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時還記得,是非曾經說,這明輪法師似乎是因為當初對小自在天失望,所以才走的。


    而在唐時認為,這應該是……怒其不爭吧?


    可佛家需要爭什麽呢?不爭而已。


    在這世道之下,佛家的不爭,乃是格格不入的。


    這個時候,便出現了一些明輪法師一樣的人,他們是爭的,要在這不得不爭的時刻為小自在天爭出那自在的一片天來!


    所以,他開殺戒。


    這人說不為著小自在天,其實在蓬萊的時候未必沒幫過是非的。


    隻不過,那方法有些令人髮指了。


    唐時想起來當日種種,再看這明輪法師,眼神便開始奇異起來。


    那金輪與劍光觸碰,卻被直接一斬成為兩半,然而明輪法師雙手一揮,袈裟隨風而鼓動,卻將兩麵破碎的金輪化作了新的金輪,在劍光已經消失的情況下,回手一扔,便有一輪金光朝著那道閣閣主虛道玄而去——


    虛道玄此刻還在遠處與北藏鬥法,方才那一劍乃是隨手扔出,可沒想到竟然會被破解。更可怕的是,大能修士之間的鬥法乃是一瞬之間蘊藏著千變萬化,機會是稍縱即逝的,而任何一些細微的變動都可能影響大局。


    對虛道玄和北藏的這一場爭鬥來說,這變動便來自明輪法師的這一隻金輪!


    那金輪狠狠地打在了虛道玄的背後,他與北藏忽然建立起來的僵持之局立刻被打破。


    北藏老人乃是冬閑大士級別的修士,這個時候哪裏能不抓住機會?道閣此番的作為,實在是觸犯了他們的底線。


    蓬萊近來的實力雖然在下降,可北藏這樣的老怪級別人物的實力卻不會受到整個蓬萊仙島的影響。小自在天的存在有小自在天的作用,道這一修,若沒有道也就不稱之為“道修”了,既無道,又怎麽登仙?


    今日他們這邊一同對道閣出手,可冬閑並沒有出來阻攔,想必應該也是知道了他們的底線是怎樣的。冬閑若敢出手,他北藏正好來打。


    大荒而今的局勢,已經隱隱約約有些失控了,真正大荒十二閣的高層都跟冬閑不大對盤。


    現在,是時候讓冬閑知道,他正在麵臨什麽樣的危機了。


    如此一想,北藏老人更不留手,起手便開始結印。


    他乃是道修,手指連番結印之後,便有三清神像的虛影出現在了他的背後,雙手分開,環抱太極,陰陽魚圖轉瞬之間在整個夜空之中閃現放大,然而隻在它出現的一瞬間便已經消失,再出現卻是在那虛道玄的頭頂!


    同是道修,虛道玄如何不知道這一招的厲害,若是被這陰陽之力一攪,最起碼要損失上百年的修為,他如何肯乖乖被這一招給擊中?


    可是他能逃嗎?之前明輪法師的一把金輪已經讓他受了傷,前後夾攻之下根本沒有退讓的餘地,即便是一避再避,也根本避不開對方的攻擊範圍——電光火石之間,那巨大的圖印已經擊中了他,虛道玄那仙風道骨的身影,頓時從高空之中墜落。


    原本像是唐時一樣出道閣避難的道閣修士還是有不少的,而今親眼目睹了他們的閣主虛道玄被人重傷並且墜落的場景,都覺得心中重重一沉。


    那道閣八卦樓之中還有喊殺聲,鮮血橫流,斷肢亂飛,大荒本是修行的聖地,哪裏想到竟然還能出這樣的事情?


    天際一道血紅色的光芒,緩緩地覆蓋了那霜白的圓月。


    唐時仰頭,清風拂麵,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大局已定。


    這一夜,已經到了天明的時候,天地的交界處,幾縷暗光從縫隙之中冒出來,照著這一座可謂是經歷了屠殺的道閣八卦樓。


    唐時站在是非的身邊,看著周圍紛亂的人群,裏麵似乎又在進行一場談判。


    秦溪和成書從裏麵走出來,一眼便看到唐時鎮定地背著手,站在那紛紛亂亂的人群之中,清俊之餘便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了。他們走過去,秦溪看到是非的時候倒是很冷靜,似乎早已經猜到了會出現這樣的場麵。


    而成書則是多看了是非一眼,顯然是想起了當初在四方台會的時候。


    唐時已經是傳說之中的人物,關於這貨的各種風騷流言太多,若是在以前,成書可能會感興趣探聽一下。不過在藏閣地下層跟唐時相處了那許久,對他逗比的本性也算是有所了解,所以每當聽到外麵的人對他倍加推崇的時候,成書就會有一種相當微妙的感覺。


    畢竟……


    流言一定是理想化的,而成書接觸的唐時,應當是現實而骨感的。


    可是非不一樣,這人生來便籠罩著光環,出現在旁人口中的是非永遠是一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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