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帶著煞氣還要亂走,大丈夫?


    唐時問得簡略,不過在對著是非的時候,習慣有一種輕嘲的感覺。


    他半側著回過頭,隻道一聲:“不要緊。”


    唐時看著他的臉,忽然之間笑了邛起來,隻捧腹,又拽著他袖子,穩住身子,沒倒下去。


    “哈哈哈……”


    是非沒明白他在笑什麽,站在那裏,看著他笑。


    唐時笑彎腰,而後強忍住笑意,隻按他坐下,卻彎了身,伸手才出來兩手指捏住他下巴,狀似輕佻地偏了偏,讓他側過一邊臉去。


    一看那臉上的掌痕,唐時又沒忍住,可笑著笑著的同時,心底又出現那奇怪的感覺。


    他沒笑了,隻隨便拿出一隻碧玉瓶來,手指蘸了點藥膏便塗到是非臉上去,“漂亮和尚不漂亮了,你不記恨我嗎?”


    是非抿著唇,感覺到他手指在自己臉上輕抹,若即若離,若有若無,將那眼簾垂下,卻道:“明輪法師與你說了什麽?”


    唐時沉默一會兒,收回了自己的手指,靈光一閃,是非那臉便看不出什麽痕跡了。


    他當時下手比較狠,現在看不到傷了,之前那奇怪的感覺卻伴隨著這傷痕的消失而強烈了起來。


    無情道第三層,至情入眼而波瀾不驚……


    他一手握著藥瓶,半坐在是非身前,另一手卻忽然按了一下心口,眉頭皺起來。


    ——怎麽了?


    話哽在喉中,卻沒說出來。


    是非隻是看向他,那手還沒伸到一半,便已經縮了回去。


    那心底的悸動感覺隻有一瞬,而後又恢復到平靜之中。


    唐時眼神卻忽然帶了幾分冰寒,抬眼先看是非,而後又將那玉瓶收回去,是非注意到他手指上即將幹涸的鮮血的印記,唐時自己卻似乎沒有什麽感覺。他隻隨口道:“隻是說小自在天之中有我好奇的事情的答案,不過我在考慮,是非師兄會否將那一切告知於我。除此之外,倒沒什麽重要的事情了。”


    看樣子,明輪法師便是用這來引唐時去小自在天的。


    明輪法師說是與小自在天了斷這一段因果,乃是因為小自在天對他有教養之恩,而他叛出小自在天,不兩相斷個幹淨,日後便要生出業果來。


    是非聽後沒說話,倒是唐時望了望天邊浮雲,忽然又問了一句:“當時你見我第一麵,要我放下無情道,又是為何?”


    其實這一個問題乃是一個疙瘩,一直放在唐時的心中不曾解開。


    他心裏在意這個問題,一直擱著,到方才忽然想起來。


    很多事情,是非隻說一截半截,剩下的都要唐時去猜。


    是非看他,這四周青草寂然,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可唐時的眼底是冷的,他看他的時候永遠帶著那種奇怪的嘲諷。兩個人行事之道不同,他用慣常的嘲諷看他,才是常事。


    思來想去,是非隻覺得當時自己的言語太過衝動,還未多加考慮。


    即便他說了,唐時又能聽嗎?


    “即便我說,你又真能放下無情道嗎?”


    唐時聽了,思考了很久,終於還是搖了搖頭:“絕不會。”


    那這樣,還不如不說。畢竟隻是冥冥之中的一種預感,做不得數。隻是他如今既然已經提到了,那唐時心中也該有了警惕了。


    無情道乃是唐時必修的,他不能容忍自己與是非有過多的牽扯,能夠用一種冷靜甚而是冷酷的心思來分析自己所遇到的一切,在唐時看來是再好不過的。


    無情並非絕情,唐時該有的感情一樣會有,隻不過所有的感情,都已經在為利益、或者是他心中最想要的目標,讓路。


    感情完全地居於次位,在撇開感情來考慮自己所麵臨的難題和經歷的一切事情之後,做出的決定一般是最理智乃至於正確的。


    雖則,唐時偶爾也在想——


    人者,至情至性,完全冷酷地去思考,是不是太不近乎人情?


    可他唐時,即便至情至性,似乎也完全與那些有人情味的東西無關。


    他從地上拔了一根草起來,隨手一彎折,又笑了一聲:“我不可能放棄無情道,你不可能放棄小自在天。既然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便不說了吧。”


    是非良久沒說話,而後唐時手指間夾著那一根青草站起來,“你不治傷?”


    “煞氣要化去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順其自然吧。”


    長久之功,不是朝夕可成之事。


    唐時聽了,便也點頭,正準備走,回頭卻看是非看了看他手指。


    他皺眉有些不解,是非則道:“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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