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家菜係。”邵衍回答,見對方一雙眉頭困惑地皺起,忍不住指了下他的鍋子:“我覺得你這個魚唇,要是下鍋之前也像我這樣嗆一下,說不定也不用放那麽多黃酒了。”


    “哎呀……”茅先生若有所思地摸起下巴,忍不住點了點頭:“你這倒是個……好想法。不用大油,魚唇也不會化,還提前調好了味道……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不過片刻功夫,融合了鮑魚香的湯汁就肆無忌憚地飄起香來,茅先生開始朝邵衍身邊湊,問他用料和處理原材料時的想法。碰上感興趣的話題之後茅先生的話變得異常多起來,兩人真正交流之後他才發現到邵衍在廚藝上的造詣遠比他想像的要高深許多。他這人脾氣執拗,卻是非分明,立刻為剛才會客時對邵衍說的話道歉,兩人談到興起,茅先生又癲癇地和邵衍稱兄道弟起來。


    邵家父母在外頭如坐針氈,擔心邵衍年紀小會不知深淺地得罪茅先生,又擔心茅先生自恃年高給邵衍受委屈,短短個把小時的等待幾乎比度日如年還掙紮。


    李玉珂原本還在安慰邵母,好久不見邵衍從廚房出來之後自己也緊張了起來。她琢磨著是不是應該請鳳祁芳帶自己去廚房裏看一下究竟,遠處就忽然傳來一股令她心頭大放的濃香。


    “什麽味道?”


    “哇,好香!”


    “那麽鮮,一定是大菜!”


    “大伯大哥做了什麽?”


    大廳內的眾人一下就熱鬧了起來,隱約被孤立的邵家人被排除在這場討論之外,茅先生的手藝是目前茅家最值得驕傲的本錢,以才為尊的茅家人僅靠這一點就不會將小地方來的邵家放在眼中。剛才的收徒在他們看來就是一個荒謬的笑話,哪怕茅先生同意了,他們這群弟妹以及茅老爺子也絕不會坐視不理。


    邵父卻忽然覺得這一刻有些似曾相識,忍不住低聲問邵母:“該不會是茅先生帶著衍衍在裏頭做菜了吧?”


    “我聞著是衍衍的手藝。”邵母對自家兒子一直是很有信心的,聞到香味之後緊張的心情也放下了許多,“我聞到火腿香了,衍衍弄海鮮就喜歡放火腿,除了他我沒見其他人這樣搞過。”


    他們的聲音很小,大廳內的其他人都沒有聽到,茅家人也是第一次嗅到這股味道,心裏為自家大哥久不出山的手藝點了個贊,又忍不住麵含譏誚地看向邵家父母。李玉珂和嚴頤夫妻倆他們是不敢得罪的,一到茅家就被奉為座上賓的邵家人自然就成了公敵。知道這一家人是從小城要來s市發展的他們就開始看不上了,邵家這個招牌在a省周邊還可以用用,拿到外頭來明顯有些不夠看。s市近年經濟飛速發展,吸引來了不少想要撈金的人來經商,甭管有沒有能耐的全都一擁而上最叫人厭煩。他們呆的久了,見多了在小地方被捧的頭昏腦漲作風浮誇的人,最後來鬥一圈無一不灰溜溜敗回老家。


    邵家哪怕不一定是那樣的下場,最後肯定也好不到哪去,真有能耐早幾年就出來搶占市場了,等到分家走投無路後才跑到s市,真有意思。a市都沒有立足之地了,難不成s市就能做垃圾場?


    小輩們循著香味回屋一個個都興高采烈的,甭管之前在外頭表現的多麽不忿,家教使然,在客人麵前他們還是不會失禮的。年輕人們頂多也就是把邵家當成透明人,茅躍文姐弟倆也隻敢躲在一邊偷偷撇嘴。茅少峰懶洋洋地窩在一邊琢磨這股香氣的由來,瞥到他倆的時候帶上兩分不屑,目光一閃,就發現有人從廚房方向出來了。


    是邵衍。


    他正低著頭一邊朝外走一邊用一塊淺黃色的緞麵手帕擦手,茅少峰盯著他的動作一會兒,忍不住眯起了眼睛。邵衍的手指白嫩細長,一派養尊處優的模樣,剛洗過手的指甲變成了清潤的透明色,很是風雅。那塊手帕……


    茅少峰難得生出了兩分驚訝:這是他父親的手帕。


    茅先生很愛護自己的手,他的手要握刀、要雕花、要挑選食材,隨便拂過鍋麵就能知道油有幾分熱,這樣的一雙寶貝,必然是不能隨便輕忽的。事實上除了做菜外他很少會下冷水,每天都定時要用溫水浸泡手部然後養護,平時做完菜也不會隨便用紙巾來做清潔,而是必須要用真絲的手帕來擦幹。這實際上是茅家人的傳統,據說很多年前他們的先祖們就是這樣幹的,但事實上在茅家能享受到這個待遇的人並不多,除了茅先生之外,也隻有茅老爺子了。


    手帕都是自己去定做的,茅先生有潔癖,自己用的東西很少給別人碰,茅少峰倒是第一次看到自家父親那麽大方地分享這玩意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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