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嘆了口氣,捂住胸口道:“一切皆因,我能助他練功罷了。”


    那少年咬牙道:“是啊,就因為你能助他練功,所以他才待你與眾不同,才……”


    “聽我說!”我打斷他,道:“我能助他練功,隻是令他成為絕頂高手。但他要號令江湖,稱霸武林,卻需武林世家,名門正派之支持。你,是名門之後,對不對?”


    他臉上現出驕傲,道:“那是當然!”


    我疲倦地閉上眼,道:“那不就成了。我服下聖藥,便是不願,也隻能助穀主練功,但這事完後,他卻有幾十年需要一個出身顯赫,武功人品相貌出眾之輩與他比肩奮鬥。我隻是風燭殘年的人,你卻猶如驕陽,不若蓄精養銳,謀定而動,現下爭這口氣,殺了我卻失了穀主的心,得不償失,何苦來哉?”


    少年臉色鬆動,退後一步,冷冷道:“也是,你就如癩皮狗一般,放你苟延殘喘也活不了多久,何必髒了我的手。”


    我苦笑一下,看著他,想說什麽,卻終究化作一聲嘆息。


    “你那是什麽眼神!”他抬腳欲踢。


    我定定地看他,目光冰冷,那少年眼中掠過一絲畏懼,怏怏放下腳,冷哼道:“暫且放過你,反正那香裏含的麝香等物,夠令你體內聖藥反噬的了,就算服了藥,你也沒法脫胎換骨,重組奇經八脈。”


    我淡淡地道:“謝謝你。”


    他奇道:“謝我?”


    我沖他一笑,道:“西域異香,乃我昔日慣用的,許久沒用,真想念啊。”


    他鼻子裏哼了一聲,拂袖而去,展開身法,倏忽消失在花叢中。


    我不知道侍女們何時發現躺在地上的我,但當我醒來時,已是掌燈時分,室內點著比平日多了許多的燈火,平叔及穀內為我把脈看病的大夫圍了一圈,見我醒來,眾人臉上均有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幾名大夫又診治一番,平康又示意侍女上前餵我吃藥,待餵完藥,換下衣裳,我已累到兩眼發黑,靠在枕上沉沉睡去。


    朦朧中,卻聽得平康在一旁輕聲道:“柏舟,柏舟。”


    我勉強睜開眼睛,卻見平康麵露猶豫之色,道:“柏舟,你聽得見我說話麽?”


    我略點了點頭。


    平叔嘆了口氣,道:“我屏退了不相幹的人,想與你說兩句真心話。”


    我睜大眼睛。


    “你是我打小看大的,”他斟酌了一下,道:“有些話,我便不拐彎抹角。”


    我弱聲道:“是,請講。”


    “這一次的事,我曉得乃有人趁你奏曲,燃了西域異香。”他看著我,有些猶豫,道:“誰做的,出於何種目的,你我心知肚明,但我希望,你能裝作不知。”


    我輕輕一笑,道:“好。”


    他見我如此幹脆,反倒不忍心,伸手替我掖了掖被角,嘆息道:“委屈你了。”


    “無妨。”我閉上眼,喃喃地道:“自來,我已慣了。”


    “柏舟,”平叔和聲道:“穀主待你,真箇與眾不同。平叔伺候他幾十年了,從未見過他待誰如此上心,你是好孩子,我心底,也盼著你能長長久久伴著穀主,讓他身邊有個窩心的人才好。”


    我嘴角上翹,調侃道:“平叔,您還是直說不得已的部分吧。”


    他頓了頓,笑道:“你這孩子,唉。我也曉得,真是對不住你,但人有三六九等,有的人天生就是做大事的,不能如咱們這等平凡之輩,庸庸碌碌,就此一生。穀主大人他……”


    我心底一陣膩煩,睜眼打斷他道:“他是高高在上,我們不過螻蟻一流,為了他的大業,咱們萬死不辭,您想說的,是這意思?”


    他麵上有些掛不住,強笑道:“柏舟,你要站在穀主身邊,便不能奢望他如凡夫俗子,耽於愛戀,圍繞一日三餐,做瑣碎庸常之事。”


    我點頭道:“確實如此,然人之心或剛果或懦軟,皆秉之於天,不可勉強。雖聖人亦不以不能責人之必能,庸人之常情,也彌足珍貴。”我疲倦地嘆了口氣道:“平叔叔,口舌之利,逞來無用,您放心,我終究是疊翠穀出去的,總不會跟個孩子計較得失,壞了穀主的大事。”


    平叔頷首道:“你能識大體便好。好好歇息,穀主這幾日忙,我便不將你的事稟報了。”


    我道:“好,一切聽平叔安排。”


    我將養了好幾日方漸漸好了,但因服用聖藥而帶來的那點體質好轉,卻也終究鏡中水月,白忙活一場。不但如此,聖藥中蘊含毒素,卻也從此纏入體內,我坐臥之間,時常感覺時日無多,不得不往前推進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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