楊無劫:“尊主你看,它真能聽懂!”


    “那你放它下去吧,看看它能不能找到薑乘和風逐。”楊無劫說著,放出一縷魔氣,纏繞在貓咪頸間,魔氣合圍貼緊後,便緩緩消失看不見了。


    喻辰感覺到貓咪嚇得身體僵硬,忙摸摸它頭,安撫道:“沒事,尊主這是保護你,你聽我說,下去以後,你幫我找一個人傀儡,她身上有和我相似的香味。和她在一起的,還有一個男人……”


    講了一下薑乘的形貌特征,喻辰死馬當活馬醫一樣地將貓咪放下,眼看著它縱躍下去,變身回上古神獸巨型大貓穩穩落地,才放下心。


    喻辰其實沒報什麽希望,因為她心裏和楊無劫一樣覺得這貓不太聰明的樣子,卻沒想到大貓落地隻過了一個時辰,她就感應到了風逐的意念。


    “尊主快!樊鎮東南,是一片沼澤!”


    楊無劫立刻調整方向,同時問:“對方是誰?”


    喻辰一邊在心裏詢問更多信息,一邊飛快答道:“果然是雲上宗王憲!還有上次那個娥陵派的冤大頭。她和薑乘目前都沒事,隻是被逼進了沼澤……日!又是邪術!風逐上次果然是被這王八蛋害的!”


    第74章 血河水


    樊鎮東南是一大片水域, 有三條河流在此交匯,岸邊到處都是一人多高的豐茂水草,下麵土地是虛是實, 不上去走一走,根本無法探明。


    陶致允從陣中脫身出來,飛上半空與王憲匯合:“行了。”


    王憲禦劍而立,手中拿著一個不知什麽皮做的氣囊, 聞言拔掉氣囊口的塞子, 青紫色霧氣便源源不斷地鑽出來,向下方沼澤地籠罩而去。


    “聽說你第一次見到阿昀, 就心儀於她。”王憲眼睛看著越來越濃的霧氣, 閑聊一般開口。


    陶致允一愣, 眼睛看向王憲, 對方卻沒看他, 一臉漫不經心地繼續說道:“你別介意, 阿昀一向同我無話不談。”


    但凡以“你別介意”開頭, 後麵跟著的話往往都很令人介意, 陶致允心裏冷笑,麵上卻隻淡淡道:“王兄說哪裏話, 阿昀是你帶回山門、求趙宗主收入雲上宗的, 與你親近, 理所當然。”


    “是啊,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第一次見她時, 她多大來著?十幾歲吧?”


    陶致允覺得他話裏有話,並不樂意回答,拿下巴一點下方:“差不多了。”


    “還不夠。”王憲搖頭,“你不知道這傀儡的本事。是十五歲吧?”


    “嗯?”


    王憲終於抬眸看向陶致允:“若我沒記錯, 你和阿昀第一次見麵,是你結金丹,我們隨師尊前去道賀之時吧?”


    陶致允不明白他為何這個時候一直追問此事,但對方都把話問得這麽具體了,他也不好不答,隻得點點頭:“不錯。”


    王憲就笑了笑。


    這笑意十分惹人厭,陶致允一看就覺得他是在諷刺自己,堂堂金丹真人居然對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一見鍾情,但事實如此,他也沒話好說。


    “那應該是她入雲上宗第三年,本來不該下山的,但……”王憲說到這裏,略一停頓,轉頭問陶致允,“你還記得我林師叔門下弟子肖苒嗎?”


    陶致允皺眉:“正是緊要關頭,王兄總提這些舊事做甚?這些魔修詭計多端,當心遲則生變,早料理完了,也好早些回去讓阿昀安心。”


    王憲眉毛動了動,繼而一笑:“也好。你說得對,這些舊事,是該讓它過去了。”他說著塞好氣囊收入儲物袋,手上另換了一個琉璃瓶。


    這瓶子直上直下,裏麵盛滿深紅色粘稠液體,王憲將瓶子丟到濃霧上方,以靈力擊碎,接著深紅液體就成片成片地灑落下去。


    陶致允明明隔著甚遠,仍是感覺到那液體散發出濃濃邪氣,眉頭皺得更緊,問王憲:“王兄從哪裏弄到這東西的?”


    “怎麽?你也需要?”


    “我要這個……哎?王兄你看,那是什麽?”


    王憲順著他指的方向低頭一看,一隻體型巨大的斑斕猛獸,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濃霧籠罩的沼澤地邊緣。


    “這地方怎麽會有這種生長於山林的靈獸?”陶致允覺得不對勁,“再說我們明明設下了禁製,就算有靈獸,也不該進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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